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費可蝶望著謹曄揚塵而去的背影喃喃低問。
墨上塵不知道自己該同情費可蝶還是該可憐她,或是殘忍地怪她一切咎由自取。
「表哥!」費可蝶抬頭看見站在車庫前的墨上塵,淚水更是決堤,她衝入他懷中尋求親人的安慰。
「為什麼我幾乎擁有了全世界,就是得不到他?」
「他們給了你一張萬能的金卡,可是卻沒告訴你有些事是你刷爆卡也得不到的。」
墨上塵所能給她的只是一個緊緊的擁抱,其他的事她必須自己去學習。有時候擁有全世界是幸,也是不幸!
她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死心了,可是心死的人不會難過,不會還傻傻地等他來。
忻伶兒,你真是無藥可救!伶兒暗斥自己的癡心妄想,拉上房內的窗簾,踱回床邊。
憑良心說,她在這裡並不比在謹曄那兒來得差,如果她曾夢想過千金大小姐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奢華生活,在這裡她絕對可以獲得滿足,可是這些又代表什麼呢?只是說明了完美的聖人連「遺棄」都格外的仁慈!
七天了!整整一個禮拜的不聞不問,讓她回想起那天他臨走前的那句「絕不食言」都想大笑,多可笑的一句話!完全做不到的保證還說得這般斬釘截鐵,只怕他現在早就忘了她是誰。
「伶兒,快開門,謹曄來接你了。」
是嗎?是來接她的嗎?還是來對她說一聲「對不起」,然後轉身永遠走出她的世界?她不想再相信誰了,她的生命已注定是如此,不會有任何奇跡。
她聽話的打開門,無言看著門外的柏雪艷。
「謹曄在樓下等你,趕快收拾一下東西。」柏雪艷對伶兒堆滿一臉笑容,以為她的心該為這個消息而雀躍不已,但她,依舊漠然。
「伶兒,你沒聽見我說的嗎?謹曄來接你了,你不是一直在等他來嗎?」
來了又如何?或許他只是打算把她送到另一個地方,另一個離他更遠的地方,伶兒不發一言,反身回房裡動手整理行李。
天!這孩子被傷得多重!柏雪艷望著她冷漠的表情不由得一陣鼻酸。
「伶兒,你要相信謹曄,這孩子不會騙人的。」
人?不,她不是人,她只是個罪惡,是肉慾和背叛下的產物,欺騙罪惡是無罪的。
「伶兒──」謹曄急急迎上前,看見她憔悴的模樣,心狠狠揪了一下。
「你瘦了。」他伸出手想輕撫她凹陷的雙頰,伶兒卻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他。
「你怨我嗎?你是該怨我的。」謹曄自嘲地笑了笑,收回落空的手。
她沒有怨他的資格,如果不是他,她早已成了路邊的一具無名女屍,對於他,她應該心存感激。
「我騎「火焰」來載你回去,你想不想去兜兜風?我們可以先去逛一圈再回家。」
她不置可否,無神的雙眼始終望著前方,沒有焦距。
「伶兒,你究竟是在折磨我,還是折磨你自己?」他低喊,隨即抓起她的手,向父母道了再見,走出客廳。
他在生氣!伶兒可以感受到他翻騰的怒氣,可是為什麼?幾乎不發怒的他是為了她的沉默而生氣嗎?還是厭煩了對她好言相待?
「上車!」他幾乎是用吼的,泛紅的臉龐顯示了他滿腔的怒氣。
她依言跨上機車,茫然的雙眸開始有了極輕微的感覺,她有點怕這樣的他。
「抱緊我!」他再次吼道,盛滿怒氣的臉孔有些陌生,又彷彿十分熟悉。
伶兒怯怯地輕摟住他的腰,回想起那次在X幫的飆車場上,他也是這般生氣。
「再緊一點!」他似乎吼上癮了,這會兒又是一聲。
他接二連三的命令句使伶兒幾乎起了反抗心。勒死你好了!她不甘願地抱緊他,怒瞪他後腦勺一眼。
「坐好!」他又吼。
她都坐在位子上了,還要怎樣才叫坐好!伶兒也火了。
謹曄一催油門,「火焰」隨即衝出這幢豪華大宅的大門,車行至交叉路口,他轉入另一條全然陌生的道路,大約過了十分鐘,他都沒有再開口。
「你要怎麼折磨我都沒關係,可是我不准你傷害我的伶兒。」
突然聽見他的聲音,伶兒嚇了一大跳。她左右張望,尋找那個跟他說話的人,但四周除了她就只剩下空氣。
「我承認我兩次甩開你的手是我不對,沒跟你解釋清楚就把你送到我父母家也是我的錯,你可以咬我、拿劍刺我,可以用盡一切辦法對我發洩你的憤怒,但是不要傷害伶兒。」
她不懂他的意思,他彷彿是在對她說,但是又好像是在對另一個傷害她的人說。
「我也不准你再把伶兒當成沒人要的棄犬,她不是!她比任何人都值得我一輩子珍惜。把她送到我父母家並非表示我遺棄了她,我只是需要時間去想清楚一些事,可是你卻不斷告訴她我遺棄了她,光是為了你灌輸她這種想法,我就應該把你打一頓。」
把她打一頓?!伶兒一驚,手一鬆,忘了該抱緊他的腰。他真的氣得要把她打一頓?
「抱緊我!」已經記不清這是他第幾次吼她了。
待伶兒的手又重新環抱住他的腰,謹曄又開口:「不管你如何做,你都要把從前的伶兒還給我。」
她去哪裡找一個「她的伶兒」還給他?
「我的伶兒生氣時會瞪我、咬我,不是只會無神地看著我,眼中卻沒有我的存在,你怎麼忍心把她折磨得如此憔悴!還有,叫她不要相信我的人也是你吧!你憑什麼斷言我不會信守承諾,又憑什麼認定我會對她食言!」
對啊,她憑什麼!她憑什麼認定他不可相信!她根本沒給他機會去證明他有心實踐承諾!伶兒一時間心裡也湧起同仇敵愾之感。
猛一回神,伶兒霍然明白他究竟在生誰的氣,他氣的是她,也不是她。他氣她不知愛惜自己、氣她折磨自己、氣她看輕自己、氣她不相信他,可是他卻不罵她,把所有的怒氣歸咎在另一個虛擬的人物身上。
這個大笨蛋!伶兒心裡又感動又好氣。連生氣都如此溫柔得不可思議!
「我警告你,如果你不把我的伶兒還給我,我們就一直騎,騎到世界末日。」這是謹曄所能想到最嚴重的威脅。
「停車!」伶兒忽然喊。
謹曄一愣,連忙煞車,還來不及回頭看終於開口說話的伶兒,她已經一口咬在他頸肩處。
「我告訴你,我最討厭別人感脅我。」伶兒故意以冰冷的口吻說道。
「伶兒!」
「不要回頭!我還有話要說。」她收緊摟住他的腰的雙手,將臉頰緊緊貼著他寬闊的背,低聲問:「你真的受得了這樣的我?像只小刺蝟似的,一覺得受到威脅就豎起全身的刺扎得你渾身傷口。」
「我喜歡最真實的你。」謹曄將手覆於她的之上,側著臉問她,「要去看電影嗎?」
「不要,我要你永遠欠我一場電影。」
「好,我永遠欠你一場電影。」謹曄柔聲承諾道。
他想他並不介意與伶兒承諾永遠,而他也衷心希望真的能永遠。
只有十七歲的情人,那又何妨!
第七章
時光流轉,一千多個日子已然在指縫間悄悄流逝。
隨著年齡的增長,伶兒已不再像三年前那樣桀驁不馴,腰間的西洋劍幾乎成了裝飾品,不過所謂的「幾乎」也就表示還是有例外,只是次數不多罷了。縱觀舊金山,不,甚至整個加州,膽敢不理會伶兒已在謹曄和全旭日集團的保護之下,履次蓄意向她挑釁的人,大概也只有他──
「野丫頭,你到底去不去?」郭輊誠背著全套高爾夫球具,十分不耐煩地瞪著客廳沙發上優閒看著書的伶兒。
伶兒挑眉看他一眼,乾脆俐落地說:「不去!」
「野丫頭,你不要不識好歹哦!我是看你被謹曄丟在這裡,看你可憐才讓你陪我去打球。」
「我什麼都識,就是不識好歹,讓您失望了。」伶兒故意堆起一臉很敷衍的假笑。
「你這死丫頭!」郭輊誠惱得漲紅了臉。
「喲!老先生,您可終於改詞了,真是了不起。」
郭輊誠怒視伶兒半晌,最後坐回沙發上,「好,我就跟你耗上了,看你有多刁鑽。」
「啊!好困喔!」伶兒當著他的面張大嘴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一欠身,「失陪了。」
「等一下,你不准走……」
「伶兒!」
兩個男聲幾乎同時響起,不過顯然後者的魅力大了些。伶兒收回腳步,轉身奔向另一個聲音來源。
在離謹曄將近一呎遠的地方,伶兒猛然煞住腳步,她抬頭望著自己思念已久的面孔,咬了咬唇,有些遲疑自己該不該這麼露骨地表現出思念。停頓數秒,她一踮腳投入他的懷抱。
「想不想我?」謹曄緊緊擁著她問。
伶兒沒回答,只把他抱得更緊。
謹曄收到了她的答案,「我也好想你。」
「老大,那些去台灣找到的資料是要送去公司,還是放在你家?」高翔拖著行李,邊走進門邊大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