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兩顆寂寞的心分隔兩處,夢裡,真實的情感是否能掙脫外在的枷鎖,緊緊相系纏綿在一起?
* * *
費琪的孕婦生活過得可真慘,除了每天早上的一大吐之外,她還要面對向揚那張緊張兮兮又難看至極的臉,並且,她必須吞下一大堆非吃不可的補藥,要不然他那張臉會變得更加難看。
難道他不知道,孕婦最需要的是關懷,而不是補藥的嗎?
他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的,就只有在早上聽見她吐時才氣呼呼地趕過來,三令五申要她吞下一堆補藥。
這未免也太……那個了吧!
這天早晨,她刻意不讓自己的嘔吐聲傳到外頭去,還拖了條棉被堵住房門底下的縫,這才趕得及在噁心感竄上時衝入浴室。
可是沒想到他還是衝了進來。
「妳究竟有沒有吃……噢!該死,這是什麼東西?」他拌著了地上的棉被,差點就跟地板Say Hello了。
費琪已經吐得全身無力,她按下衝水鈕,用面紙擦拭小嘴,「你的耳朵究竟是什麼東西做的?為什麼連這樣都聽得見?」
他眉頭打結,赤著腳步過冰涼的地磚,緩緩地低下身來。
「還是吐得很厲害嗎?」他語氣裡透露出一絲強烈的關切。
「死不了。」她低低呻吟一聲,「老天,為什麼不乾脆讓我死了算了?」
「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什麼死呀死的。」他沉著臉,訓斥她,「藥吃了嗎?」
「我發誓,如果你再逼我吞藥丸,我一定跟你拚命。」她瞪著他。
「要妳吃藥真有那麼痛苦嗎?」他溫柔地攙扶起她,將她帶上了大床,「藥不吃怎麼行呢?難道妳真想吐到死為止嗎?」
「還說我呢,你自己還不是一張嘴巴拚命說。」她嘀咕。
這叫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
他看出她眼底的懷疑和埋怨,不禁好笑道:「是是是,我不亂說。」
費琪斜靠在枕上,突然有些委屈,「你今天還是要去忙嗎?」
「是的。」他迴避著她的眼光,不敢說這些天來的早出晚歸最主要是為了躲她。
費琪唇角微微牽動,「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麼?」
「我們不能就這樣耗著。」她直視他的眼眸。
他眸光一閃,「妳指的是婚姻?不,我不可能結婚的。我說過了,除了婚姻和承諾外,其它的我都可以給妳。」
費琪心一酸,但是她強忍著不再暴露出自己的脆弱。她昂起下巴,「我沒有說我要婚姻,你早已說得很清楚了,所以我不至於再自取其辱。」
「妳何必要這麼說?」他深深凝視著她。
「難道不是嗎?」她努力想要露出快樂的表情,卻只勉強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不是這個了,我們的事遲早要解決的。」
「妳指的是什麼?」他心一震。
「我想回自己租的小套房,還有,我也想回去工作。」她望著蓋在膝上的被單,低低說道:「要我整天傻傻地呆在家裡不做事,我會瘋掉的。」。
「我不准。」他低吼。
「你憑什麼不准?」
「我以為我們談過這個問題了,妳懷的是我的小孩。」他執拗地道,拒絕承認還有其它因素存在。
「所以你就能夠限制我的任何行動?」她凝望著他,有些傷感地道:「向揚,我不知道你要的究竟是什麼,但是我不希望我們兩個一直這樣耗下去,一定要找出個方法來。」
「妳就這麼追不及待的要逃離我的生活?」他陰沉地問。
她眼眸晶亮,閃爍著迷濛的淚意,「你明知我愛你,我怎麼捨得離開你?」
他別過頭,硬是將喜悅推離心房,粗著聲道:「所以妳說話前後矛盾,倘若妳真有妳自己宣稱的那麼愛我,那妳就更不該離開這裡。」
「我想留下,想留在你的身邊,分享你的喜悅憤怒或歡笑……」她緩緩地伸手輕觸他的臉頰,眸子漾著溫柔的深情,「也想每天看到你的笑容,在你的懷中醒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破碎,「既然如此,妳為何要走?」
「因為我沒有任何借口能夠留在你身邊。」
「所以總歸一句,妳還是希望我給妳一個名分?」他用憤怒掩飾自己的脆弱,英挺的眉毛怒豎。
「別問我,我已經亂了方向了。」一切都沒有像最初所想得那般簡單,原來愛情是這樣錯綜複雜的難。
「連妳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了,妳還期望我能給妳什麼?」他句句犀利,直戳事實。
費琪咬著下唇,淚水忍不住撲簌簌地掉落。
「我要的你給不起,可是你能給的我又難以消受。」她努力抑止掉淚,卻發覺只是徒勞無功。
看著她的淚,他的心擰成了一團,可是他還是無法拋開一切顧慮和防備。
「妳好好休息吧!」他倏然站起身,心亂如麻地走開。
望著他的背影,費琪欲言又止,只能讓淚水無聲地奔流。
向揚大踏步走向房門,在門口處突然停了下來。
「我今天不會出去……」他沒有回頭,徐徐丟出了一句溫柔的話語,「我陪妳。」
費琪眨眨眼,頓時忘了流淚,不敢置信的狂喜倏然飛進了心底。
「不要吃藥了,但妳還是得喝補品。」他握住門把,依然沒有回頭,「我會讓管家把早餐送上來的。」
費琪呆呆地看著他走出房間,直到房門輕柔地闔上了,她還無法回過神來。
天!
這是否表示,他還是有一點點愛她的?
她不知道,但是,這小小的溫情足以讓她深深感謝上天。
* * *
午後
「我一直好想問你,當你打電話去我公司的時候,我們組長是怎麼回答的?」費琪嘴裡塞著巧克力草莓,含糊不清地問道。
向揚再叉了一方沾滿巧克力的蘋果布丁,催促道:「快點吃啦!照妳這個吃法,一盒的瑞士巧克力要吃到民國幾年?」
「吃這個不會太補了嗎?我怕我等一下會流鼻血。」
「妳敢再流一滴血試試看!」他臉色難看,心有餘悸地道:「動不動就嚇人,妳以為妳在演恐怖片嗎?」
「又不是我自願的。」她現在舒適得很,安心地窩在軟綿綿的沙發裡,享受他的溫柔體貼,「對了,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我直接找你們老闆談。」他簡單地回答,隨即皺起眉,「快點吃,怎麼一顆草莓嚼那麼久?這樣怎麼夠營養?速度這麼慢,食物還來不及供應,妳體內的營養早就
被消耗光了。」
「才沒那麼嚴重。」
「就是有。」
「才不。」她匆匆吞下草莓,空出嘴來抗議。
「有!」他正好乘機塞蘋果布丁進去,得意地笑了聲,「哈!」
「你怎麼可以這樣?」她口齒不清地叫道。
「好了好了,已經是快要當媽媽的人了,這麼小孩子脾氣。」
她停止嘴嚼,眉心俏悄地靠攏,「我還是很難以接受,再過幾個月我就要生小孩了。」
「所以妳該學著成熟一點。」
「你指的成熟是什麼?矯揉造作?舉止言行嚴肅正經?還是深諳城市的遊戲規則?」她自我解嘲,「那我可能一輩子都成熟不了了。」
「何以見得我對成熟的定義就一定是如此?」他挑眉。
「不知道,或許印象是來自你喜歡一切成熟完美的事物吧!」她補充道:「包括女人在內,對不對?」
所以,他才會對毫不起眼的她深深抗拒。
向揚懶懶地浮起一抹笑,眼神卻是嚴肅的。「或許。」
氣氛好像又變得奇怪起來了。
費琪搖了搖頭,暗咒自己大嘴巴。
「沒事,你就當我腦筋不清楚,胡說八道,也許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應該學著成熟一點。」
至少學會什麼時候點該說什麼話。
他微笑了,再叉了一顆新鮮的紅草莓銀她,「多吃點。」
費琪面對他的溫柔,不由得甜甜一笑。
呵,儘管有些失落,有些傷心,但是他依舊是她最深愛的男人。
向揚望著她的笑,胸口陡然呼吸困難了起來。
她的笑,奪走了他的呼吸。
* * *
日子就在既甜蜜又滿懷心事的情況下,彼此相安無事地過下去。
較之前不同的是,無論向揚再怎麼忙碌,他還是會盡量早點回家,甚至連白天也多抽空陪伴費琪。
對費琪而言,這已是老天給予她最好的禮物了。
只是他偶爾遲歸的夜晚,她仍沒有任何置喙的餘地就是。
雖然前途依然茫然,而且,她也不知該如何打電話回南部解釋現在這個「狀況」,但是她還是很快樂的。
幸福大柢也就是如此了。
未來會如何她已經顧不得了,只要此刻甜蜜就好。
她沒有再看報紙和雜誌,為的就是怕看到向揚的任何一條八卦緋聞,因為無論是真是假,都免不了會給她帶來好一陣子的痛苦。
倒還不如什麼都不看不聽,至少她能維持內心的平靜和自欺欺人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