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敏力氣畢竟不敵關強,扯開嗓子罵終究還是被拉走了。丁漠鬆了口氣,隨即想起眼前還有個麻煩要解決,他得送胡信民的女友下山去。
她該是他的女朋友沒錯吧!沒聯絡好就跑來想給他個驚喜?
唉!不該答應把屋子借給那個教授從事什麼研究,明明是給自己找麻煩嘛!
「小姐!你先進屋休息一下,然後我送你到市區找個旅館住一晚。」
他問,她卻沒有回音;走近一看,才發現她早已抱著阿胖睡著了;而阿胖正吐著舌頭熱切地看著他。
丁漠對大狗說:
「我知道你喜歡她,但她是女孩子,我們不該留她過夜的。」
大狗仍哈哈地不停吐舌。
丁漠無奈地歎氣。
「先帶她進屋裡去,可以了吧?」
大狗用力甩動尾巴,而龍雁抱著它咕噥了幾聲並未醒來。
丁漠推了推龍雁,見她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於是彎下腰將她抱起,舉步往屋裡走。
她似乎察覺到有人移動她,眉頭皺起,雙手胡亂揮動,閉著眼喃喃道:
「你別想抱我進洞房,我已經知道你做的骯髒事,不結婚了,你懂嗎?沒有了——婚禮——不可能了——」
她在說什麼?
丁漠不解,好笑地揚了揚嘴角,用腳推開半掩的門,將她暫時放在他的木床上,並拉起薄被替她蓋上。
回頭發現阿胖已經咬著她的行李跟進屋來,雖然袋子因拖在地上而沾滿了泥土,丁漠還是微笑地摸摸大狗的頭說:
「好狗狗,這麼聰明。」
狗兒彷彿知道受了稱讚,原地轉了兩圈並躺下來露出肚子,丁漠瞭解地搔了搔它,笑道:
「這個資勢真醜,有別人在時可別這樣喔!」
跟狗玩了一會兒,他靜靜地坐回椅子,打量著這個佔據了他的床的不速之客。她也許是太累了,睡得很熟,嘴巴還微微張開著。
他跟胡信民只有數面之緣,對他可說全不瞭解;不過,至少他現在知道他有一個漂亮,而且似乎很有趣的女朋友;他急著一早走也許就為了想早些見到她,卻沒有料到她竟上山來找他,兩人就這樣錯過了。
這種情感上的相互牽絆有時實在是件讓人羨慕的事情,可能有時候是煩了點,但多半時間應該都是甜蜜的吧!
他想這些幹什麼?於漠忽然納悶地想,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跟任何人扯上那種關係,是煩是甜蜜與他有何相干?還是想想該怎麼安置這個女人吧!她不能留在他這裡,絕不能!
看看表,已經快九點了;如果任她睡下去,什麼時候才能送她下山?要叫醒她,看著看著又覺得不忍;她似乎真是累了,這麼一路走上來。
在丁漠猶豫的當兒,外頭響起轟隆的雷聲;他兩大步走到窗前一看,不由得咒罵起來,躺在地上的狗兒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生什麼氣。
「阿敏又怎麼了?暑假一開始她就天天盼著你放假好回來陪她;現在你回來了,她卻一個人躲在房裡不吭聲。現在的女孩子心裡想些什麼還真難猜。」傅希敏的母親林秀文皺著眉頭說。
林秀文的第一任丈夫傅清和,也就是傅希敏的生父,四十六歲正值壯年時車禍身亡,留下她和年方十歲的女兒清苦度日。兩年前,林秀文再嫁喪偶多年的陶藝家關永白,隨他定居山林,她因此多了一個異姓兒子關強、女兒阿敏也有了一個處處讓著她的哥哥。
關強微笑著。
「她在生我的氣,我一會兒去找她談談就沒事了。」
「唉!多虧你總是讓著她,這孩子的脾氣真是——」林秀文連連搖頭。
關強但笑不語,林秀文接著問:
「功課還忙嗎?人家說研究所不好念,你用功之餘可得注意身體,別累壞了。」
「只是碩士班而已,並沒有那麼辛苦,否則哪還有假可放?不用擔心我,阿姨!我會照顧自己的。」
「阿敏若有你一半懂事,我就真的沒什麼好煩惱了。」
「她也不是真有什麼不好,這個年紀總是靜不下來,慢慢會變的。」關強仍是面露笑容。
「變?怎麼變也成不了窈窕淑女,我早就死心了。」
「她有她自己的味道嘛!」
林秀文笑著說:
「就你跟你爸爸把她捧得跟個公主一般高。」
屋外忽然雷聲大作,林秀文拍拍他的肩。
「要下雨了,我拿傘到後頭工作間給你爸爸。你搭了一天的車,又走了段山路,一定很累了,先洗個澡早點休息吧!」
關強點點頭。
他的確是累了。為了能提早回來,他在學校趕了三四天的作業,能洗個澡睡覺是他此刻所能想到最大的享受了;只是,在這之前,他得先去瞧瞧他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她是個名副其實今日事今日畢的人,意思是今天的架今天一定要吵完,過了今天她就當你是個透明的,不看你,不跟你說話;而他最無法忍受的就是她這麼對他。
第三章
龍雁醒了,是被人搖醒的;她睜開眼睛前,還想著自己的床什麼時候變這麼硬,還有老媽一向都扯開嗓門喊她起床,怎麼今天這麼勤勞,特地上樓來搖她起床。
她從來不是一叫就乖乖起床的人;可是今天不同,她雖戀床,肚子卻每隔兩秒鐘就咕嚕一聲提醒她該送點東西進胃裡;若不先解決這件事,她是怎麼也無法再睡了。
由於她側著睡,雙眼一張開,就看見一隻大黃狗垂耳朵吐舌頭的看起來像在笑,令她不由得也笑了;她伸出手想要摟它,可能是睡眼惺忪,雙手抱住的竟不像是狗脖子,既沒有毛,感覺又粗粗的很像牛仔布料。
「小姐!你抱住的是我的腿。」一個低沉的聲音說。
待龍雁看清楚她抱來貼在自己頰邊的是什麼東西時,她嚇得大叫一聲,旋即鬆開手,並向後退到牆邊。
「你——你幹什麼?」她大聲說,聲音卻抖得厲害,這個人就是讓她莫名地感到懼怕。
「這句話該由我來問吧?是你抱住我,可不是我攻擊你。」丁漠面無表情道。
這話提醒了龍雁方才出的糗;她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
「對不起!我——我以為——」
「我知道你想抱的是阿胖。昨晚你抱著它就睡著了,好像它是你在此地唯一能信任的『人』。」
「它很可愛,而且——似乎只有它真正歡迎我。」
龍雁不是故意要說得這麼可憐兮兮;只是昨晚她又累又餓,找不著胡美琦的二哥不說,還讓人趕來趕去,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委屈。
丁漠看著她。
「我們並不是不歡迎你,只是——」
「你們根本就希望我滾下山去!尤其那個傅希敏,明明說不會找我麻煩,還好心帶我上山,誰知一聽說胡信民離開了,就巴不得我立刻滾蛋。真是莫名其妙!」
丁漠扯動嘴角。
「她對離我一百公尺以內的女人都是這個樣子,甚至更凶呢!你不要介意。」
「她說她早就決心嫁給你。那昨天那個叫關——關什麼的又是誰?他們看起來很熟。」龍雁坐到床邊輕撫大狗的頭。
「關強是她哥哥,不過她不會嫁給我,我也不可能娶她。」
「哥哥?不同姓的兄妹?」龍雁皺起雙眉。
「很簡單,他們既不同父也不同母,沒有血緣關係。別再關心別人的事了——你男朋友已經離開,你呢?你有什麼打算?」
「男朋友?」龍雁張大眼睛。「胡信民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同學的哥哥。」
丁漠蹙眉,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那你跑到這麼荒僻的地方來找他幹什麼?」
「我主要是來度假的——喂!別用那種眼光看我,我說的是實話。」
「沒有人會到這裡來度假,這裡——」丁漠看看四周。「我實在看不出這裡有什麼好玩。要度假該找溪頭墾丁那些風景優美的地方不是嗎?」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這裡是這麼——這麼不像風景區。謝謝你讓我在這裡待了一晚,我馬上就離開,不會再給你添麻煩。」又聽見肚子的咕嚕聲,龍雁吞吞口水說:「我離開前可以吃點東西嗎?只要一點點就夠了,我真的好餓,昨天中午以後我就沒再吃任何東西了。」
丁漠沉默了半晌,龍雁幾乎確定他就要殘忍地拒絕她的請求時,他才開口:
「給你多少東西吃都沒問題,只是——你沒注意外頭的聲音嗎?」
見龍雁一臉茫然,他歎了口氣,繼續道:
「昨晚開始下起大雨,山路泥濘而危險,恐怕你得暫時待在這裡了。」
傅希敏倏地睜開眼睛,由床上跪坐起來拉開床邊的窗戶。雨還在下,甚至下得更大,一點也沒有要停的樣子,她沮喪地倒回床上,動都懶得再動一下。
完了!看來雨是從昨晚下到現在,那女人肯定是在丁漠那裡住了一晚沒有下山。孤男寡女的,那女的又頗具姿色,說不定丁大哥已經讓她給迷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