馬車伕聽到命令,連忙發出一聲呼喝,拉住韁繩,將車停下來。
金金掀起車簾,卻被嚴燿玉一把拉住。
「你可能已經有了我的孩子。」他臉上笑意盡失,眉宇之間堆疊起層層陰鶩。
原來,他急著娶她過門,是為了不讓他的骨血流落在外?
「要是真有孩子,我也可以一個人養活他。」她扯回手腕下車,傲然的揚起下巴,克制著不要因為他的話而難過。
嚴燿玉深吸一口氣,有生以來,頭一次被氣得眼前昏黑。他壓抑住怒吼的衝動,等到重拾冷靜,才掀簾追下車。
「金兒,別跟我鬧彆扭。」
「誰有空跟你鬧彆扭?!」她頭也不回,提著襖裙,怒氣沖沖的往前走。「如果你是擔心孩子,那麼勸你大可放心,無論有沒有孩子,我都能自個兒處理,不會勞煩到你。」她直直穿過城門,走入城裡,存心把他拋在後頭。
「該死,別再往前走了!」顧不得守城的衛士及來往人們的側目,嚴燿玉大步疾追,在玄武大道上拉住她。
兩人在玄武大道上拉拉扯扯,跟在後頭的甲乙丙丁,則是一頭霧水,全部小嘴開開、目瞪口呆。
怎麼回事,剛剛上車時,兩人不是還甜甜蜜蜜的嗎?怎麼才一會兒的功夫,又吵起來了?
嚴燿玉雙手拙住她的肩膀,將她拉轉過來,面對自己。
「金兒,你不嫁我,還能嫁誰?」
「嫁誰都此嫁你好!」她又氣又難過,一時口不擇言。
「你已經二十五歲了,除了我,還有誰願意娶你?」
轟!
金金倒抽一口氣,沒想到這個男人竟有膽子說出這種話來。他也不想想,她是為了誰才拖到如今尚未出嫁的?
「你嫌我老?你竟敢嫌我老?」她氣得全身發抖,手邊要是有刀,肯定已經砍過去了。
「我從頭到尾沒說那個字啊!」嚴燿玉首度理解到,女人的不可理喻有多麼可怕。
無論他說好說歹,她就是聽不進去,他才說了一句,她就說了十句扔回來。他被磨得火氣也起來了,手心刺癢,無法決定是該痛扁那粉臀兒一頓,還是狠狠的吻住她。
「你沒說過,但你就是這麼想的!」金金根本聽不進去,食指用力戳著他的胸瞠,把氣惱全發洩在指尖上。「二十五歲!二十五歲又怎麼樣?既然嫌我老,那你去娶那個年方十五,白嫩甜美的小表妹啊!」
「十四。」
「什麼?」什麼十四?
「她只有十四歲又九個月,還未滿十五。」
金金氣壞了!
「我就知道,你果然想要老牛吃嫩草!」她早就懷疑,他對年輕女孩兒有特殊「嗜好」。是啊是啊,那少女是比她年輕、是比她可愛、是比她——
不知為什麼,她氣得好想哭。
「我沒——」嚴燿玉開口想辯駁,卻被打斷。
「這些年來,登門求親的人,可是多到把門檻都踏斷了!」
「金——」
他再度開口,卻又再度被打斷。
「別叫我!」金金甩開他的鉗握,對著那張俊臉怒叫。「告訴你,本姑娘就算已經過了二十五,也不愁沒人肯要,用不著你嚴大公子來犧牲小我、委曲求全。說我嫁不出去?哈,本姑娘就嫁給你看!」
她氣勢磅礡的吼完,一甩袖子,轉身就往城西走,經過之處,人人迴避,就怕擋了她的路,會被那繡鞋兒踹開。
嚴燿玉站在原地,瞪著那嬌小的背影愈走愈遠,雙拳握得死緊,臉色更是壞得嚇人。他不再開口喚她,更不再追上前去,反倒是冷著臉,掉頭就往城東去。
玄武大道上,就見錢金金和嚴燿玉,一束一西,各自往反方向走,兩人愈離愈遠。
跟在後頭的甲乙丙丁,驚慌的左看看、右看看,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雖然身為嚴府的丫鬟,但是她們喜歡的旭日公子可是錢家的人,這會兒主子跟大姑娘鬧得這麼僵,簡直像是撕破臉了,就連一向好脾氣的主子,竟也在大庭廣眾下冷著瞼,嚇得兩旁商家不敢上前問安。
怎麼辦呢?真的翻瞼了嗎?她們足該選主子,還是旭日公子?
包子四姊妹團圓轉,心裡拿個定主意,先是往東跑了幾步,想想不對,又回頭往西跑了幾步,在玄武大道上像無頭蒼蠅似的繞圈子。
嗚嗚,那現在——現在——
她們該跟誰回去啊?
JJ JJ JJ
「我要嫁人!」
剛從南方回返錢家的金金,一踏進家門,開口就冒出這句。
嫁人?很好很好,這對冤家吵鬧了十年,也該是時候了。
錢叔恭敬點頭,露出欣慰的笑容,腦子裡已經列出諸多該準備的事宜。「是,我即刻就派人前往四川,通知兩府的老爺夫人。另外,敢問大姑娘,是否已和嚴公於說定日期?還是另外再選個黃道——」
話還沒說完,金金就嚷起來了。
「嚴?嚴什麼嚴!?」她像被戳到痛處,氣急敗壞的怒喊。「我要嫁人,干姓嚴的什麼事?我除了嚴燿玉之外,難道就沒人可嫁了?」
呃,不是要嫁嚴少主嗎?
「這——」錢叔這下子可愣住了,連忙再度確認。「那麼,大姑娘是準備嫁誰?」
「誰都可以!」
錢叔的額上浮現冷汗。
「請大姑娘明示。」
「我要拋繡球招親,證明我誰都能嫁,就是不嫁他。」她站在廳堂外的石階上,頻頻吸氣,粉拳握得緊緊的。「地點就訂在天香樓,你去安排,三天內辦妥一切,務必給我辦得熱鬧盛大,讓全城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不但不嫁嚴燿玉,還要拋繡球招親?
錢叔快昏倒了。
「這——這這個——三天——」久歷商場的他,遇到這天大的事情,竟難得的結巴起來。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那雙因怒火而更明媚的眸子,筆直的盯著他。
眼見金金在氣頭上,聽不進任何勸說,錢叔極力鎮定下來,心念疾轉,決定暫時找借口拖延,先穩下她的脾氣再說。
「大姑娘要以拋繡球招親,必定吸引天下豪傑齊聚京城,只有短短三日,大部分人恐怕無法趕到。」他愈說愈流利,列出各種原因,就是要金金延緩招親的時間。「另外,這場招親,當然要辦得盛大風光,才符合大姑娘的身份,若是有個把月的時間,就能將此事昭告天下,諸事更能準備妥當,到時候絕對能讓大姑娘嫁得風風光光。」
昭告天下?這句話倒是挺符合她的心意。
金金挑起秀眉,一甩絲袖,掉頭就走。「好,一個月就一個月,你去準備吧!」
「是。」錢叔鬆了口氣,躬身目送她離去。
一等那嬌美的身子消失在長廊盡頭,他立刻站直了身子,回頭召來家丁。
「快,立刻趕去嚴府,告知嚴公子,說大姑娘準備拋繡球招親,問問這會兒是什麼狀況。」他壓低聲量交代。
「但是,大姑娘不是說,這不干嚴——」
「叫你去就去,別囉嗦。」錢叔臉色一沉,把滿臉困惑的家丁踹出大門。「問清了嚴公子的意思後,盡快回來,別讓大姑娘曉得。」
「知道了。」家丁點頭,匆忙出發。
錢叔站在門前,暗暗歎了口氣,揉著有些發疼的太陽穴,接著才走回府內,開始草擬拋繡球招親的事宜。
JJ JJ JJ
嚴府的書齋中,平地轟出一聲巨雷。
「你說什麼?!」
原坐在椅上的嚴燿玉,猛然起身,神色陰鶩的看著前方來報的錢府家丁,以往溫和的俊容,陡然轉變得有如修羅惡鬼。
「呃——」小家丁全身發抖,低頭重複剛才說過的話。「回——嚴公子的話,我家大姑娘說她——她要嫁人,要——要拋繡球招親——」
嫁人?拋繡球!
嚴燿玉額上青筋一抽,伸手猛揪,就把通風報信的小家丁拉過桌面。
「我說要娶她,她不肯!她要拋繡球招親?」他怒不可遏,咬牙低咆。
「嚴公——公子——」無辜的小家丁嚇得臉色發白,雙腿直打顫,連話都不會說了。
嗚嗚嗚,要拋繡球的是大姑娘,不干他的事啊!
「她寧願拋繡球,隨便嫁個張三李四,卻不肯嫁我?她到底有什麼毛病?」嚴燿玉的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聲量愈來愈大,到後來已經大似雷鳴,震得所有人耳朵發疼。
「我——我我——」嗚嗚,他啥都下曉得啊,饒命啊!
「少主、少主,請住手,他快昏過去了。」眼見那個小家丁出氣多、入氣少,像是快嚇破膽了,劉廣連忙鼓起勇氣,上前討饒,就怕會鬧出人命來。
鐵鉗般的大掌,這時才鬆開。
小家丁砰的一聲跌到桌上,慌忙往後退縮,隨即翻倒在地上,繼續抖個不停,雖然想奪門逃走,雙腳卻早被嚇軟了。
「什麼時候?」嚴燿玉兩手壓在桌案上,往前傾身,咬牙質問,黑眸裡的熊熊怒焰仍舊燒得火旺。
「啥——啥?」小家丁抖個不停,淚水滾滾而下,瞧著眼前那張好恐怖的臉,根本無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