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柔托起她臉頰,對上她驚懼萬分的雙眼,而後再次盪開一笑。
「我終於等到和你單獨在一塊兒的時候了。」
「郡王,您得好好想清楚……您不可能想要和婕兒在一起,玩笑也不是這樣開的!」說是抗拒,可其實她的力氣早因他的一席話而消失殆盡。
她其實不討厭他的。在認識他以前,或許會受他的出色外貌而吸引,認識他以後,則真正開始傾慕他的正直無罹。公平處事。
躲著他,不接近他,也只是害怕自己的心,哪天一陷落,就此收不回了吧。她不能喜歡上他,她沒有一點匹配得上他的……但是……但是……
她會不會想得太多了呢?若是他有那意思……她……拒絕得了他嗎?
她可以……當他是認真的嗎?
「我不是開玩笑。」見她試圖別開頭,他猛然一使力,逼她看著他。「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你知道嗎?」
她搖搖頭,不敢相信這一天也會降臨自己身上。是娘親找來的媚藥太有效呢?還是他原先也對她有意思,所以輕易說出了真心話?
老天,她該怎麼辦哪?是接受,還是拒絕?
「平常,總有我娘親派人將你護得緊緊的,就連侍讀也有人躲著監看,就怕我從你身上找到什麼蛛絲馬跡,證明這樁婚事只是虛假。可今天,你沒有靠山了。」
蘭啟陽一臉勝券在握的笑容,宛若雷極擊頂,將李婕打的眼冒金星。
「只要沒有娘親干涉,我可以慢慢對你逼供。我總算是等到這時候,今天被關在此處簡直是天賜良機,你是跑也跑不掉,躲也無處躲,只能乖乖回答我!」
「唉?!」他說他要做什麼來著——
逼供?完蛋了!看樣子,他不但沒事,而且清醒得很!
她果然是白日夢作太多,完全會錯意。蘭郡王想與她獨處,並不是為了甜蜜示愛,只為揪出她底細。
一察覺大事不妙,她有股衝動想轉身喊救命,而她也確實做了。
「誰快來開門呀!娘,娘您別把女兒關在這兒呀!會出人命的!不,不行,郡王——郡王您別靠過來,別拉我,我不過去,我不——」
這樣的尖銳叫聲,也許傳遍了空無他人的西閣,迴盪在郡王府內。
「娘——救命——呀——」
* * *
聽聞女兒驚慌失措的救命聲時,坐在西閣人口樓梯上的李三娘,心頭不免有點兒罪惡感。
「婕兒,別怪娘狠心。還不都是你不答應爭取郡王寵幸?那我這做娘的不多事怎麼行?」
她能只抓緊衣襟,摀住耳朵,落寞的站起身,決定回房。
「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這是咱們求也求不來的呀。捱過今晚,你就是郡王夫人了。凡事都忍著點呀……你將來的幸福,端看你能不能抓住夫婿的心呀……」
* * *
李婕發出尖聲怪叫,瑟縮身在角落的動作,蘭啟陽只覺極為好笑。
他原先一觸即發的怒氣,看在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上,打消了大半,忽然覺得自己變成欺負她的壞人了。
「好,我不抓你。」最後他歎了口氣,舉起雙手,退離到房間中央,坐到方桌前,決定換個方式與她談談。
「其實你大可不用怕我。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若你當真如你所言,是我父王為我定下的媳婦兒,大可理直氣壯面對我。」
他輕笑。「你自個兒心裡有鬼,還需要我提點嗎?」
見她將唇咬得慘白,他有些猶豫起來。再加反勁,也許,他就能逼出想要的真相,可也或許會將她逼急了……
「你打算從哪裡開始說呢?」他以肘支顎,悠閒地撐在桌上,似笑非笑。
「你最好別想有一絲隱瞞,否則我會讓你知道,我蘭啟陽也不是個糊塗郡王,誰敢欺騙我……哼哼!」
他明就沒有什麼嚴詞威脅,只是輕哼兩聲,可那兩聲,卻讓李婕眼前產生了幻影,彷彿正置身刑場,後頭有人正用刀子抵著她頸項……好冰、好涼、好恐怖!
「今天,我就要你說個明白,你究竟是我的未婚妻,還是個卑劣騙子!」他掏出腰間錢包扔在桌上。
「拿你的信物出來,和我的錢袋比對吧!是真是假,一目瞭然!」
震驚過度,她反而豁出去了。坦承真相,他會惱怒她的欺騙,死得更快,不承認,還可多活些時候;只是,要她再次欺騙他,她實在辦不到呀。
所以,最好的脫身方法以便是,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答!
她鼓足勇氣,與他對視,大膽提醒他。「不管是真是假,過了今夜,就會成真了。」
他劍眉一挑,被她勾起了興致。怎麼方纔還像個小可憐似的女人,這會兒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激他的話了?「我不答應娶你,誰能耐我何?」
「郡王,你得想清楚些,如果咱們不立刻離開此處,在一起過了夜,郡王您看重的清譽不會毀了嗎?誰會相信,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什麼都沒發生?」
他微微一愣。確實如此。娘親恨不得揪著他找個姑娘拜堂完婚生孫子,之所以對李婕前來認婚,不特意追究真偽,怕也是因為抱孫心切。
若過了今晚,娘親若不打著懲教孽子的名義,押他人洞房,鬼才相信。
「呵,算你說得有理。」他冷笑。眼前局勢來看,只得趁早讓她離去,免得節外生枝,遂了娘親主意,可就這麼錯失好機會,似乎又太可惜。
「所以,郡王還是別問這麼多,快快讓婕兒回房去吧。」
「我若不放你走呢?」他唇邊蕩起一笑,決定下個賭注。
「我偏要你今晚給我一個交代。你若真是我未婚妻,和你過一夜又有何妨?反正咱們名正言順,只是提前成夫妻。」
「我若是假,平白娶了我,郡王不覺得冤枉嘔氣?」她笑得有些落寞。因為名聲、責任什麼的而決定成婚,大可不必了。
這些時間以來,她不再是從前那個渾渾噩噩過日子、娘親說什麼都應好的小女兒,卻是慢慢的學會自己思考、究竟想要什麼生活的成熟姑娘李婕。
早已覺悟,與其獲得一生富貴,卻只能換得夫婿冷眼相待,她寧願過著貧窮日子,卻不用時時提防什麼時候腦袋會讓人摘掉。
「奇怪,怎麼以前我從沒注意過,你是如此伶牙俐齒?」他對她老將他堵得沒有辦法逼問她,不感到生氣,反而感到絲絲的激賞。
「以前就連我自個兒也沒注意過呢。」她苦笑。
「為何你就是不願正面給我個答案?怕我殺你,還是怕我將你送官法辦?」拖拖拉拉至今日,僵局總要有人出面打破的。
他決定,把事情做個了結也好。
「如果我承諾,只要你吐實,我既往不咎呢?你還怕什麼?只要你承認,婚事只是騙局,我保你和你娘,毫髮無傷離開郡王府。」
這回換成她愣住。他難得對她如此寬厚的,他重承諾,敢這麼答應她,相信她不用再擔心什麼後果。
她該趁現在,將前因後果全盤托出,然後離開此處……永遠不能再見到他……心兒忽然絞痛了起來。
明明只要一開口,就再也不用煩惱什麼了,可她的咽喉卻突然像是讓什麼給梗住,發不出聲音。
驀然想通也許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她看著他,笑得有些苦澀,總算是說出了長久以來困擾著自己的真相。
「也許婕兒怕的是……是怕我們之間,就此了斷關係。」
想來,是她在與他初見面的那一天,就丟了心而不自知了吧?
為他的溫柔多情,為他的平易近人,為他的善體人意,為他的超然卓爾。
「你的意思是……」他忽然為她一語,感到有些莫名的焦躁起來。
會就此了斷關係?這就表示,他們當真沒有訂過親?
為什麼,她給了他這個應該感到高興的答案,他卻一點也不開心?
「你得說明白些。」有些懊惱,他坐了下來,為自己斟了杯茶水,想要冷靜「有或沒有,別拐彎繞圈子。」
「我的意思是……」剛才沒來得及多加思考,直到他已將杯子舉到唇邊時,她才忽然想到大事不妙。
空無別人的新建樓閣,不該有吃的東西?若說是工人們放置在比處的茶水,就沒有道理還冒著熱氣。
娘親既然打定主意將他們倆關在此處,就不可能放任他們和平共處,所以,那茶水一定有陷阱。
他若喝下那十之八九含有媚藥的茶水——糟糕!
「郡王!」她不顧先前對他的懼怕,自角落猛然站起身,衝上前去。「郡王別喝!那茶水不能喝——」
第五章
「千萬別喝!」李婕在千釣一發之際,搶先趕上前,揮手打翻他打算喝下的那杯茶。
「你這是……」他一把捉住她手腕,不讓她退縮,細細估量著她,眼中滿是冷霧。才一眼,便讓她不由自主的戰慄起來。
「看來,果然不能輕易放你走。這回,你要向我解釋的……可多了。」蘭啟陽語帶怒氣,有些懊惱。怎麼在察覺她知情的那瞬間,他心上突然湧出強烈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