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富貴險中求,想要賺錢哪裡能不冒點險呢?
嚴燿玉直視著那雙多疑的眸子,難得的坦白。「我沒有這個意思。」他徐徐說道,態度誠懇。「只是,我親口答應過你爹娘,會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受到絲毫損傷。」
兩家的父母自從卸下重擔後,就時常相偕遊歷天下名山勝水,幾年前去了四川,酷愛那兒的山明水秀,索性就築了宅子,把事情都丟給兒女,放心的養老,不回京城了。
前往四川定居前,錢大富可是握著嚴燿玉的手,只差沒含淚懇求,要他好好照料金金。
她哼了一聲,否決他的坦白與誠懇,還將之歸類為居心叵測。
「我可還用不著你來照顧。」
是啊,不知是誰,剛剛還因為藥苦,差點哭出來呢!
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擱下已然空淨的白玉碗,神情卻有幾分無奈。
「金兒,我只是捨不得你在途中遇險。」他伸出手,用拇指抹去她唇上的褐色藥汁。
「用不著嚴公子費心。」金金扭開小腦袋,躲開撫觸,大膽的撂下戰帖。「反正,到時咱們各憑本事,就看誰能取得運鹽的資格。」
只是,縱然嚴重懷疑他另有圖謀,但是每回,當他用這溫柔的口吻說話,或是做出什麼親暱事兒時,她表面看似鎮定,其實心湖仍被他輕輕的撩出一圈圈的漣漪。
這不明所以的心緒,反倒讓她更氣惱。
該死啊!她不是氣極了這個男人嗎?不是早就知道,他根本只是在戲弄她嗎?既然如此,為什麼她還是抹殺不掉,那絲隱藏多年的淺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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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府的書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肥嘟嘟的劉廣跑進門,急得額頭冒汗。他一抬頭,就瞧見嚴燿玉坐在書案前,手握狼毫筆,正在振筆疾書。
「少主,您找我嗎?」傳話的奴僕說,少主找他找得急呢!他吃飯吃到一半,立刻扔了筷子趕來,半點不敢怠慢。
「嗯。」嚴燿玉沒有抬頭,揮毫至信尾,在信箋上落款簽名。「先將這兩封信送到南方去。」修長黝黑的指,將信箋折好,擱入信封封妥,再屈指一揮,兩封書信翩然落在劉廣面前。
「是。」他把信封慎重的收好,不敢多問。
書案後頭傳來問話。
「另外,上回的書畫展,咱們賠了多少?」
「這個——」一提到書畫展,劉廣的冷汗就滴滴答答的落下來了。他深吸一口氣,趴在地上不敢起身。「盤點過後,書畫賣了六成,仍賠了十八萬兩左右。屬下辦事不力,無法回本,還請少主責罰!」想起那些銀兩,他又想哭了。
「責罰就不必了。」嚴燿玉望著窗外,嘴角浮現一抹笑。那笑,有他一貫的溫文,卻也藏著幾分讓人猜不透的興味。
「但是,少主——」
「別急,我有件事要讓你去做。」
劉廣一躬身抱拳,義憤填膺,激動得下巴三層肉都在抖動。
「少主吩咐的事,屬下必定肝腦塗地、竭盡心力,就算是少主下令,要我去放火燒了錢家的樓,我也會照辦!」
「倒也不必肝腦塗地,更用不著去燒錢家的樓。」他緩緩拾起書桌上,她先前遺忘的紅紗絨扇,握在掌中隨意把玩。「我只要你去對付錢金金。」
劉廣磕頭如搗蒜。
「屬下遵命!」
哼,錢金金,瞧見沒有,少主認真了!
「好。」嚴燿玉劍眉一揚,交代細節。「限你在她出發去南方之前,給我連輸六樁生意,賠上百萬兩銀子。」
「啊?連輸六樁生意,賠上百萬兩銀子?」劉廣呆了,急忙把耳朵掏乾淨,才敢再確認。「少、少主?您沒說錯了吧?連輸六樁生意?賠上百萬兩銀子?」
「沒說錯,只許你輸,不許你贏,無論錢金金在何處布線、做何種生意,你都跟她競爭,一交手你就輸。要是在期限之內,沒有丟掉六椿生意、賠上百萬兩銀子,就別回來見我。」他交代完畢,起身往書齋外走去。
嗚嗚,完了完了,不好了啊,少主被那女人逼得神智不清了!
劉廣急忙追上去,扯住嚴燿玉的袖子,急得連話都不知該怎麼說了。「少主——但是——可是——」
老天,要他賠錢?怎麼賠啊?他從小學的就是賺錢的方法,可從沒學過該怎麼賠錢啊!
「你不是說,我吩咐什麼,你都會照辦嗎?」嚴燿玉笑得十分和藹可親,持著紅紗執扇,輕拍屬下圓圓的胖臉。
那幾下輕拍,讓劉廣頭皮發麻,只能頻頻點頭,汗水隨之四濺。
「是、是是,屬下會照辦——」
跟隨嚴燿玉多年,他知道主子是內斂而絕非無害,任何指示一旦出了口,就容不得半分折扣。
「那就去吧!」笑笑丟下這句,嚴燿玉就跨出門檻,瀟灑離去。
呆看著少主漸行漸遠的背影,劉廣欲哭無淚,抖著肥胖的身軀站起身來,緊跟著也衝去找救兵了。
嗚嗚,拜託啊,誰來教他該怎麼賠錢啊?!
第六章
入冬,寒意更深。
從口鼻中呼出的氣,散至空中立刻成了茫茫白霧。南方的天候比北方暖一些,雖還未降雪,路面卻已結了一層薄霜。
寂靜的官道上,驀然響起一陣馬蹄聲。十六名帶刀武師,全數勁裝疾行,護送著一輛四馬大車飛馳而過。
黑色的駿馬拉著馬車,穩穩向前飛奔,馳入一處狹窄的峽谷。套上鐵鏈止滑的車輪,輾碎路面薄霜,冰晶四濺,很快便化為泥水。
官道旁的山崖上,一名黑影趴在地上,鬼鬼祟祟的觀望,探看底下那列車馬。一確定馬車上頭,刻著京城錢家商號的特有浮雕後,他往後縮回山崖內,掏出一枚銅管,猛然往峽谷內砸去。
銅管墜地,發出一聲轟然巨響,聲動四野。峽谷前後兩株十人合抱的巨木竟也同時倒地,橫亙在官道上,截斷前後的通路。
「有狀況!」騎在最前頭的幾名武師吼道,警戒的拉住韁繩,頓時馬嘶急鳴。
後方的車馬及武師,眼看情況有異,也緊急停下,所有武師同時抽出兵器,訓練有素的圍住車廂。
在馬車裡休憩的小紅,被那聲巨響嚇得醒過來,連忙掀起門簾。
「怎麼回事?」她問道,好奇的探出小腦袋。
「小紅,別出去!」金金反應得快,厲聲喝令,扯住她的衣裳往後拉。
咻——
一支長箭突然從天飛射而下,驚險的擦過小紅髮際,咚的一聲,正中車門上,箭尾飛羽還因強大的力道而嗡嗡震顫。
小紅驚喘一聲,跌回車廂裡,清秀的小臉嚇得慘白。
剛才要是大姑娘的手腳再慢一些,或是她的腦袋再往外探出半寸,那支羽箭就不會是射在車門上,而是會嵌進她的腦袋瓜子裡。
同一時間,無數支飛箭劃破青空,有如下箭雨一般,然後跟著就是驚天動地的馬蹄聲,伴隨著無數喊殺聲的咆哮,連地面都為之震動。
「該死,有強盜!」帶頭的武師大暍一聲。「保護好大姑娘!」
「是!」眾人齊聲應喝,揮動大刀,將身前飛來的箭矢全數打落。
上百名面目猙獰的強盜,手持各式兵器,口中發出呼嘯,緊跟在箭雨之後,從前後兩路衝殺出來,將錢家的車隊團團圍住,轉眼間已與武師們正面交鋒,兵器交擊,發出鏘然響聲,夾雜著咆哮與馬嘶,場面一片混亂。
縱然盜匪凶悍,錢家的武師們卻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加上護主心切,自然不可能讓對方佔著便宜。
一陣廝殺下來,人多勢眾的盜匪們反倒落居下風,在武師的刀劍下,被砍殺了大半。
「老大,這些人不好對付!」一個盜匪吼道,拋開被砍得卷刃的刀,從一個掛點的兄弟手上搶下長劍。
「再加派人馬過來,我就不信這些人全是鐵打的!」混戰的人群中,傳來極為囂張的狂笑。
又是一枚銅管墜地,青紅火花四進,更多的盜匪收到訊息,躍過巨木,前仆後繼的湧來。
盜匪的人數愈來愈多,顯然是有備而來,武師們的力氣逐漸耗盡,就算是武功再高,也不敵對方的人海戰術,在紛亂的刀光劍影中,兩方的戰勢丕變。
又是一陣箭雨落下,全數招呼到馬車上,飛箭貫穿拉車的駿馬,馬兒慘叫嘶鳴,再也支撐不住,頹然倒地,連帶扯著巨大的車廂也跟著跌了地。
車簾翻飛,一個嬌小的身影提了雙刀,掀簾飛身而出。
她一身藍襖衣兒,身手俐落,在人群中飛旋,繡鞋踹踏盜匪賊臉,手中雙刀飛舞,順勢替幾名武師解了圍,姿態柔雅綿密、曼妙無比,出手卻是刀刀見血,毫不留情,令人歎為觀止。
只見她一腳一個,接連踹倒十來個盜匪,被踹著的傢伙都歪著脖子,慘叫著飛了出去。
她輕巧的落在車頂上,絕美的小臉冷若冰霜。
「誰是頭頭,給我報上名來!」金金沉聲嬌喝,刀光映著眸光,讓那雙眸子看來更為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