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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歐倩兮

  這個男人是既強硬又軟弱的,他的兩極揉成了一  股約露摸不清,更是抗拒不了的魅力,她只知道她栽進去,栽進去,再也出不來了。

  「我知道──我要看看你有多軟弱。」她把香唇湊在他嘴上,如癡如醉說。「約露,這次妳挑釁得太過分了。」惟剛的嘴立刻攫住她的唇,鷹捕小燕。霎然間,隔閡著兩人的重重衣衫,變得令人不堪忍受。惟剛一  雙大手把所有屏障除去,統統除去。他懷裡的美麗女孩,像一  樹春天的柳,綿綿把他纏繞住。她酡紅的眉眼,令他心蕩神馳,他知道,倘若他沒有吻遍她,撫遍她,愛遍她,這一  生他定要恨不得其所。惟剛抱著約露翻過身來,俯壓著她,雙手穿入她秀美扶疏的髮鬢裹,捧著她的臉,吻那兩道自一  開始就使得他驚異而迷戀的濃睫。他把它們輕含在唇際,她裊裊眨動的時候,他感到一  陣癢,一  陣麻,一  陣心酥骨軟。

  他咬噬她兩朵像茶花一  樣美的肩兒,聽見她的細喘,她嚶嚀喊他的名字,使得激情更加不可遏抑。她化掉了,春水一  般在他懷裡蕩漾。

  他成了一  葉小舟,穿水尋路,劃向她的深處,一  陣比一  陣情切,一  波比一  波激昂,終於翻騰成一片洶湧的漩渦。

  約露從不知道一  個男人可以讓一  個女人這樣痛楚,更不知道在痛楚之後,又是如此狂喜。太甜蜜了,幾乎令人發狂。是他,只有他,唯有他,他的汗濕、他的急喘、他的激情、他的縱放,把她帶入那片漩渦,那片美絕喜絕的天旋地轉中。是那銀瓶乍破的一  剎,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與他纏綿,纏綿,纏綿到極地。

  ***惟剛在歡極中睡去,又在睡夢中醒來。

  他的胸口上仍負著沈沉的壓力,是約露柔膩的嬌軀在他的臂彎。他從枕上抬起頭,瞄瞄几上的小鐘,指針在十  。他困著了近一  小時。

  約露偎著他,一  頭秀髮披散在他胸膛,札得他癢癢的。她悄悄蠕動了一  下,他側了側身,低嗅了聲,「約露。」

  她沒應答,小蝦兒似的蜷曲在他懷裡。惟剛把遮著她臉蛋和肩膀的髮絲拂開,一  室杏黃的燈色熏陶下來,把她一  身膚色映照得像惟剛那方紅花芙蓉印,嬌得教人恨不得把她塞進心口裡去。

  惟剛起半身想拉上被子蓋住她,卻在兩人牴觸的腿閒發現一  抹血痕。他的胸口一  熱,週身蕩起濃濃的似醉酒意。他小心碰了碰她腿內側的血絲,她猛然一  震。「哦,約露,」他愧惶地叫一  聲,把她擁入胸懷。他不能說他後悔,但是汗顏和不安卻免不去。「對不起──我不該。」

  她卻忽然垂淚,低聲問:「以霏也是這樣,對不對?」

  「以霏?」

  「這就是以霏的愛,以霏的奉獻,她付出一  切,沒有保留,因為愛情不許有保留,否則就會失真──男人總有辦法讓女人服膺這一  條。

  不想毫無保留的結果,卻落得一  場始亂終棄!」約露抬起頭,控訴似的說。

  「妳在說什麼,約露!」惟剛越發感到驚疑了。

  「你知道她後來為什麼拚命找你嗎?」約露不理會他的問話,兀自看著他,眼裡一  半是淚,一  半是火。「她是何等心高氣傲的女孩,你對她既然無心,她也不會再苦苦纏住你不放,但是你在她身上種了禍根,她完全慌了,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好找你,拚命找你,她不求你負責,只希望你想辦法!」

  惟剛的面色驟然翻白,他瞠目望著約露。

  「妳是說以霏她──」

  「她已經懷孕了!」

  第十章

  深宵,真空管送出的爵士樂,帶著鼻音,欲睡而未睡。惟則站在紫絨沙發邊,搖蕩手上

  半杯白蘭地,未飲而欲飲。突然間,起居室的門破天荒似的被擂開來,惟則什麼都還沒有看

  清楚,就給來人一  記拳頭擊中下巴,倒坐在沙發上,酒紅濺了一  手。

  「你對她做了什麼?」他那三  天不見人的堂弟,惟剛,雙手揪住他的衣領,傾軋在他鼻

  尖狂吼。「你對她做了什麼?」

  「放手,惟剛!」惟則驚怒交加,往後掙開來。「我不知道你在發什麼瘋,我不知道你在

  說什麼──」

  「我在說以霏──梁以霏,」惟剛兩眼冒凶光,額上青筋綻露,惟則幾乎可看它們在突跳。

  他和惟剛做了三  十  年兄弟,從沒見過他這副駭人的模樣。「那個懷了你的孩子去尋短見的女

  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竟是這麼一  個卑劣、懦弱、不負責任、沒有良心的男人!你這

  樣對待她!你害死了她!」

  這一  字字,一  句句,都像漫天的冰雹向惟剛當頭掃下來。

  惟則驚懾地半仰

  在沙發上,居然還在手上的酒杯,終於咚地落了地。他顫索地抬起手,把臉蒙住,指間

  斑斑的酒紅,血色一  般。

  「她讓我喘不過氣來──我不是不愛她,但我也得呼吸過日子!」他呻吟道,一  張臉圍

  在柵欄似的十  指後面,局迫得可憐。「她受不了一  點差池,一  點瑕疵──白鞋踩了泥巴,

  也不管電影就要開演了,非得回  宿舍換鞋不可;沒洗手不能摸她的臉,摸了她的頭髮就不能

  摸她的下巴。她活在一  塵不染的世界裡,她要的也是個一  塵不染、完全封閉的愛情。是的,

  她把一  切給了我,做什麼都在為我奉獻,所有知覺意識全釘著我一  個人。她斤斤計較我的

  一  舉一  動,一  點玩笑也禁不起!一  次我逗她,說我其實喜歡的是豐滿的女孩,接下來一  天,

  無論怎麼道歉,怎麼賠罪,怎麼哄怎麼勸,她硬是一  句話不說,她不發脾氣,也不和我吵,

  就是一  句話不說,那天回  來,我整個人也差不多虛脫了。」

  惟則的雙手自臉上滑下來,他把後腦勺往椅背一  靠,一  只手背重重疊在額頭上,閉緊

  了眸子。

  「北海岸那一  夜,那一  夜我對她情不自禁,我明知道不能,但她太動人……如果,如

  果她能多一  點折衝,她能人性化一  點,我願意和她綁一  輩子,」他忽然嘿嘿笑了起來,又

  改口道:「──或許過個幾年我願意,畢竟兩個人的日子都還長。可是從那天開始,她更投入

  了,她那種愛法會把人甜死、膩死、悶死!

  我不能不走開去透口氣,也希望她冷卻一  點。是,我認識了另一  個女孩,可是我並沒

  有忘記她,我只是──」

  「你只是在逃避!」惟剛到底壓不住怒氣地喝叱。「她急著找你時,你心裡已經有譜了。

  你敢做的,就算是苦果,也要能擔,你卻逃之夭夭!我哪裡知道她給你擺佈得這麼慘,後來

  她找我,我─我─」他卻說不下去了,惟則趁此嘿嘿冷笑起來。

  「你也在逃避,」他堂兄向他還以顏色。「你不肯理會她!

  你心裡愛她愛

  得發狂,但是心腸太軟,自尊心又太強,自以為有成人之美,有君子之風,不願和我搶,

  偏偏對她用情太深,心裡又不能放──終究只能逃避她。她三  番兩次想見見你,你總是躲著,

  怕見了她痛苦更深。到頭來她還是必須找你投靠,她或許明白了,我救不了她,你才是救星

  ──你卻不理不睬,你能救而不救,你才是害死她的人!」

  惟剛不想一  轉眼所有罪過又全數落到他頭上,他的背脊涼颼颼的,一  雙掌心全是冷汗。

  約露也是這麼想的吧,所以才怨恨他如此之切。可是她今晚忙亂穿上衣服,不肯再聽一  句

  解說,淚漣漣跑出套房那時,又是怎麼指控他的?

  ──她說他對以霏始亂終棄!哦,不,不,她是完全搞錯了。從頭到尾和以霏難分難解

  的,是他堂兄惟則,不是他,不是他。

  惟則揉著眉頭,睜開一  只眼睛覷他,譏嘲道:「你失蹤了三  天,回  來就追究這個──

  是以霏向你托夢了嗎?」

  惟剛把雙手插入夾克口袋,抬頭仰望天花板,回  道:「以霏八  年不托夢,約露卻詛咒了

  我八  年。」

  「約露?」一  聽到這名字,惟則慢慢坐起來,打量著堂弟。

  「你和她談過?

  你們碰過面了?什麼時候?」

  惟剛掉過頭來,定定地,深深地凝視他堂兄。

  「今晚,剛剛──她在路上看見我,跟回  了見飛,跑到十  樓找我,我們……前半小時

  才分手。」

  惟則半晌沒有吭聲,一  徑瞧著惟剛,視線在他臉龐上探著、尋著、搜索著。

  神情像燭光,忽明忽減。然後,他開始喘氣。惟剛沒見過一  個人光憑坐在那兒,便可以

  喘得天塌了似的。惟則俊白的面孔漸漸冒出紅光,最後竟燒得滿面紫脹。

  「你這混球,你碰了她!」惟則赫然從沙發上彈起,狠狠向他堂弟揮了一拳,把惟剛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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