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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蔡小雀

  哥哥,我現在很好,你不用擔心我。她深吸了一口氣,綻放出一朵甜美的微笑,繼續在他掌心裡寫著:我已經成親了,夫君待我非常非常地好。哥哥,你曾說過一定會祝福潔兒嫁給一個同樣用生命去疼愛潔兒的人,哥哥會日夜祈禱這人千萬別像爹爹那樣傷潔兒的心,讓潔兒哭泣,你的祈禱成真了,謝謝你,傑哥哥。

  他不禁鼻酸了,安慰地摸摸她的頭,「潔兒,哥哥很高興。你那夫君現下在何處?哥哥想見見他,謝謝他如此用心疼寵你,從今以後,我就把你交給他了。」

  他在……

  玉潔悚然一驚,連忙搖頭擠出笑來,在他掌心寫著:我是自己一個人來般若寺的,他很忙,家裡的生意做得大,他走不開。

  他恍然地點點頭,含笑道:「那就以後有緣再與他會面了,此次下山,沒想到能夠找到你,我很是寬慰,又知道你過得好,總算是了了心頭一樁大事了。」

  她悲傷地望著他,戀戀不捨地寫著:傑哥哥,你要走了嗎?為什麼?我們十年沒見,初初重逢就又要分離了嗎?

  她還有好多好多話想對傑哥哥說,十年來,縈繞在心頭的千言萬語和悲喜心事統統都想對他講,可是沒想到他又要離開了。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難掩不捨地道:「緣起緣滅自有時,既然知道你一切安好,為兄在終南山也能安心修道了,就不必執著於這個留或不留了。」

  「可是……」她止不住心頭陣陣淒惻。

  其實她很羨慕娘和哥哥,能夠在佛法與道法中得到清靜自在與喜樂,不必被俗事情緣牽絆,可是她同時又覺得好不心傷……他們永遠是她的娘和哥哥,但是又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人為什麼要長大呢?一切都會變,煩惱也會增多,她多希望回到過去,爹還未娶二娘前,他們一家子和樂融融的日子。

  只是時間不留情,人總是要不斷不斷地向前走,面對生命中相繼出現的挑戰,費了勁、流了汗、淌了血,才能豐富收穫與擁有。

  她想到了心愛的夫君,突然間所有的失落統統都消失了。

  玉潔緩緩地露出一抹甜蜜的微笑——是啊,她長大了,才能遇到秦關,也才能夠有緣與他朝夕相處,夫唱婦隨何等幸福。

  老天果然有它的巧安排啊。

  或許這真是上天要給她的另一份補償呢。她深深地望入哥哥閃動著智慧的眼裡,在這一瞬間完完全全瞭解了。

  她雙手合十對他行了個禮,溫溫柔柔地笑了。

  千言萬語,萬語千言,盡在不言中。

  就像哥哥曾教過她的鴛鴦扣,該分離時就分離了,可是沒有分離的痛苦,又何來重逢的喜悅?

  「哥哥……異日……有緣,我……必會到……終南山……看你。」她的聲音破碎卻溫暖而真摯。

  他含笑點點頭,心下無限安慰,妹妹果然是最慧黠靈巧的,不需太多的言語解釋,自能一念貫通。

  「保重。」他最後一次以玉傑的身份緊緊地擁抱著妹妹。

  「保……重。」她嚥下熱淚,微笑相送。

  他手持拂塵瀟瀟自在地離去,玉潔佇立在原處癡癡地目送著他。

  她渾然不知在身後的小晴院二樓窗台邊,秦開正緊緊地盯著這一切。

  他的心漸漸地縮緊糾結成一團,拳頭也握得死緊,腦子裡像有萬蜂戳刺般鼓噪飛舞著,再一次被背叛的劇烈痛楚瀰漫在他全身的血液裡……

  楠竹和駱棄好不擔憂地望著他,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別又是黃瑤嬌的事件重演了吧?

  第九章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玉潔因為心事縈繞,沒有注意到秦關的臉色陰沉得嚇人,更渾然忘了該為自己今天的失常找一個藉口。

  她又是悲又是喜,又是笑又是歎,整副心思一直纏繞在今天和哥哥重逢的驚喜中。

  等到夜晚,她習慣性地親自鋪被褥時,這才發現枕頭少了一個。

  咦?

  她至此心智才恢復正常的運轉,疑惑地趴在床上找尋著另外一個鴛鴦枕。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如意的聲音,「少夫人。」

  她急急奔過屏風花廳,打開了房門。

  如意站在門口搓著手,訕訕地道:「少夫人,那個……少爺要我跟你說一聲,說他今晚就下回房睡了,他還有很多帳目還未料理完,所以要在綠荷水榭裡過夜,請你早些歇息。」

  玉潔一怔,本能地點點頭。

  如意如釋重負地快速離去,玉潔心頭卻有掩不住的悵然。

  成親到今雖不到十天,可是他幾乎是貪戀地日日擁著她入睡,讓她枕著他的臂入夢,今天他也還笑吟吟地帶著她去和好友見面,怎麼現在又說公事繁忙,要搬到綠荷水榭裡處理了呢?

  她靜靜地解開髮髻,打散了長長的青絲披散在身後,銅鏡裡的容顏有著淡淡的心慌和不安。

  她突然胡思亂想起來,難道他已經厭倦她了嗎?

  就像謠傳中他厭倦了黃家小姐……不,不會的,她的夫君不是那樣的人,她是最明白的。

  也許事情真的再簡單不過,他真的有事要忙,體貼著深怕打擾了她歇息吧?

  玉潔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換下了外裳,身上只著一件單薄的中衣和輕裙,緩緩鑽入柔軟舒適的被窩裡。

  雖然床依舊這般撲香溫暖,但是她卻覺得身畔空空蕩蕩,好不習慣。

  ******

  接下來的一天、兩天、三天……秦關越發疏遠她了,疏遠到玉潔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他是單純為公事繁忙。

  這一天早上,在一夜輾轉難眠後,她睜著微腫的酸澀雙眸坐起來。

  身旁冷冷清清的滋味是那麼空洞淒涼,她突然有些悚然,以前獨自居住的時候,怎麼都沒感覺到?

  玉潔心不在焉地婉拒了丫鬟幫她梳發的提議,沒有梳起成熟,代表已婚婦人的髮髻,她讓一頭長髮披散直落腰臀間,只用了一條簡單的綠色緞子鬆鬆東攏住。

  她穿著一襲淡綠色的衣裙,整個人淡雅得像綠色湖中的一株水草。

  玉潔緩緩走向綠荷水榭,雙腳有些虛弱發軟……噢,她真是痛恨這樣戰戰兢兢,唯恐他氣惱或發怒的自己。

  她已經太在乎他了,無法不被他的心情牽著走。

  這樣是好是壞,她也說不清了。

  來到了水榭竹編的門口,她舔了舔乾燥的唇瓣,輕敲了敲門。

  「進來。」秦關低沉的聲音響起,聲音裡末帶任何一絲的情緒。

  玉潔輕輕地推門走進去,小臉掠過一抹忐忑與渴望。

  他會高興看到她嗎?

  秦關抬頭,一見是她,眼神有一瞬間的明亮,隨即又恢復了冷漠,他點了點頭,「有什麼事嗎?」

  他的反應太像個陌生人,玉潔有些被他漠然的反應刺傷,不禁瑟縮了一下。

  「我……想你。」她不敢走近他,執起他的掌心寫下她的心情,只能用充滿感情與希冀的破碎嗓音道。

  他蹙了蹙眉,依然一臉莫測高深,「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一定有事發生!

  她深吸口氣,拒絕被他的冷漠擊垮,勇敢地往前邁進一步,討好地凝視著他,「你……餓嗎……我去……準備早飯……給你吃。」

  「不必麻煩了,我不餓。」他低下頭看著案上的文件,冷冷地補了一句:「再說我也沒有胃口。」

  沒胃口?那麼他是身體不舒服嗎?可是看他的模樣又不像,此刻的他陌生得像是個不曾相識的人,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在推開她,一點一滴地抽離她的生命中……

  「為……什麼?」喉嚨開始灼熱,玉潔卻依舊堅定地問:「不……不舒服嗎?要……請……大夫看……看嗎?」

  秦關連頭也沒抬,淡淡地道:「我身體很好。倒是你,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該為別人保重身體,你回去歇息吧。」

  她慌亂失措地盯著他,不明白他話裡那個「別人」是什麼意思?什麼是別人?別人是誰?

  她還想再問,秦關已經低沉堅決地道:「出去的時候記得帶上門,別再進來了。」

  她的胸口像有萬根針同時鑽刺,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玉潔的身子微微輕晃著,有些失魂地踉蹌了一下。

  他強忍住想上前攙扶的衝動,硬生生抑下那狂湧的心疼和痛苦。

  秦關始終沒有辦法忘記那一天,她在那個年輕男子懷裡又哭又笑的模樣,親密得旁若無人,讓他首度嘗到什麼叫心痛欲碎。

  背叛像是一把熾熱的刀,嗤地一聲插入心臟直至沒柄,他花了生平最大的力量才克制住衝下樓去質問她的衝動。

  還有什麼好問的?瑤嬌是這樣,她也是這樣,她們統統不是真心地愛他,真心想嫁他,這不過是一個享受富貴的幌子,一筆值得她們出賣自己的靈魂和愛情的買賣。

  他痛恨自己為何在她面前,雙眼近乎盲了?又一次讓個女子將他耍弄得團團轉。

  「相公……你在生……我氣嗎?」她顫抖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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