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全都要怪關強,都是他硬要拉她回來,才會讓那女的有機可乘;如果丁漠真被那女的搶走,她這輩子都不跟關強說話了。
不行!她不能在這裡乾等,這等於替他們製造更多機會嘛!想著想著,傅希敏立刻跳下床,換了衣服,隨便撥了撥頭髮就拉開房門要出去;一跨出門檻便驚叫一聲,左手直拍胸口。
「你——你躲在這裡想嚇死人啊?」她怒聲喊著。
關強倚牆而立,笑容看起來有點疲憊。
「你醒了?」他輕聲問。
傅希敏撇過頭去。
關強看著她的側臉,歎氣道:
「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你不喜歡我從丁漠那裡把你帶回來;可是那裡是丁漠的地方。他的事他自會處理,你留下來也沒什麼幫助嘛!」
「誰說要幫忙了?我就是要窮攪和一番好讓那個女人離丁大哥遠一點。你明知道我的用意還故意跟我唱反調。」傅希敏冷冷地應道。
「丁漠跟那個女人不過是第一次見面——」
「第一次見面又怎樣?要有觸電的感覺一次就夠了。」
「如果你真這麼想,為什麼還不能放棄對丁漠的迷戀?這麼久了,他對你依然只有兄妹般的感情不是嗎?」關強說。
傅希敏忽然衝過去,雙手不停捶打他。
「你胡說!你怎麼知道他對我是哪一種感情?我討厭你!我討厭你胡說八道!亂猜一通!你故意這麼說是要惹我生氣是不是?是不是?」
「阿敏!——」關強試著阻止她,不是因為他被打疼了,而是擔心她會傷了自己。「阿敏!你別這樣,手會疼的。剛剛那些話就當是我胡說的,可以了吧?你停一停,別再打了。」他抓住她的雙手。「連同昨天的事我一起向你道歉,你消消氣,不要再怪我了好不好?我剛從學校回來你就不理我,那我不如回學校去忙我的報告。」
傅希敏靜了下來,抬頭看他。
「你以後真的不再亂說話?」
關強點點頭。
「也不會在丁漠面前扯我的後腿?」
思索了幾秒,他又點頭。
傅希敏這才滿意地露出笑容。
「那你先讓開,我要去丁漠那裡看看那女人還在不在。」
「不行!雨下得很大,你不能在這時候出去,很危險的。」
「你剛剛才答應的事馬上就忘了!」她一張嘴嘟得老高。
關強歎氣說:
「不要為難我。要是我讓你在這時候出去,我爸爸會把我砍碎了跟陶土一起放進窯裡燒,阿姨也會怪我的。你忍一忍好嗎?等雨停了我再帶你去。」
「等雨停了就來不及了。」她急得直跳腳。
「什麼東西來不及?」
「他跟那個女人單獨在一起——」
關強苦笑了笑。
「丁漠不是那種人,你想太多了。」
「我不是不相信丁大哥,而是不相信那個叫龍雁的女人,她長得一副專門勾引男人的樣子。」傅希敏憤憤道。
「不會的,她看起來年輕又單純。」
「越是這樣,越可怕。」
「你應該相信丁漠的定力才對。」關強乾脆搬出最有說服力的說法。
果然傅希敏慎重地點點頭。
「我是應該相信他,否則以後怎麼當他的老婆?」
聽她這麼說,關強苦笑了笑。
「你再回房睡個回籠覺吧!我也要去睡。」
「你昨晚沒睡好?怎麼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你關在房裡生我的氣,我敲門你也不開,我怎麼敢去睡?」關強扯動嘴角。
傅希敏驚訝極了。
「你在我房門外站了一夜?」
「有時站著有時坐著,不一定。」他說笑似的。
傅希敏似乎很感動,表情異常認真。
「我就知道你還是很在乎我。」
「你真的知道嗎?」
關強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回另一個房間。
又一個聲響,丁漠終於站了起來。
「還是我來洗吧!龍小姐。」
龍雁慌張地拾起地上破裂的碗盤碎片,並回頭對他說:
「不行!我吃了你的東西,幫忙洗洗碗是應該的;我平時真的不是這麼笨拙,今天不知道怎麼搞的——我想是你讓我覺得緊張。」
這個屋子沒什麼隔間可言,除了洗手間以外就是一個大房間。屋子裡頭有兩張床,一左一右,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燒柴火的爐子、一個破舊的洗手台跟一些鍋子;而跟他的洗手間比起來,這裡是太文明了。龍雁今早去過廁所後就決定自己要少喝水以減少使用它的機會。
丁漠煮了一鍋粥幾乎全讓龍雁吃個精光——她太餓了,根本就忘了自己的「少吃少喝」宣言。吃飽後她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堅持幫他洗碗以為回報;丁漠爭不過她,只好答應。
龍雁平日少做家事是真的,卻也從不曾像今天這麼出錯不斷;總共才洗一個鍋子、兩個碗,加上兩支湯匙、兩隻筷子,其中一個碗竟已被她打破了,之前還把鐵鍋摔到地上兩次。
龍雁知道這全是因為自己無法集中精神。她時時刻刻都意識到他就坐在她後頭,而這令她不由自主地慌亂起來,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我令你緊張?」丁漠微微扯動嘴角說:「我如果對你有什麼不軌的企圖,昨晚就可以動手了,不必等到現在,你大可放心。」
龍雁終於沖洗完剩餘的碗筷,回頭瞪他。
「不是這個原因。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對我怎麼樣,只是一種感覺嘛!就像我一看見阿胖就喜歡它一樣。我一見你就覺得有點害怕——這真的沒什麼意思,只是我的直覺而已。」見她的解釋並沒有令他的表情舒緩,龍雁又加上最後兩句。
木屋裡一片沉默,龍雁清清喉嚨問:
「阿胖呢?怎麼沒有看見它?」
「它出去玩水了,每回下雨就屬它最高興。」丁漠回答。
「你讓它出去淋雨?雨這麼大——」
「已經變小了,看樣子很快就會停。」
「雨停了?那麼我可以下山嗎?」
丁漠看看她,面無表情地說:
「我知道這裡太簡陋,讓你多待一天真是委屈你了;不過為了安全,最好還是等山路乾燥點再走。到時候我會送你下山。」
「喂!你這個人是怎麼了?這裡的確不是我想像中的度假天堂,但我抱怨了嗎?住在怎麼樣的地方並不是那麼重要,我只是不想打擾你,佔用你的床,吃了你那麼多食物,還打破你的碗。你以為我臉皮這麼厚,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龍雁說完才發現似乎反應過度;可是他明明把她當不速之客,為什麼還說出這種話?好像她趕著下山傷了他的情感似的。
丁漠對她的強烈反應感到訝異,一時間竟說不出話,隔了半晌才別過頭去。
「床有兩張,你儘管睡;至於吃的——都是些粗糙的東西,不怕你吃得多,就怕你吃不慣。」
見他說得誠心,龍雁腦中一閃,微笑道:
「聽你這麼說感覺好多了,原本我以為你被我煩死了。」
「你並不麻煩。」
「哦?那麼——如果我照原訂計劃留下來度假——」
「不可以。」丁漠表情一冷。
龍雁不明白自己在難過什麼,她也不是真那麼愛留在這裡,而且——只因為他對她有種奇怪的魔力就好奇地打算留下來,這已經很荒謬了,人家難道會張開雙手歡迎她?
安慰了自己一番,龍雁一張臉還是清楚地表現出她受了傷害。
「原來你還是巴不得我快點滾!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說得這麼好聽?讓我走就得了,管我什麼危險不危險的!」
「我不是不歡迎你,只是——」丁漠的表情緩和了些。「這裡並不好玩,而且——沒有適合的地方招待你——」
「剛剛還說床有兩張,要我盡量睡呢!」龍雁知道自己有點強人所難,卻又忍不住要說。
「昨晚是逼不得已,否則你一個女孩子根本不該單獨跟我待在一個屋子裡。」
「為什麼?你怕我攻擊你?」
「你是女孩子,難道一點也不擔心名節的問題?」
龍雁抱著肚子大笑。
「拜託!你到底是哪一朝代的人?都民國八十多年了,街上一百個女人中也許有九十九個不是處女,你——」
「你呢?」
「我什麼?」
「是不是處女?」
龍雁倏地止住狂笑,甚至連假裝的笑都擠不出來。
「我——我是剩下的那一個。」
丁漠微笑了笑。
「何必這麼沮喪?是處女很可恥嗎?」
「我是異數,早在大學時就被女同學公認了。」
丁漠沉默了一會,又問:
「你的婚禮——結果還是沒了?」
龍雁訝異地盯著他。
「你——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我聽見你說夢話。」
她微微紅了臉,揮揮手說:
「那麼討厭的事,別再提了。」
此時門外傳來抓門聲,丁漠過去拉開門讓阿胖進來。大狗興奮地抖動全身以甩掉身上的水珠,並搖著尾巴走到龍雁旁邊坐下。
她蹲下來撫摸著狗兒濕濕的毛髮,不捨地說:
「很抱歉我剛才那麼無理取鬧;等路況符合你所謂的安全條件,那時候我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