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少年男子有些抗拒,但沒多久,他感受到任翔並無惡意,只好隨任翔把脈。他細細觀察沉穩內斂的任翔,這或許又是韓嘯天重金聘請來的名醫吧!
不過,任翔那雙沉鬱如無垠夜空的星眸,不染塵俗的飄逸氣質,怎麼也不像是那夥人的朋友,那他究竟是為何而來呢?他不禁皺緊眉頭。
任翔沉吟好一會兒,緩緩在房中踱步,定定凝視了他一盞茶的工夫,忽而問道:"你這病是天生的,遺傳自父母雙方練功時走火入魔的後遺症--玄陰絕脈,是吧?"
少年男子好生佩服:"閣下好高明的醫術,如此的病症竟能從脈象上看出!"
他不問能否醫治,只道欽羨佩服,這點膽識,就教任翔起了莫名的好感。他接著說:"得了玄陰絕脈之人,是天生的練武奇才,但也絕活不過二十歲。韓嘯天是有幾分功夫底子,但我不相信他能生出如此優秀的孩子,而他的夫人,更不可能。"
任翔咋舌的表情,令少年男子撲嗑一笑:"你猜的沒錯,我跟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可是,他卻請我來醫治一個人……"
"沒錯,他要你醫治的就是我。"少年男子眨眨眼,幽默地自嘲說,"治好我,再收為他用。只要我能替他贏得鄱陽湖的月下論劍,替他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他這幾年花在我身上的錢就全部值得了。"
原來如此。月下論劍?好熟的名字,差點忘了它的存在,任翔暗道好險,在他心中,幾乎已快忘記戀兒和師伯何問天還在鄱陽湖等著他呢!
"這畢竟太過冒險,玄陰絕脈自古相傳即是一個無藥可解的絕症,一般人只知身帶此症的人必定武藝高強,可不能保證一定能活過二十歲!"任翔知他生死不繫於心,才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他相信這少年男子能理解的。
果然,那少年男子連表情也不曾變過。他若能活過此劫,將來必定是縱橫江湖的大人物,光憑這一點,任翔就有股衝動想治好他。
"但在韓嘯天的眼裡,這未嘗不是一個一步登天的好辦法。對了,我叫寒冰若,可以舉雙手發誓,我跟韓嘯天一點關係也沒有。"他自若地笑笑。
寒?這個姓好熟,驀地,任翔跳了起來:"你……你……你是寒迎星的後輩!那個毒俠寒迎星?"
寒冰若微微一笑:'他正是家父,而我無巧不巧正好在家父母仙逝之時,被韓嘯天發現,帶回威遠鏢局,至今也快十年了。"
終於好不容易回神過來,任翔的頭開始痛了:"難怪,如果是毒俠,那就什麼都說得過去了。這世界上若有人能治玄陰絕脈,那人絕對是毒俠,這也能解釋為何你身中玄陰絕脈,卻能延活至今。"
"老實說,我一點也不羨慕長壽。如果我活了大半輩子,卻全得在這間小宅子度過,那我寧可不要活。"寒冰若的雙眸盛滿憂鬱,如同這間簡陋的房子,絲毫看不出任何希望。
"你別這樣想,世界之大,光是一個洛陽就夠你玩的。我一定會把你救出去,就算是看在毒俠的面子上吧!他可是我的偶像哩!"任翔的鬥志全被激起,他是愈挫愈勇的典型。
寒冰著倒是為他擔心:"你先想辦法自己走人吧!別以為韓嘯天當真會兌現他的承諾,你以為威遠鏢局出現一個玄陰絕脈的人,但為何江湖上無消無息?那全是因為他殺了所有為我看病的大夫,你明白嗎?"
"知道啦!猜也猜得到,還用你說。"任翔斷然地揮揮手,"就這麼決定,我明天夜裡來接你出去,在這裡療傷不安全,我們換個地方,把你的玄陰絕脈治好。"
寒冰若皺著雙眉:"任翔,你……"
"沒事啦!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叫我小心,是吧?我會的,咱們明天見,那小丫頭在屋頂上等得不耐煩了,我先走一步。"任翔含笑的黑眸晶亮,飛快地躍上屋頂。
這種陣仗,玩起來才夠意思嘛!
苦苦等候的納蘭沒等他站定身子,便重重地拍上一掌:"你倒好,叫我在上面吹風喂蚊子,自己在屋裡談得不亦樂乎,怎麼?獵艷名單上又多了一個?"
任翔輕飄飄地閃過:"我們回房裡談,此地不宜狗留,連狗……"
"都不能留了,何況人呢?"納蘭淺漾著溫柔唯美的笑容,開始火辣辣的炮轟,"你有得解釋了,走吧!"
於是,在漆黑的夜色中,這兩道倏來倏去的身影又飛快地消失在夜幕裡,整個威遠鏢局,還在呼呼大睡呢!
* * *
第二天一入夜,任翔和納蘭便上了屋簷,開始飛簷走壁拜訪那位奇人之後。
任翔驀地腳步一頓,微覺內息紊亂,心知瘟疫病菌已在體內蔓延,看來,必須加重藥效才行。
他這麼一停頓,輕功只在伯仲間的納蘭馬上撞上他的後背,揉揉發痛的鼻樑,她不免埋怨:"你幹嘛停下來啊!嫌我的鼻子不夠扁是不是?"
"噓,小聲點,萬一給韓嘯天聽到怎麼辦?"他賊賊地一笑,第一次看到她嬌憨的模樣,尤其是那雙燦爛晶瑩如明珠的美眸,她實在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只要她不凶巴巴的話。
一聽到韓嘯天的名號,納蘭就自動降低音量:"說的也是,他今天好像起疑心了,我們的確要小心一點。"
今天一早,韓嘯天便來探他們的口風,但任翔漫不經心和不置可否的態度令他無法捉摸,而他也沒有膽子馬上自掀底牌,所以,雙方僵持了一天,也讓任翔賺到一天。
任翔循昨幾個夜裡摸進來的舊路,熟抬地閃進寒冰若的房裡:"嘿,你準備好了嗎?"
寒冰若白皙斯文的臉上閃過幾絲驚喜:"說真格的,要離開住了十年以上的房子,還真有點不捨得呢!"
"原來如此,那讓你再待一會兒好了。"任翔作勢要走,馬上被隨後跟來的納蘭推了回來。
"還玩,都什麼時候了,我們還等著闖出去呢!"
納蘭是個超級行動派,想到什麼便做什麼。昨天她便聽說這個寒冰若生得文質彬彬、瀟灑俊美,她早想親眼見見這位天下無雙的大帥哥。
現在,她雙掌一推,馬上把礙眼的任翔推到一旁,自己笑吟吟地端詳著寒冰若。
"嗯!不錯,不錯,果然是個大帥哥,只可惜臉色太過蒼白,年紀也稍嫌小了點。"做丈夫嘛!嫌小;做弟弟,倒挺像的。
寒冰若不禁莞爾,眼前這標緻美艷的小姑娘似乎還小他一二歲,還嫌他年輕呢!"這位姑娘是?"
"納蘭,叫我蘭兒好了,"納蘭對他可是很有興趣。"你還沒有去過西域吧!我帶你上大漠玩玩。"
怪怪,這女人當著他的面誘拐年輕男子,這像話嗎?任翔揪住她的衣領:"喂,別看到帥哥就變了模樣,辦正事要緊。"
納蘭突然直勾勾地瞅著他瞧,嘴角勾起一抹瞭然的微笑:"你怕了嗎?"
任翔被她瞅得心裡毛毛的:"我有什麼好怕的?"
"怕你這個風流遊俠被人比了下去啊!"納蘭笑得好不得意,終於看到厚臉皮任翔狼狽的神情。
"原來你在擔心這個啊!放心吧!我對自己的外表非常有信心。"任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轉向一旁對著看好戲的寒冰若,"別把她看成我這邊的,我不認識她。"
他們有著明顯的默契,與相當程度的熟稔,寒冰若突然非常羨慕任翔,闖蕩江湖身旁有佳人為伴,這是件多幸福的事啊!
納蘭聳聳肩不以為意,反正她補捉到任翔眼中的一絲焦灼就行了,她可不信他一點也不在乎,雖然在她眼中,任翔的確是帥多了。
唉!什麼時候開始發現任翔這麼有男子氣概呢?其實,早在大漠,她就看出這男子重情重義的優點,所以,一踏上中原,她就賴上他了,說什麼也要把他拖下水。
"我會拖累你們的。"寒冰若說的不是客氣話,他的確連走動都有困難了,可是,任翔猿臂一伸,直接把他像個布袋似的背在肩上。
"當心了!"他提氣輕喝,身形輕飄飄地躍上屋頂,緊接著再起落一回,已經直接奔向西側邊門。
納蘭不怎麼費力地跟來,甚至超越他們,聲音遠遠地飄來:"說也奇怪,韓嘯天這麼重看你,為何這一路上警戒如此鬆散?任我們說來即來,說去即去的?"
任翔呻吟了一聲,他真有夠霉的,納蘭啥事不說,偏提這個,果不其然,漆黑的夜裡,立刻點起火亮的燈把。
他轉身另尋出路,無巧不巧,夜裡睡不著覺的韓嘯天正好站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