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海王星人真是讓人太感動了!」火添的他,似乎是異常感情豐富之人,說著說著,就在他們面前掉下眼淚。「海王星人是你可以叫的嗎?」這是火添幫恆峰取的外號,火添自說享有專利,不容侵犯。火添的他,立即識相地拿出面紙吸乾淚水退到遠遠的一旁。
「晴雅呢?你打算繼續等?」火添的語氣不悅,充滿著為恆峰不值的怨氣。「你呢?為什麼不等我了?」明知故問的恆峰,讓火添懊惱地用斜眼瞪著他。「對,那妖女了不起,癡情的你更棒好不好?」答案早已在火添心中,但恆峰並不是這樣想。「我不是癡情,是慣性太強。不善遷徙,所以只能苦守等著過冬。」是「癡」不是「癡」。
日子跳躍著往前消逝,恆峰出獄也有一年半,阿姨成為恆峰生活中的期待。每個電話,每次來訪,都令恆峰欣喜不已,至少到我大三的那個寒假為止都還是如此。
阿姨決定正式收養我,而節成大哥愛上我。在阿姨全家、神魚、菜包的鼓勵與支持下,節成大哥主動提出追求我,還獲得我的首肯。與節成交往後,我的身體開始逐漸恢復正常。阿姨的話,只說到這裡。她希望恆峰能諒解,身為母親的私心,節成是她所認同的一個不可多得的青年。阿姨從來沒有否定恆峰的好,只是她不願意讓我跟在恆峰身邊,背負著毀人家庭的惡名。「請你成全他們吧!」不知恆峰少了那根筋,他居然答應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懂。」阿姨留下這句話後,離開了。其實恆峰一點都不懂,他只是不會拒絕。我想恆峰會答應的原因,是他以為那是我的選擇,而所有能讓我過得更好的方法,他都願意做。
台南的朋友沒有人知道,恆峰放棄我的原因,只看見恆峰更加倍的工作,賺更多的錢。「就說我死了吧!」恆峰告訴眾人他決定放棄我時,拜託朋友們,若有一天我偶爾想起,回來探聽他的消息,就給這麼一個標準答案。
火添自然是欣慰恆峰總算看破這段不該繼續的孽緣。「偏偏我已經是有夫之婦了。」感情有所寄托的火添,終於決定北上唸書。「我這不算違反諾言。」年輕時說過恆峰到哪他就到哪,那不作數的誓言,火添卻依舊茲茲唸唸著。
恆峰以為日子可以從此了結,好好地扶養恆婷長大成人,圓高中時代開家車廠好好玩車的美夢。除了在KTV裡偶而點首「鬼迷心竅」來抒解胸懷(理由是「悲愁的夜適合浪漫的情歌,以壯聲淚」),唸書工作、扮演父親的角色,倒也自在得意。沒想到恆峰終究逃不開風中落葉的命運,風吹到哪兒,他就得乖乖地飄落到哪兒。
就在恆峰假釋期快滿,即將正式恢復自由人的前幾天,恆峰工作的車廠突然被警察局列為突擊掃蕩的重點。在無預警的情況下,雷電、恆峰,和車廠的員工通通被請進警察局。「算你幸運。你要再被移送,不但要回去坐牢,這三年的自由和學業都算白做工了。」警察局三組組長的幫忙,要恆峰按照他教的說法作完筆錄後,就連忙地趕恆峰離開。他說:「這次的行動,我也感到莫名其妙。」隱約像是署裡某個長官直接交辦,而在這之前,就曾經先探聽過恆峰的個人資料,組長推測跟恆峰脫離不了關係。「無辜的人不該受罰,恆婷不該失去依靠,警察的職責不包括幫人搶女人。」這幾年恆峰的表現,他心裡有數。恆婷的乖巧懂事,他憐惜不已。荒謬的動機,他更無法接受。
「除了銷贓我們還幹了不少壞事。」決定棄保潛逃的雷電,在離開前夕向恆峰坦白。「記得你們是我朋友,其他別想太多。」身不由己不見得是迫於無奈,但,不是每個人都有做好人的機會。這不是道理的道理,是現實。這道理,恆峰明白。
「把書念完,離開台南,遠離是非之地。」雷電的囑咐,恆峰照辦。火添也建議等恆峰畢業跟他一起上台北,大家能有個照應。當然火添更想找出這個陰謀陷害恆峰的人,「果然跟那妖女扯上關係就是災禍連連。」要不是恆峰極力阻止,火添絕對會跟這個神秘人物周旋到底。
「恆峰你是不是知道他是誰?」恆峰和阿姨有所聯繫,從頭到尾他都瞞著火添,自然要繼續裝糊塗,幸好接下來風波不再。「好像是長官拍錯馬屁。」輕鬆的一句誤會、幾張面額不一的支票,從三組組長私下以各種變相名義轉到被起訴的眾人手上。組長說:「是道義上的補償。」這話不假,無論參與的程度多寡,恆峰他們做的都是犯法的事。恆峰拒絕收下這筆錢,自認真被逮住也活該的恆峰,覺得收錢問心有愧。「你會早死。」組長的話是讚美,他的意思是「好人不長命」。「誰叫我沒做壞人的命呢?」恆峰請組長向支票的主人說,他收下了。然後,請組長將面額平均分給因恆峰而受累的同事們。「道義上的補償罷了。」恆峰笑著說,他真的佩服自己還笑得出來。
「杯弓蛇影」效應很快地在台南發酵,唯恐惹禍上身的車行幾乎都找借口委婉拒絕恆峰。成大機械系的學歷,對於一個有殺人前科的人來說意義不大,畢業後的第一年,恆峰就是過著四處打工的生活,存款和恆婷的節約,倒也沒有亂了生活。
「我們這鵝肉攤小弟可是成大的畢業生喔。」、「成大高材生為你泊車。」恆峰成了打工處的活招牌,因此小小費賺了不少。有時恆婷來接恆峰下班,光露她一張臉,和一句「帥大哥。」又是幾千塊大洋進帳,雖然得騎著摩托車四處奔馳,但也別有一番樂趣。倒是氣壞了火添,他幫恆峰找的研究助理缺,硬是被恆峰一句「沒有真才實學」推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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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年,恆峰見到了你。為了旁人的自作聰明,你親自到台南致歉。我沒說錯吧。」我對節成說。「嗯,他怎麼說我。」節成承認了他的所作所為,他好奇在恆峰眼中,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人渣或敗類?
「恆峰說,你和他想像中的年少得志意氣風發不同。他見到的,不過是個為情所苦的男人。平凡、普通,跟大多數的人沒有兩樣。」
「沒錯,面對他,我是自慚形穢的,而他的平靜更讓我手足無措。」節成說,恆峰毫不埋怨的坦然態度,讓他更愧疚。「毫無選擇的被愛,就是拿別人做對的事,來懲罰自己。」這是我親口說過的話,節成告訴恆峰,我接受他的愛,是用來自虐。
「你撕下的,是我的臉皮,那痛連筋帶肉。」明知如此還執意追求的節成,所受的煎熬可見一斑。我知道,更耿耿於懷,就因為這樣面對節成對我的欺瞞,我無法責怪。
「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厭棄自己。」節成說,他原來是想幫我找回恆峰的,然後放心讓我們團聚。事情會演變成失去控制的結果,是他始料未及。「我心裡曾默默盼望,將錯就錯,讓你徹底的遠離恆峰。」節成的誠實,讓我意外,我彷彿能瞧見他正被良心所煎熬。「你只是單純的想趕跑,所有企圖接近我的人。」這話我說的真心,在節成心中作祟的是嫉妒,人難免受其左右。
「當初是恆峰主動說要成全我。」節成說,就那一念之間,他起了私心,再錯上加錯。「我知道,我沒怪你。」我安慰著節成,他的頭埋在方向盤上,再也沒抬起。
「放心,我答應阿姨要成全你和晴雅。」恆峰的決心,堅定毫無動搖。「你不覺得這份情愛對你太不公平?」當初節成這趟南下的目的,本是要和恆峰談出一個了斷的方法,節成有放棄的準備,卻沒料想到,恆峰會先開口。
「愛情都不嫌我愚蠢,我哪敢對它有所批評?」恆峰無意與節成彼此竟逐攻擊,他是我的恩人之一,除了感謝,恆峰絕無他想。特別是當恆峰知道我心中一直有他,就已經足夠。該讓我從此幸福快樂,恆峰認為節成的穩重世故,比他更適合擔當這個角色。
一次偶然的機會,恆峰見到了從前在監獄裡的陳老師。「願意教書嗎?」造成了恆峰上台北的契機,「大安高工夜間部汽車科。」「你會是個好老師。」游刃有餘的課程,陳老師的信任,學校的接納。「哥,我要上台北。」在火添的慫恿下,恆婷日以繼夜地疲勞轟炸,讓恆峰做出北上的決定。「你不是整天說想接近晴雅姐姐,即使是一點也好。」只對恆婷說的小秘密,是恆峰難以啟齒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