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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陳美琳

  「愚蠢的女人,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咬著牙道。

  丁秋柔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那一吻所產生的影響,到現在還讓她暈頭轉向;他的話聽在她耳朵裡,不過是一陣模糊不清的喃喃低語。

  是的,她還迷迷糊糊的,腦子裡想的全是他的吻,對於他猛地推開她似乎毫無所覺,身子不自覺地又朝他靠了過去。

  「你給我站住!」冷漠吼著:「站住!別再靠過來了,聽見沒有?」

  丁秋柔眨眨眼,依然在半夢半醒之間。

  「為什麼?」

  「為什麼?你問這是什麼白疑問題?」冷漠咬牙道:「你父母是這麼教你的嗎?要你向男人投懷送抱?」

  「投懷送抱?」丁秋柔又眨眼眼,這下子終於全醒了;她臉紅地指著他。「你說什麼?我投懷送抱?喂!是你……是你先親我的耶!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

  「人家親你,你就笑著迎上去嗎?」

  「我……我笑著……」丁秋柔瞪大眼睛指指自己,接著,抓起一個枕頭朝他丟去。「你這個無賴,佔了人家便宜還……」

  「你不會反抗嗎?」冷漠避開飛過來的枕頭,怒視著她。「你不會踢、不會咬,也不會罵人、打人,是不是?你該死的怎麼能讓我吻你?」他吼道。

  丁秋柔楞住了,沒見過把「做賊的喊抓賊」這句話實踐得這麼徹底的人。就算她回應得稍微……稍微大膽了些,但始作俑者是他啊!他怎麼能說得好像他半點責任都不必負?

  她瞪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而冷漠莫名的怒氣也在沈默中逐漸消褪了。這情況有點惱羞成怒的味道--他克制不了誘惑親吻了她,卻在惱怒之下,對她大吼大罵,說起來是沒什麼道理!但是,她也的確少了根筋,不是嗎?她不應該配合到這種程度,沒有激烈的反抗也就罵了!反倒抱住了他,是男人都沒辦法停下來的啊!

  冷漠看了丁秋柔一眼,她則哼了聲,撇過頭去,他只得把到了嘴邊的道歉又給吞了回去。這樣更好!冷漠心想,他從來沒有跟誰低過頭,即使是在撒旦王面前也一樣,要他對她說對不起,肯定會很彆扭,能省則省吧!

  於是,寂靜持續著。兩個人幾乎是背對著背,看也不看對方一眼,一直到樓下的鐘聲噹噹響起,顯示午夜已近,丁秋柔才不情願地打破沈默。

  「請出去,我要休息了。」

  冷漠轉頭盯著她看,半晌之後,開口道:

  「你仔細想想我今天說的話,留在人界對你而言並非永久之計,這點我相信你自己也很明白才對。」他說著,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踏著無聲的步伐,離開她的房間。

  ※  ※  ※

  又被摔倒在榻榻米上,梵軒乾脆就這麼躺在那兒不起來。他喘著氣,不睜開眼睛也能聽見那些小孩一一向何芊芹道再見,然後踏著開心、嘈雜的步伐離開教室。

  他這是何苦呢?梵軒不曉得第幾次這麼想著,待在飯店裡看電視、睡覺不好嗎?雖然無聊了些,至少不必被當做教學道具,搞得渾身酸疼不已、叫苦連天啊!

  「喂!你究竟要躺到什麼時候?這裡可不是旅館,要睡覺請回家去睡。」

  梵軒一把拉住正要走開的何芊芹。

  「下課了嗎?」他問。

  「你的『前輩』們都已經離開了,你說是下課了沒呢?」何芊芹皺起眉。「別拉著我,我櫃檯還有工作呢!」

  梵軒沒鬆開手,又問:

  「這道館怎麼就你一個人在忙?」

  「我老爸、老媽去五度蜜月了。」見他不鬆手,何芊芹乾脆一把將他拉了起來。

  「五度蜜月?」梵軒不解地聳眉。「五度蜜月是什麼意思?」

  「你的問題還真奇怪,人家高興度五次蜜月,不行嗎?反正現在是淡季,舊班級也不多,也沒有新開的課程,我一個人就能搞定,所以我老爸老媽就『又』旅行去了。喂!你可以放開我了吧?難不成你連走路都走不穩了?」

  梵軒苦笑著點頭。

  「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點那種感覺。」

  何芊芹瞪了他一眼。

  「那你就在這兒多坐會兒吧!我到前頭忙去了。」

  「等一等。」梵軒還是拉著她的手。「你不能陪我坐一會兒嗎?我來這裡上了好幾堂課了,跟你說過的話加起來還不到十句。」他對她露出慣有的笑容。

  何芊芹怪異地看著他。

  「哪來那麼多話好說?又不是菜市場那些三姑六婆。」抱怨歸抱怨,她終究因為擋不住他的笑容攻勢,而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只陪坐你五分鐘,櫃檯沒有人看可是不行的。」

  梵軒微笑點頭,然後繼續他剛才的問題。

  「你父親怎麼會想要經營一家道館呢?我是說『道館』這名稱現在已經不常見了,不是嗎?」

  「道館的創立者是我爺爺,名字也是他取的。」

  「你爺爺過世後就把道館傳給了你父親,是不是這樣?」

  她又聳起眉瞪他。

  「我爺爺才八十多歲,還活著呢!他和我奶奶到歐洲度假去了。」

  「對不起!」梵軒忙道歉。「真的很抱歉,我以為……」

  「算了!」她揮揮手。「我爺爺沒聽見算你命大!如果他用柔道摔你,恐怕我得到對街把你撿回來了。」

  梵軒臉都白了;他相信這番話絕非誇大,從她這孫女身上,不難想見這道館的第一代主持者功力如何。想像自己被摔過大街的畫面並不是件愉快的事,他覺得還是換個話題比較安全,於是又擠出了個笑容。

  「你的家人都旅行去了,把你一個人單獨留下,他們不擔心嗎?」唉!為什麼他這麼努力想和她說話時,她卻在看牆上的鍾?和他相處真的這麼沒趣嗎?

  「我都這麼大個人了,還有什麼好放心不下的?」何芊芹回答他的問題,接著,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幹嘛?戶口調查啊?我們家的事你問這麼詳細做什麼?」

  梵軒一楞,隨即搖搖手。

  「我只是隨口問問,沒有惡意的。」

  「你有沒有惡意,我是不知道--」何芊芹若有所思地皺著眉。「但是,要我說完全不懷疑也是假的。你想想,我只不過是替你付了幾十塊錢給賣麵線的老伯,接著你就出現在我家道館,說你是來學武強身的,這未免也太湊巧了吧?」她忽然轉過頭看他,鼻尖距離他的約只有一公分遠。「喂!我把你的事跟好朋友提過喔!」

  「我的事?」梵軒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我有什麼事值得你拿來和朋友討論?」

  「從頭到尾都是啊!如果你多認識我一些,你就會知道我對這種事情沒什麼經驗。」何芊芹聳聳肩道。

  「呃……能不能請問一下?你所謂的『這種事情』指的是--」

  「少來了!你明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何芊芹盯著他瞧,鼻尖幾乎碰到他的鼻尖,表情卻像一個女警官在進行某項審問。「你說說看啊!告訴我是不是那麼一回事。」

  梵軒的笑頗為虛弱。

  「什麼怎麼一回事?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再簡單不過了,你只要告訴我--我那些朋友說的是不是真的。」

  「她們--你那些朋友是怎麼說的?」

  「她們說你在追求我。」

  第七章

  梵軒可以說是睜著眼睛直到天亮,而令他失眠的正是何芊芹對他提出的那個問題。他在追求她嗎?他在追求那個把他當稻草人摔來摔去的狠心女子?撒旦保佑!他幾乎想破頭了,可是到現在還沒有肯定的答案。

  昨天,他趁著何芊芹去櫃檯接電話時,施法術遁逃;當時的他腦子裡異常混亂,根本沒想迥這麼平空消失有什麼不妥。他無法思考,也無法回答,坐在那兒讓她盯著看是一種痛苦,所以他得離開,而一通電話恰好救了他。

  追求嗎?他在冥界從來沒有想過追求哪個女使,他想要的時候,她們總是在那裡;有時候還會有一下子來太多個的困擾,所以了,他為什麼會想要追求人界的一個凶女人?

  也許這是個誤會!她誤以為他別有用心,其實,他之所以會報名柔道班純粹是為了……為了……撒旦!他根本就不想報名,那是他一時情急想出來的藉口,誰會喜歡讓人從東邊摔到西邊,然後再從西邊撿起來摔到東邊?

  那麼,他又何必每堂課都準時去上呢?他根本連報名都可以不用去的。這些日子以來,他腰酸背痛、抱怨連連,可是時間一到,他依然準時到達道館,這--他實在不曉得該如何解釋他這自我矛盾的行為;他應該不笨,又為什麼會如此自討苦吃?

  掙扎了許久,梵軒歎了口氣。好吧!他可以承認自己甘心冒著被摔斷脖子的危險去上課其實是為了想見她,但這並不表示他就有意思追求她啊!也許他只是想研究一下人界的女人和冥界的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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