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人馬正式打個照面,敵眾我寡,任翔馬上做出了決定。
老弱婦孺都不適合行走江湖,古有明訓,而他身旁的同伴,正好符合這兩個條件。
善哉!老天爺一定認為他這些日子過得太閒了,才會派給他如此艱巨的任務。
"當心。"納蘭湊向他耳畔嘀咕,"他面有不善,一定知道我們在打這個帥哥的主意,他忍了這麼久。臉色都漲成豬肝的顏色,可見他奸詐無比,我們得小心,免得著了他的道。"
"你可以再大聲點,沒關係。"任翔談笑自若,保持臨危不亂的瀟灑本性。
納蘭瞪他:"你是在褒我,還是在貶我?我們是一夥的耶!"
"別忘了,還有我。"寒冰若翻跳下任翔的背,蒼白的臉色泛著病態的嫣紅,"我絕不會回去的,活到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很高興在我死前,還有你們這樣的朋友。"
"呸呸,別講得好像有兩個墊背似的,多不吉利。"納蘭百忙之中還不忘跟他鬥嘴。
韓嘯天早已不耐煩了,明明這麼有氣勢的出場,卻被他們搞成這樣,"喂,識相的把寒冰若交出來,順便把他的怪病治好,我保證你們毫髮無傷,如何?"
"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那我跟你換好了。"任翔揚起惟一的招牌冷笑,暗暗攢眉,最好快快結束這場惡鬥,否則,他這個名醫,要破天荒成了病患了。
"任翔,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五年前你在我背上、腰上和大腿留下三道劍痕,至今還沒找你算賬。如今,你看看四周,有把握衝出去嗎?"
好吵喔!用不著他提醒闖出重圍的困難性。"原來你還記恨當年的小事,我早已經忘了。"任翔不著痕跡地打量四周的環境,似乎發現有這麼一點希望。
韓嘯天馬上哇哇抗議:"你竟然忘了!那是我此生的奇恥大辱,而你這個始作湧者竟然忘了。"
"唉!沒什麼啦!好漢不提當年勇。"上一刻,任翔還在言不及義地笑著了一刻,他便揮舞著雙臂,將納蘭與寒冰若送上半空,成兩道形狀優美的拋物線,然後,安全落地,脫出重圍。
回春堂的少主武功如何了得,今晚可是完全展現了,他一送走那兩人,便奪來一柄長劍,劍招大開大合,追魂奪命的氣勢完全爆發。
納蘭看得分明,只覺身旁一股雄渾的和風吹起,她不由自主地離開打鬥的地方。"好沒意思。"她咕噥了一聲,便往前奔去。
寒冰若畢竟是個男人,多少也能瞭解任翔的做法。"等等,你這樣只是令此處多增設一處閣下的靈位而已,對敵眾我寡的劣勢沒有幫助。"
這話多不中聽!納蘭驀地停下腳步。"難怪你被監禁了十年,像你這樣的個性行走江湖,沒幾天就嗝屁了。"
"敢情閣下想和我討論我的教養問題?"寒冰若有札地問。
這倒提醒了她:"對喲!還真沒空理你。"納蘭又準備拔刀相助,久不動動筋骨,她還真有些忘了。
"慢著,"寒冰若硬是攔下了她,"這樣是以卵擊石,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保證能讓任翔平安脫身。"
"你有辦法?還不快說。"
納蘭在他的指點授意之下,心領神會地加以運作一番。此時,任翔的戰況已經江河日下,愈見吃力了。
真是他媽媽的,都什麼關頭了,那兩個不知死活的"老弱婦孺"還站在遙遠的那一方,對他指指點點地評頭論足?有沒有搞錯,他這麼拚死拚活的為誰啊?
萬一他任翔在這威遠鏢局裡陣亡了,他一定要到閻王爺那哭訴,都是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小子與小女子害的。
左邊一閃,險險躲過腰上致命的一刀,反手一刺,那人先見閻王去了。
這可怪不得我,是你先要殺我的,任翔有點昏眩地想。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際,韓嘯天終於等到適當的時機出手,浪費這麼多下屬,為的就是要耗盡任翔的內力,所以,他招招狠辣,意欲活捉生擒。
任翔蹶緊劍眉,招式施展逐漸吃力,藉著眼角餘光望向那"老弱婦孺",一個失神,竟讓韓嘯天擊飛長劍。
他忙退後幾步,再往嘍囉群中奪劍。
女人心眼多,這也是古之明訓,果然沒錯,納蘭這小妮子竟然先走了,可惡!
在他心中,隱隱有個聲音提醒他,即使納蘭留下來也無濟於事,她先走也沒什麼不對,畢竟這是他默許的。可是,非常荒謬的,他的心竟然因為她的離去而感到窒息難忍,疼痛難當。
就在他腹背受敵,左右夾攻之際,一聲輕脆的嗓音高聲響起:"失火了,快救火啊!庫房、賬房、廚房,大大小小的房子全失火啦!"
是納蘭,任翔的心為之狂跳,手中的劍使來也更起勁了。
韓嘯天被她嚷得心神大亂,加上手下紛紛左顧右盼,他索性大喊:"大家快去救火……喂!等等,我沒叫你們全走光啊!"
遲哉,他布下的人牆全趕去救火,只剩下他一人和任翔面對面仁立,人家是長身玉立,溫文灑脫地迎風傲視,而他此時叫停會不會太遲了點!
任翔莞爾:"這招不管用了,幾年前你就是棄劍投降,才讓我一時相信你只是誤入歧途,沒要你的命,現在還來這套?噴噴,你實在太沒長進了。"
"我有什麼錯?十年來,我供寒冰若衣食住行,還到處為他聘請名醫治病,我有什麼錯?"他不滿地抗議道。
任翔嘀咕咒罵:"好煩哪!誰規定大俠在殺人前,還得說道理給他聽的?"
"你回答不出來了吧!哈哈哈。"韓嘯天撫掌大樂,突然,笑聲被硬生生地截斷,臉色非常難看地跌坐在地上,只能瞪著一雙不相信的眼睛看著自己被刺破的氣海穴。
"你生平最大的錯誤,就是把我任翔當成傻瓜耍,被你瞞過一次就算了,再上第二次當,連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任翔並非嗜血之人識是刺破他的氣海穴,讓他終身不能使武為害他人而已,但這對韓嘯天來說,比死還痛苦。
"你好狠……"韓嘯天發出不平之鳴。
"啊!我沒告訴你嗎?就憑你半年前在汾河畔殺了谷老爺子一家六十餘口的性命,再加上兩年前犯下齊縣溫家莊的滅門血案,就足以取你的狗命,更別提這些年你為了替寒冰若治病,殺死的那些優秀大夫。"任翔難得表現一下他的超強記憶力,只是,他非常不喜歡用在這上面。
韓嘯天早被他的話嚇得結巴:"你……你……你怎麼……會知道?"
原以為天衣無縫,哪知他如神襖,如鬼魁,竟全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任翔索性讓他聽個明白,"最主要還是因為我日子過得太閒了,在當年血案發生時,小小地察訪幾日,便發現這個天大的秘密,才對你另眼相看,原來你也是心狠手辣的硬角色,任某當真是看走了眼。失敬,失敬。"
"啊!呢,唉!"韓嘯天口中發出幾個無意識的虛詞,遲鈍的腦袋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你是故意被韋端引來的,你早想對付我了。"
"嘿嘿,好說好說,在下……"突然,他的後背突地挨了一記鐵沙掌。
"快走了啦!還在囉唆什麼,難道希望他說歡迎光臨,下次再來啊!"
納蘭帶著寒冰若,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後,兩道姣好的柳眉全豎在一起,這個男人在發什麼瘋啊!從沒見過正邪之間有這麼多話好聊的。
"啊!原來是你啊!久違了,"任翔挽著他們,一邊一個,飛快地消失在夜空之中。
頹然坐倒在地上的韓嘯天,只能眼睛睜地看著任翔和他費盡心機"養"的寒冰若從他眼中溜走,而他那些笨蛋屬下這才救火完畢,乖乖歸隊。
唉!好在是保全了家當……咦?"剛才燒了什麼地方?"他忙問。
"賬房!"
天哪,我那些百花花的銀票啊!瘟神,任翔當真是瘟神!"把韋端給我找來。"
韓嘯天的嗓音迴盪在威遠鏢局裡,揭開了清晨的序幕。
第六章
"韋叔叔是好人,他一定是受了韓嘯天控制,不得已才騙我們的!"納蘭忍不住說道,她寧可這麼想,也不相信"她是年幼無知,誤交匪類,是非不分,慘被利用"這些蠢話,尤其這些話還是任翔說的。
"他是壞人,明明就是,是你識人不清,才會把他當個寶似的!"任翔悠哉地喝著手中的茶,懶洋洋的聲調刺激著她的四肢百骸。
納蘭扁了扁嘴:"反正我知道他對我好!"
"真是個小孩子,給你幾塊糖吃就可把你賣了。"瞧她小嘴翹得半天高,就知道她不服氣,"要知道江湖多險惡,沒事少在這裡打混,還是快快滾回西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