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昭的事實。
他怎麼也想不到孟威的女人居然是個修女,媽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修女是您的馬子。」惹熊惹虎千萬別惹上地頭蛇。
他唯唯諾諾的氣勢和剛才一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我不想弄髒手,你給我滾,還有,以後最好不要讓我再看到你,要不然小心哪天少了胳臂斷只腿。」孟威字字說來鏗鏘有聲,氣魄凌人。
「是,是……」大丈夫被降格為落水狗,夾著尾巴逃之夭夭了。
「噗!」一直隱忍著不笑場的唐詩畫再也憋不住笑意。「阿威,沒想到你扮老大的架勢越來愈端,我真想不透為什麼那些人會怕你怕成這樣,亂沒眼光的。」他哪點可怕了?
孟威裝出深受侮辱的表情。「你這麼說是不是變相罵我無能?」
唐詩畫瞪著他的拙樣,拳頭往他肩上招呼過去。「不要裝模作樣了,這是三天的菜單,等一下別忘了給瑪莉亞送去。」從口袋翻出準備好的購物單,她很哥兒們地扔給孟威。
「沒問題。」他瀟灑地比了個萬事OK的手勢,表情帥氣又迷人。
「我走了,要不爬牆進學校,瑪莉亞又要哇哇叫了。」遲到早退或有急事時,爬牆是她唯一偷渡出境的捷徑,偏偏只要她犯事,瑪莉亞必定知道,所以她絕不輕易躍牆。
她朝著孟威揮手,旋即轉過街角走掉了。
這幕戲自始至終全落入一樣由超市出來的快手眼中。
他徐徐踱向孟威。「你的小女朋友?」
因為地緣關係,孟威打工的超市經常派他定期運送時鮮蔬果到快手的別墅,兩人因此相熟起來。
快手直覺見過那小修女。太眼熟了!
「談不上,她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孟威聳肩,看似不在意的臉還學不來世故的滄桑,輕洩了他對唐詩畫不一樣的感情。
「也難怪,她是修女,小子,你愛錯人了。」
孟威欲言又止,他敷衍地顧左右而言他。「是啊!」
快手幾乎可以確定他見過小修女,雖然裝扮完全不同,可是那抬眉送目的晶瑩面貌和俏麗可人的神情卻是依稀可辨。
只要讓他再細細看上一遍,他確定自己會記起她來的,畢竟能讓他記在腦海中的女孩太過稀罕了。
「鄂圖曼先生,你的車沒事了。」孟威輕拍了下快手的跑車。「我還在上工,不能跟你多聊了。」
快手頷首坐進車子,突然萌生的好奇心,使他尾隨小修女而去。
☆ ☆ ☆
今天上課注定又要遲到了,唐詩畫很認命地將書包先拋過牆,然後撩起絆腳的長裙,毫不費力地攀向牆頭。
本來一切很順利的,但在她要跳下另一面時——
媽呀!
灰、白、藍、黑,再瞄仔細一點,在一群人中,殿後的居然是胖嘟嘟的神學院大主教。
不會吧,她爬牆是家常便飯的事,修女們也大多當做沒看到,但為什麼今天出動了這麼多人?
她跨騎在牆頭上,念頭還沒捉準,亞歷山大急迫又清亮的聲音和身形已直衝她而來。
「捉住我的包包!」
唐詩畫全無招架之力,轉瞬間,一個皮革的硬物已砸中她的門面,而後一道清瘦的影子混合著陽光掠過了牆。
唐詩畫沒時間細細品嚐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聽到所有學院修女們的驚呼和重物落地……骨頭摔碎的聲音。
當然,也還沒意識到跌斷骨頭的人是她。
她摸著打痛的鼻樑,怒氣衝天。
「你搞什麼東西!」如巨浪的暴吼驅散了她一些疼意,凝視注目,卻看見足以令她忘記一切疼痛的場面——
快手怎麼也沒想到才把車子泊好,便從天空掉下一個人,而且正中他的懷抱。
一切完全出於下意識,他展開雙臂接住一個手長腳長的——男人,其實正確地說是個大男孩。
一個從天而降,挾帶滿身陽光的王子。
第二章
不錯,他長得就像童話故事中的王子,鮮亮黃金的發,如海深邃的眼瞳,光潤潔白的肌膚,笑起來像無邪孩童的嘴唇,一身高貴雅致的上好質料絲服,就連一隻落在方向盤上的軟靴都繡著屬於他身份地位的圖騰。
因為快手的喝聲,亞歷山大一怔後做出了任誰也想不到的大膽動作;他摘下快手橫在鼻樑上的護目鏡。
亞歷山大立刻倒吸一口氣。
世上居然有這麼出類拔萃的男人,即使他的臉龐此刻佈滿陰霾也無損性感獨特的五官,那無與倫比的帥氣灰眼灰髮,彰顯出他乖張率性的硬骨氣,更甚者,一件簡單開扣的棉背心,隨意間飄灑出成熟的男性體格,即便他一動也不動,仍是教人心跳加速、血液倒流。
「哇!刺青,是鷹耶!」他瞄呀瞄地,瞧見快手胳臂上的一隻刺鷹。
「你打算看多久?」快手酷酷的聲音響起。
他的不悅正呈等比級數劇增。
亞歷山大略帶失望地蠕動著身體,下一秒卻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呼。「你有銀髮,是天生或挑染的?」
如果不是初相識,亞歷山大好想把他的銀髮拿來研究看看。
「給你一秒的時間滾開。」快手的俊臉恆靜如山,口氣卻像即將噴火的恐龍。
他再不識相,他會一拳打飛他。
「我——」
快手劍及履及,說一不二,下一秒,鐵拳一揮二果然把亞歷山大揍得飛出去。
他的強悍作風令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唐詩畫瞪大眼睛,她想起來了,望著已經步向她的快手,她驚喘出聲:「沒錯,就是你——」她眼珠一轉,瞄了眼掛在路燈旁的亞歷山大,伸出的食指再也收不回來。「還有你——」
噩夢,一年前發生過的噩夢,一年後居然又重演了。
她生命中的兩個霉星——鄂圖曼和亞歷山大。
「你終於認出我來了,粗神經小姐。」快手兩手支在臀上,長腿分立。
唐詩畫把屬於亞歷山大的包包一扔。「難怪我今天一早眼皮就不停地跳,原來是噩夢的預兆。」
一年前在台灣,快手也曾像這樣什麼預兆也沒有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沒想到她離開台灣後,卻在香港又遇見他,這世界簡直小得令人心煩。
「我跟你八竿子打不著,你別再來煩我。」剛才她不應承認知道他的。
他一度曾像牛皮糖那麼黏,為的就是要挖出亞歷山大托負的鬼任務,結果把她平靜的生活攪成一團亂,吹皺春水後就拍屁股走人了。
「你怎麼確定我是要來煩你的,雖然我承認你這身打扮滿好看的,不過還是穿便服時候的你比較搶眼。」或許是那身服裝總令他覺得她的眉宇間多了分難以言喻的光輝。
「要你管!」她不太溫柔地嘀咕。「我不管你到底為什麼在香港出現,反正別在我身邊打轉,要不然……我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快手微笑如昔,向來,他做事就沒什麼道理,只要認為是對的,就什麼都敢做,會尾隨她來,圖的不過就是滿足好奇心。「你說髒話的功力退步了喲!」
想當初,他還被她一口五顏六色的粗話給氣得差點腦溢血,如今想起,好笑的部分似乎多過生氣了。
「你管不著!」忍著、忍著!不准再說髒話。她告訴自己,剛剛已破過一次戒,她可不想再犯。
唐詩畫眼冒火焰地瞪著來意不明的快手,冷不防亞歷山大也認出她來了。「喔喔喔,親愛的,我終於見到了你。」說著呢,他才站穩的身子又往唐詩畫跟前衝,準備給她一個懷念的擁抱。
「你這個始作俑者。」修女是杜絕暴力的,但是,她看到他就一肚子氣,一拳擊中亞歷山大最優美的鼻子。
亞歷山大的美鼻二次受創,掩著傷處,他哀怨不已。「為什麼你們都那麼暴力?
嗚……」他什麼都沒做啊!
「啊……王子。」
「啊……貴客。」繞遍半座校園才從正門跑到這裡的眾修女和亞歷山大帶來的傭僕保鏢不由驚慌失措。
「唐詩畫,看你做了什麼好事,亞歷山大王子可是我們學院最尊貴的交換學生呢!」她「行兇」的舉動被一百多隻眼睛看見了,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交換學生?你是說他要到神學院讀書?」她的噩夢開始了!
「是啊,亞歷山大王子的到來可以將本學院的優良傳統廣諸海外,到時候一定有更多的學生願意到我們這裡來。」大主教的眼瞳充滿未來的美景。
啊!這怎一個亂字了得。
「原來如此。」她必須佯裝不認識亞歷山大才成。這種亂哄哄的場面絕對不宜解釋什麼,三十六計,還是走為上策。「那不關我的事,我上課去了。」
不等大主教再說什麼,也慶幸亞歷山大正淹沒在一堆關愛的氾濫眼神中,唐詩畫溜得比什麼都快。
至於快手,他的好奇心已被滿足,在成群修女擁簇而至的同時早已無聲無息地走掉了。
後會有期,他不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