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完全不設防的天真面孔,黑鳳翥半支著光課的身體,用一指細細描繪她細緻的輪廓。
他沒有絲毫的睡意,想就這樣看她,直到天荒地老。
時光靜靜的過去,恬睡的人兒不知道被什麼給觸動了,皺了皺鼻子,眼皮輕輕顫動,有著要睜開的趨勢。
黑鳳翥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馬上放棄貪看睡顏,做賊似的鑽進被窩,假裝已然睡去,
睜開眼的羅敷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這才憶起自己身在何處,歡愛的畫面自動躍入她的腦袋。
「啊——」她身邊有人。
沒反應,呼,還好,臭樣子沒被看到。
「我有看到你用眼睛偷看我喔。」被她可愛的聲音一勾,假寐的他禁不住抬眼,瞧著叫他心旌蕩漾的小臉兒。
「我才沒有。「她不自覺的嬌嗔。
「不管有沒有,我們都是老夫老妻了你還這麼害躁。」
「你還說,你裝睡。」看他都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羅敷悸動於心,主動投入他的懷抱。
黑鳳翥略略吃驚,把她摟進胸壑,心,暖了起來。
「沒想到裝睡的好處這麼大。」
「壞人。」
「我這壞人唯一做過的一件事就是把你娶來當娘子。」他在她細緻的臉上輕輕撫弄,享受柔膩的觸感。
他的動作很輕、很慢,生出一輩子擁有她的渴望不是一朝一夕…
羅敷一震,她微小的動作沒有逃過黑鳳翥的眼。
「怎麼不說話了?」
她面露猶豫。
「我們這般要好,你對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有時候,我幾乎要分不出你究竟是哄我還是真心話,我都給你弄糊塗了。」她有些抗拒的離開溫暖源頭,眼眸瞪著被上繡的花樣。
「你在彆扭什麼?不願意成為我的娘子?」她有心結,這丫頭。
「我欠黑家的恩惠,以身相許是報恩。」她的聲音啞了,有著壓抑許久的情緒。
「我承認自己自私,為了要你。」在心愛的女子面前有什麼話不能坦白說的?
羅敷心蕩得厲害,結舌不能言。
「你一來,奶奶就打定主意要把你許給大哥,我可不允,為什麼是他不是我?說什麼我都要把你搶來。」那樣的激烈卻一時忘記顧及她的心情。
「你還在怪罪我嗎?」
她搖頭,本來略帶怨懟的眼神柔和了下來,朝他嫣然一笑,「不怪。」
「那好,小小的誤會解開了,娘子多陪為夫的纏綿一下,我想吃你的嘴、你的眼、你的身子……」他越說越露骨,手也放肆了起來。
羅敷可不讓他這麼容易得逞,他壞,讓她心裡頭徘徊了那麼久的糾結,「我跟人家有約,要商談合作事直,談生意要緊!」
滑溜的從他臂下鑽出來,下半身順便帶走了薄被,一頭青絲在空中畫出美麗至極的弧度,輕盈的身子翩然飄至更換衣物的屏風後,再不露面。
黑鳳翥沒有起身追她,支起半個身子側耳聆聽她發出的細微聲響,和自己發出的淺淺氣息。
這是他要的情愛,好不快活!
***
西隴鎮。
設宴酒樓羅敷通常能不到就不到,但做生意,應酬是免不了的,自古以來,商場多是男人的天下,女子想跟男人平起平坐,實在不容易。
她試著克服,花了許多年的工夫,一路下來軟硬兼施,也練就銅骨之身,應對得宜,就算不小心出了狀況也都能化險為夷,平安度過。
從酒樓對面的熱食小攤子小跑過來,連忙掀起轎簾,三同可不許分人搶了他的工作。
「生意談成了,三……爺?」在外面,三小姐化身成男人,可沒道理再三小姐、三小姐的喊。
「棘手的事哩。」只怕還要掏出不少銀子才能了事。
「怎麼?」
「大街不是談話的地方。」羅敷示意三同給為她撐傘的酒樓夥計賞銀,這才慢條斯理的準備上轎。
她是個公私分明又能體貼下屬的生子,不管去到哪談生意經商,絕對不會要陪同的人在外面苦苦等候,她會叫他們先去別處歇息,只要能隨喚隨到、不至於耽誤她的行程就可以了。
女扮男裝的她蛾眉談掃,別玉墨綠色緞帶繫住綰成髻的發,白紗衣,舉手投足貴氣天成。
「秦兄,請留步!」酒樓裡面匆匆跑出一個人來,昂首闊步,舉止間頗有一番氣度。
唐鄢是昆州來的大商,出手闊綽,幾個月的時間就買下幾家同行看好的珠寶銀樓,大有一展鴻圖的意思,許多人多方攏絡,多少希望能分杯羹,宴會、踏青遊湖的活動已經排到幾個月後了,可見他受歡迎的程度。
羅敷對他並無深刻感覺,只不過聽多了同道中人談論,加減對他有些印象。
已進轎裡的她實在不想再出來,只慵懶的探著頭,「唐兄有何指教?」剛剛同席吃飯,總不能馬上翻臉不認人。
她的臉粉撲撲的,晶瑩剔透,唐鄢看在眼底,就一個「男子」而言,「他」簡直是漂亮得過火了,她一踏入西陵鎮,耳邊聽到的幾乎都是「他」一個人的事跡,紫氣東來島的搖錢樹。
——應該說是她才對,一個叫人驚歎的女子。
對於她大膽的行徑,他初初覺得不可思議,這裡跟她有往來的商家老闆,卻沒有一個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一個女子啊,竟然能折服這麼多叱吒商場的老狐狸,她比世間所有有形的寶貝還要珍貴。
這樣的女子就該歸他所有。
「唐老闆?」他發癡啊,叫住她卻悶聲不吭,怎麼搞的?再沒反應她可要走人嘍,今晚答應要回家吃晚飯的。
「這幾日我在此地的生意就要告一段落,剩下的幾天想說多認識一下這邊的地理環境,可惜,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沒有什麼摯友可以陪我到處遊玩欣賞,我聽幾位合作的大老提過秦兄居住的紫氣東來島物產豐盛,鴨禽水鳥蔚成奇觀,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到此一遊?」
「島上不招待外來客。」他厚臉皮,羅敷也拒絕得乾脆。
素無往來,想摸到島上去,沒門兒。
「秦兄拒人千里。」
羅敷笑著,很不情願的。誰叫她已經累了一整天,這個傢伙還來擋路。
她不想再應酬任何人,只想早點回家。
「要是阿貓阿狗都跟我說要到島上參觀,我都要來者不拒,開大門歡迎嗎?」
她沒那個義務當招待,就算願意,也得挑她精神好的時候。
「當然不是,我們深夜相對品茶,或者也能談出合作的可能性來啊。」唐鄢動之以情,說之以利,不怕她不就範。
偏生羅敷不吃這套,黑府可不缺這個生意做。
她用手掩了嘴,打了個哈欠。
「改回吧。」都給台階下了,他要知起就不應該勉強。
「改日不如撞日得好。」他侵略的大手固定住橋帶,不想放她走的意思非常明顯了。
羅敷的眼冷了下來,坐回舒適的軟墊椅上,「三同,起轎,我們回去了。」
給臉不要臉!那她也用不著對他客氣了。
三同允諾了聲,較勁般的從唐鄢手中扯下轎簾。
光線暗了下來,羅敷緩緩瞇起疲累的雙眼,她聽到三同的吆喝聲還有轎身被抬高地面微微搖晃的感覺。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她在昏昏沉沉間突然察覺轎子一沉,慌亂的叫聲在外頭響起,有股刺鼻的味道鑽進鼻子,甚至感覺到熱氣。
她睜開眼,不算大的空間內煙霧蒸騰,她好像身處在蒸籠裡面一樣。
嗆人的煙霧將她包圍,她抬手亂揮,希望離開這樣的空間。
「三小姐,拉住我的手!」
眼前灰朦朦的一片她看不清楚,隱約聽見了三同叫她的聲音。接著,她被安全的帶出轎子。
一時間她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被帶出驕子後仍感覺到從四方撲過來的熱氣,那熱度十分驚人。
「謝天謝地,三小姐,你沒事!」三同心有餘悸,直到再三確定他的好小姐安然無恙,這才分心去處理別的事。
羅敷看著突然著火燒起來的軟轎,心驚的捂著胸口,一頂轎子好端端的怎麼可能會起火燃燒,還燒得這麼猛烈?
轎子瞬間燒成灰燼。
要是人在裡頭,恐怕難逃一劫。
看著人來人往的拿水幫忙澆灌,她不是不懂。商場上,多得是狡詐多謀的人,為了營利不擇手段時有所聞,如今遇上才知道要怕。
是她的才能讓她危機四伏,變成有心者欲除之而後快的對象。
「三小姐?」三同灰頭上臉的回到羅敷身邊。
她凝著臉,望向不遠處還在冒煙的灰燼。「回家後,這裡發生的事一個字兒也不許提。」
第八章
幽靜無人的書房。
這是天那一方閣,黑家大少的書房。
他經常撫彈的古琴「春雷」放在最顯眼的地方,秦香裊裊的薄煙從香爐的縫隙鑽出來,叫人聞之心曠神怡。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擺古玩的壁格忽然有了聲響。咚咚咚,非常細微,要不專心,很難察覺牆壁跟家具有了裂縫,然後,有個全身墨黑的人側身鑽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