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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蔡小雀

  她的小臉嫩嫩的,微微馥紅,就像新鮮的蘋果真教人想咬一口。

  劍會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下一瞬間竟然真的欺身過去輕咬了她的臉頰一記,然後是她的櫻唇……

  是不是像多汁的果子一樣甜美?

  等他意識到自己竟然吻住她時,卻已經離不開她柔軟馨甜的唇瓣了。

  老天……劍會低低呻吟一聲,巨浪般的渴望瞬間席捲了他所有的理智。

  她清新的芬芳氣息和柔嫩的小嘴形成了一股絕艷的誘惑,早在不知不覺間悄悄滲透進他的骨子裡,在唇瓣交觸的一剎那,他深刻地驚覺到自己等待這一刻已經等待很久很久了。

  彈兒睜大眼睛,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這是在做什麼,卻在他深邃熾熱的眸光和誘人勾魂的碰觸中徹徹底底地暈醉了去。

  直到長長的一吻歇止,彈兒偎在他懷裡喘息著,腦袋瓜子還是弄不清楚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好像是公子咬了她……可是她怎麼被咬得臉紅心跳頭也暈? 

  劍會愛憐地撫觸著她細嫩的瞼蛋,訝然地發現自己的痱子竟然沒有發作。

  看來以後他要多多練習才是,這樣或許不必點香來熏,有朝一日就給彈兒的櫻唇給治好了也說不定……

  咦?咦?咦?

  他突然驚跳了起來,飛快地將她軟軟的身子推拒到一臂之外。

  「公子?」彈兒急忙抓住馬車門邊,愣了一愣。

  「老天,我做了什麼?」他無比驚駭地瞪著她。

  他語氣中的厭惡是那麼明顯,她迅速低下頭來,胸口像是被緊緊揪住,眼眶熱燙了起來。

  「公子,對不住。」她忍住一聲低泣,小小聲的說:「我……我去折衣裳,包袱收拾得太匆忙……有好些衣裳都塞縐了,我……立刻去弄。」

  她很快地躲回厚厚的幕簾後,他盯著那將兩人分隔開來的幕簾,半晌後,陡然低咒了起來。 

  「可惡。」他徒勞無功地爬梳著額前的髮絲,卻越弄越亂。

  剛剛……她好像在哭……

  劍會此刻連心都跟著亂了。

  *  *  *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間的氣氛僵硬尷尬到無以復加。

  彈兒拚命躲著他,劍會也拚命躲著她,兩個人都有心想要解釋那一天失控的吻,卻又不知道對方究竟會不會聽。

  這一天,他們因為錯過了宿頭,眼見黃昏已到暗路難行,只好在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古廟落腳。

  古廟裡早已無人供奉香煙,可喜的是廟裡多以石材築就,因此還不至於太過髒亂,劍會從馬車中取出兩條被子,將廟裡現有的干稻草靠牆鋪了一片,也算是個可以休憩入睡的地方。

  幸虧劍會事事都早有準備,在馬車裡也儲備了一些乾糧和水袋,他又到外頭打了一隻野雉回來,燒起柴火掛起橫柴,很快就將拔得光溜溜的野雉置在火上烤將起來。

  彈兒用另外一個紅泥小火爐燒了些滾水,泡了一壺溢散清香的雨前茶,用隨身帶著的杯子盛給他。

  「公子,喝杯茶暖暖身子吧。」她低著頭輕聲道。

  雖然是初春時節,然而在山林之間卻也是夜涼若水,露氣深重,一個不當心是很容易著涼的。

  他怔怔地接過,一時之間心頭思緒複雜萬千。

  她知道他的習慣,總愛在吃飯前先喝一盅熱茶。

  劍會啜飲著熱茶,一手翻動著烤雉,心底模模糊糊地震動著、激盪著。

  雖然相處的時日不長,她卻比劍樓中服侍多年的僕人還要懂得他的習性和心思。

  也許是有心……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需要什麼,或正在想些什麼。

  劍會不知道自己被她摸得如此透徹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他又喝了一口清香的熱茶,喉頭的甘甜卻化成淡淡的苦澀,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一開始再簡單不過,她就是他相中帶回去唱戲的花旦,只要等老頭子的六十歲壽宴一過,他們就再無關係,既是陌生人,哪裡來的就往哪裡去。

  他揉了揉眉心,在火光的映照下,俊顏分外深沉凝重。

  可是現在,他什麼都不敢確定了,一切都因為那個該死的、放肆的、忘情的吻。

  「可惡。」他不自覺地低咒出聲。

  在另一邊乖乖坐著的彈兒驚跳了下,她驚惶地望著臉色鐵青的他,好害怕自己又是哪裡做錯了。

  公子這些天心情非常的不好啊。

   「對不起。」她還是先道歉為上。

  一切都是她帶來的麻煩。

  劍會倏然抬頭,咬牙切齒道:「你為什麼又跟我道歉?」

  她絞擰著衣擺,緊緊張張地道:「因為……因為……」

  他眉頭一擰,「因為什麼?」

  彈兒嚇了一跳,小臉更倉惶了,「因為……如果不是我的話,公子現在就不必煩心了。」

  他鬱鬱地盯著面前燃燒的火焰,「跟你沒有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

  雖然她該死的說中了一半的事實,他的確是因為她的事而煩心……天知道他從來不必為任何人煩心過,唯獨只有她。

  「公子,彈兒不能為你分憂解勞就是我的錯。」她瞅著自己的腳尖,鼻頭微微一酸,「怎麼能說跟我沒有關係呢?」

  他翻烤野雉的動作驀然一頓,「什麼時候你才能學會我不是你的主子,你也不是我的奴僕,你不需要對我這麼小心翼翼……可惡!你以為我很喜歡看到你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嗎?」

  那會讓他的心擰成一團,而這種滋味天殺的不好受。

  彈兒臉上閃過一絲深深受傷的神色,全身仿若沉人冰冷的深海底。

  老天,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惹人嫌惡? 

  不過——她胸口一酸——這有什麼好驚異的?以前小姐也說了,最討厭看她故作可憐的模樣。可是天知道,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把總是想奪眶而出的淚水吞回肚子裡。

  她已經試著要活得快樂,活得有尊嚴,可是在旁人的眼中,她卻始終還是那個可憐蟲,只會搖尾乞憐的小乞丐嗎?

  她突然站起身,嚥下喉頭的硬塊,匆匆道:「我有東西忘在馬車上了,我去拿……很快就回來了。」 

  劍會一僵,目光緊緊地盯著她倉惶逃開的身影,剎那間深深覺得自己真是個大混蛋!

  可惡,他剛剛說了什麼?

  *  *  *

  夜深時分,月色朦朧,古廟後院的花木搖曳著團團幽影,雖然已沒有精心修剪的齊整之美,野生奔放的花朵們卻散發著一股獨特的丰采和幽香。

  彈兒坐在石階上,抱著雙膝小臉靠在膝頭上,怔怔的神情彷彿與幽然的靜夜融成了一體,隱隱約約只見眼角淚光閃爍。

  痛徹心扉的疼痛,難道也是修煉成仙的一種考驗嗎?

  若是如此,她恐怕這輩子注定難以成仙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可以在高高地將你捧上雲端,享盡溫暖快樂的滋味後,再重重地將你拉下來,教你的心摔成了四分五裂?

  事情演變到這個失控的地步,她不敢怨公子,也不想怨公子,是她放肆了,貪圖了,還以為自己值得擁有這一切快樂的,萬萬沒有想到,她的人生只是從一個人的手中輾轉到另一個人手中,根本就沒有她自主的餘地,她也不該有自主的餘地。

  「明知如此,為何我還是忍不住難過呢?」她低聲問著自己。

  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繼續賴在公子身邊惹他心煩嗎?不不不,她起碼這一點尊嚴還是有的,再怎麼落魄、再怎麼傷心,她都不要成為別人沉重的負累。

  撕心裂肺的傷痛漸漸麻木了,她的思緒卻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清明。

  所有的事情變得再透明清晰不過,她現在唯一該做的就是離開他。

  她根本不是成仙的料,她也不想成仙了,如果成仙的過程這麼痛苦,她寧可繼續過著生老病死的凡人生活。

  寧可肉體痛苦,也不要靈魂痛苦。

  主意既定,彈兒輕輕起身,回頭瞥視微微露出燈光的古廟窗口。劍會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在火光的映照之下,臉色嚴肅得有些駭人。

  她心一酸,差點就心軟地回到廟裡,回到他身邊。

  可是彈兒緊緊地克制住自己的雙腳,她絕望而不捨地凝望他最後一眼,悄然無聲地往後院殘舊的小拱門走去。

  欠他的銀兩,她會想法子還給他的,只怕今生再見面的機會難再有了。

  她緊緊咬住下唇,死命忍住一聲啜泣。

  他們之間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她不明白,也弄不明白了……

  *  *  *

  「彈兒?」

  好不容易從心煩意亂中努力理出一絲頭緒來的劍會走到後院。

  他已經想清楚了,是他的錯,他不該忘情,他會向她致歉,並且保證永遠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

  就讓事情回到原點,她是老頭子壽宴上的花旦,他倆唯一的關係就是合演一出「賣油郎獨佔花魁」,除此之外別無他事。

  是他佔了她的便宜,又對她吼,他不知道自己是鬼迷了心竅還是怎麼了,竟然對她做出這種下三濫的行徑,這是他的錯誤,他會承擔起這個錯誤,並找出法子好好補償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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