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姐姐想太多了,哪個父母不為子女好?爸媽再怎麼樣也不會看不起她啊 !」
「是慕雲自尊心強,她沒辦法忍受自己在父母心裡是有缺陷的。」
「有誰是十全十美的呢!」依月道。
「等她明白這一點時,也許可以還我清白。」他在開玩笑似地說,沒有絲毫責備之 意。
依月看了不禁又是一陣難過。既為他曾受過的傷害,也為自己,她也許永遠無法取 代姐姐的。
「你一定很愛姐姐,才能容忍她這麼對你。」她低聲說,心在陳述一件事實。
「已經結束了。」他也在陳述。
依月看看他,不再說什麼。他指的「結束」是姐姐已為人妻,並不表示他心裡再沒 有她了。
「如果我回家,你會不會打電話來?」她將話題轉回原處。
林澈似在猶豫,似在思索,好一會兒才對她笑笑:「還是你打給我吧!好不好?」
「林姐姐若知道是我,一定不准你接電話。」她說。
「不會啦!我會替你向她解釋。」
她歎氣:「那我明天就回家。」
「嗯!」
「真的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可以。」他笑道。
兩人邊走邊聊,當然還是依月說的多,林澈聽的多。
「陳輝好不好?好久不見他了。」
「應該不錯。」
「他呀!是個賭亡,亡命之徒的『亡』,就是賭到死都不怕。有一次他拉了我去打 牌……」她看他:「你討厭女生打牌嗎?」
他笑了:「不會。」明顯是指她。
她感動地說:「我會改的,我早已不打了。」
他笑著點點頭。
「那我繼續說那個故事羅!」她挽住他的手又開始說:「我連胡了他四次,結果他 ……」
……☆☆☆
夜深人靜。
林澈在萬物俱寂時才能勉強自己去面對現實。
他不會傻得看不出依月對他的特殊情感;可是他也不會騙自己那是熾熱、毫無理性可言的愛。
她只是在替慕雲贖罪。而他明明知道這一點卻又無法控制自己。
他喜歡和她在一起,聽她說話,聽她笑。他喜歡感覺她的手挽著他,對他撒嬌。
他喜歡她的地方太多了,而這會使他深感不安。
好久好久了!他不曾感受到情慾的召喚,可是現在,當她在他身邊說話,靠在他胸 前哭泣,甚至嘟起嘴生他的氣,都會令他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產生一股衝動。
老天!他居然想盡情地吻她。
他竟成了如此缺乏自信的一個人。
他苦笑,懷疑自己還能忍受多久這種見她卻不能碰她的日子。而且他還害怕,怕他 對依月的感覺遠超過他對慕雲;畢竟從前他很滿意和慕雲在一起時的溫暖與自在,卻從 未對她產生過如此熾熱、痛苦的渴望。
她提出要回家的事真讓他鬆了一口氣。
是該讓彼此冷靜一下,好好想想他們之間的不可能。
其實他從來都很明白自己不能想她、愛她,可是她似乎一點也不瞭解,還極認真地 告訴他她會替姐姐好好照顧他。
他深深歎口氣,感歎她的天真。不需要的,他不需要任何人照顧,尤其是她。
他討厭想起她全是為了慕雲才會如此待他的事實,那真像一種同情,一種補償。
電話鈴響起,在夜裡顯得異常刺耳。林澈伸手捉起話筒:「喂!」
對方沒說話,於是他又對著話筒耐心地說:「喂!請問找哪位?」
「林澈?是--是你嗎?」輕柔又略帶顫抖的聲音傳來,他蹙緊眉心。
「我是林澈。」
「來救救我!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她喊叫。
他終於確定是她,擔心地問:「你怎麼了?慕雲。生病了嗎?」她的聲音聽起來非 常不對勁。
「我好累,林澈。」她低泣著。
「怎麼回事?你……喝酒了?」他問。
「只喝了一點。」她說:「他……他為什麼還要纏著我?……我忘了帶……忘了你 給我的那些……」她時而哭,時而笑,神智明顯的不清醒。
「慕雲!你該好好休息一下,你喝醉了。」其實她會如此,最大原因是壓力太大, 又沒有人可以傾吐。林澈以安慰的語氣說:「相信我,你好好休息一會見,一切都會沒 事的。」
「你會來嗎?」她低聲問:「你會不會來救我?我……我好想死,死了一定很好… …」
「你不要亂來。」林澈第一次用命令的口吻對她說話:「告訴我,慕雲!你吃了什 麼東西嗎?你有沒有吃什麼藥?」
「沒有。」她似乎很不耐煩:「我只是喝了酒,只有酒而已。你……你關心我吧? 」她又哭了:「那為什麼不來救救我?為什麼?……」
林澈的思緒全讓她攪亂了。
她在美國,而他在台灣,距離遙遠,又什麼也無法掌握,他根本不曉得她將會做出 什麼事來。萬一她醉得太過分了,跑到街上……他閉上眼,不敢去想像任何狀況的發生 。
看來他必須去一趟,她的精神狀況太不穩定。
「好!我會去看你。」他說。
「真的?你……你沒騙我吧?」
「我明天一早就出發。」他保證:「可是你要聽話,在我到達之前好好睡一下,別 再喝酒了,好不好?」
「好!我不喝酒。」
「那現在把你的住址給我。」林澈拿出紙筆,在紙上寫下慕雲的住址。
☆☆☆
依月回到家裡的第一天就失眠了。
父母因為慕雲的離家返美而顯得沒有精神,這種狀況會持續個三、四天吧!她想, 以前總是如此。
一整天她都無聊地東摸摸、西摸摸,看電視、吃零食,可是最讓她心神不寧的是找 不到林澈。
她打電話去,是謝教授接的,他竟說林澈出國去了。
出國?他覺得他是故意躲她,又不願相信自己的猜測。他自己說會等她電話的啊!
拿起報紙翻了翻,又氣憤地將它們全摔回桌上。新聞?為何不報導些使人感興趣的 新消息呢?
比如說作家何思雲的最新動向。
她懊惱地發現自己想他這麼多,這種感覺是她從未感受過的;而他,他心裡還是只 有姐姐吧!
她是無法取代姐姐的。
想到此,她挫折地跺著地板。
「幹嘛?這麼閒啊?練習踩螞蟻?」宋母推門進來,她剛做完例行的散步。
「人家生氣嘛!」依月說。
「哦,誰惹你了?」
「你和爸啦!」還有林澈,她真想尖叫。
「我們怎麼了?」宋母將剛才買來的一些蔬菜放到桌上,又走回依月身邊。
「你們偏心。」
「偏心?」宋母皺著眉頭:「不會吧?」
「怎麼不會?」依月抱怨:「你們只疼姐姐,她一回來你們就開心,她回美國你們 就難過,我特地回來陪你們,結果你和爸還是整天愁眉苦臉,哀聲歎氣的,好像見了我 就煩。」
「沒這回事。」宋母在沙發上坐下:「瞧你說成這樣,真沒良心。」她歎氣:「主 要是你姐姐……嫁那麼遠,我生個女兒就像丟了似的,一年不過回來個兩、三次。而你 那個華僑姐夫又不曉得對她好不好……」
依月見母親越說越難過,覺得好抱歉,她不是有意這麼說的,開玩笑成分居多嘛!
「媽!別難過,我亂說的啦!我知道你跟爸都很疼我。」依月忙笑著說。
「你明白就好了。」宋母站起來:「你爸快下班了,我得去做菜。」
「我幫你。」依月也站起來。
「不用了。」宋母笑道:「看來你真是太悶了,以前你從沒說過要到廚房幫忙。」
「是你不讓我去,說我笨手笨腳,妨礙你。」依月委屈地說,故意嘟著個嘴。
「好啦!你真要幫我的話,不如到你姐姐房裡收拾一下,她那天趕很早的飛機,房 裡一定沒整理。」
「好啊!」依月點頭答應。
「唉!下次回來也不曉得得等到什麼時候。你把床單和棉被收下來,我洗一洗收起 來,免得惹灰塵。」
依月於是到了姐姐房裡。她先把一些衣架擺回衣櫥,再把地掃一掃,垃圾裝一裝綁 好,拿到門外,最後是拉下床單,然後一把抱起棉被和床單準備下樓。
抱著這麼大體積的東西真不好走路,她小心翼翼,還是碰到了桌子。她手痛得快叫 出來了,桌上也有些東西掉到地上。
依月無奈地歎口氣,只好又把棉被先放回床上,再走過去拾起掉在地上的筆、面紙 盒,還有一個紙袋子。
紙袋?重重的,是什麼?姐姐忘了拿走的嗎?
依月考慮了一會兒,終於好奇地打開它。
裡頭有兩本書,作者是何思雲,還有一個髮帶,上頭有一個「雲」字,另外是夾在 書裡的一封短短的信。
她又忍不住看了信,傷心地瞭解到這些東西是林澈給姐姐。看了書。只大略看了一 會兒,依月明白了許多事。林澈畢竟還是愛著姐姐的,所以才會取了「何思雲」
這樣的筆名。他是無奈地問自己,何以還苦苦思念一朵遠去的雲彩。書中的他遊遍 各地,每到一處總是見山慕雲彩,見水思佳人,他的書,至少兩本,全為了訴說他對姐 姐的思念而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