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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頁     蘋果鳥

  學校的校友要到大陸發展,廉售的修車廠也讓恆峰順利接了下來,恆峰喜歡安穩的日子不夠富足卻不必提心吊膽。夜間部的學生,年齡不一,職業不同,有千奇百怪的面貌個性,卻意外地能和恆峰溝通。「沒架子」、「刺青刺壞的傻瓜」、「車修得比講的好的怪老師。」評語不一,但是他們卻相處的很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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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隨隨便便就過了10個月,在恆峰慶幸找到新的寄托不

  久,我卻乘著兩台車重新撞進了恆峰生活中。

  一台沒壞的車,不需要更換的機油,飽滿的電池,熱得會不自覺翻起衣服在肚子上擦汗,肚臍正中央有一塊大紅色胎記的陌生男人,不關心車況,只是發問。第一個問題:「你來台北多久?」第二個問題:「你是為了女朋友才來台北的嗎?」

  「唉!好一粒可愛的菜包。」恆峰暗歎菜包滑稽充滿喜感的姿態,慌亂的笨拙,「他該是擔心我介入節成和晴雅的愛情吧!」恆峰選擇默不作聲,考慮著再度遠走的可能性。

  另一台是修無可修,還硬要修的九成新車。連續15天淚水潺潺的眼眶,欲言又止的大眼高妹,是神魚無誤。恆峰這次選擇面對——所以多了一個好友。偏偏這條魚尾巴隨身又拖著一顆包子,於是好友加一。

  「你跟晴雅見面的時間不久矣。」當火添看見神魚和菜包在恆峰店裡走動,他胸有成竹的保證,「你唯一的遺憾要誕生了!」火添細述他和我不久前的相遇,「早知道她改了姓,我死都不參加那個研討會。」以及那一段驚險的飛車追逐。節成的出現,聰明如火添馬上聯想到,那害雷電選通緝的神秘人物,就是陪在我身邊的男人。「那叫揍?我算客氣了。」恆峰斥責火添的衝動,他卻罔若未聞。

  「真想擁有她,就別太坦白。成大的學歷和老師的現職,都得講在前頭,還得做好跟朋友們斷絕來往的準備。」勸阻不成的火添,只求盡量避免恆峰傷口過重。「她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已經養尊處優的女人。」火添肯定恆峰的刺青、交友圈,都會造成我的不適應。「就因為她是公主,所以你只會自取其辱。」火添的洞悉力一向準確,這次也不會出差錯,因為連恆峰也抱著同樣的想法。

  「溫柔對晴雅的必要,肯定自己的必要,一點點遺憾和悲傷的必要,正正經經看著晴雅走過身邊成為過客之必要,我非王子此一起碼認識之必要,朋友、妹妹、火添、學生與修車廠之必要,放手之必要,祝福之必要,自得其樂之必要。」恆峰把這首《如歌的行板》改成符合他心境之所需。

  「恆峰不愧是恆『瘋』。」火添說,只有瘋子才會拱手將愛情出讓給他人。「你到底是不是人啦?」「我是懂得愛人和愛自己。」這樣毫無交集的對話,很快地結束了。但,不久後一切果真如火添所料的發生,恆峰和我真的重逢,就在那短短的一天,才剛說的人生所有必要就全都擠了過來。

  一場突然被通知的婚禮,一對湊巧出國的情侶,一切過於匆促導致恆峰無法做正確的判斷。從接到菜包的電話,獲知他和神魚的喜訊,恆婷幾乎是三分鐘一通電話的催促恆峰,要恆峰加快出門的腳步。

  我還是那樣的愛哭,不用尋找,才剛踏進公證處,我的眼淚已經標示出自己的所在,盛著黑色月光的眼睛,鄰鄰地映照著恆峰的周圍。「愛哭鬼。」就如以往一般,恆峰嘲笑著我,值得高興的時候恆峰絕不哭泣,恆峰希望我跟著他恢復笑靨。

  恆峰刻意去迴避節成的目光,向阿姨所在的位置行了個禮,阿姨有所感懷的對恆峰笑了笑,轉過頭去和身邊的姨丈和雅達說話。

  肅穆的婚禮結束了。在菜包跟神魚的設計下,恆峰和我在睽違十年後,居然還能同地而處,恆峰感激,卻也擔憂。往台南的路上,飄起了一陣細雨,那是逆向的透明煙花,沒有炙熱的火焰,冷冷地在他心頭滴答滴答地點落。那是恆峰當時的心情,興奮卻不迷惘。

  聽著我說著多年來的遭遇,屬於悲傷的,恆峰的心裡開始起雲,聚海;當我說到痛楚時,那裡就會下起雨捲起浪花。我說的每一件事,恆峰能感同身受,但卻刻意扮起了低調。

  「帶我去見你的朋友們。」我並不瞭解,在經過那一段風暴後,他的朋友們對我是有著成見的。恆峰更懷疑著,他的朋友,我能接受嗎?

  「找個只有我們的地方,讓我好好擁抱你。」還能理直氣壯的擁抱我嗎?恆峰問自己。就算是意外,要恆峰不顧節成離去時的絕望眼神,他辦不到。內心的話,恆峰全部隱瞞起來,打高中起恆峰就是不願拂我意,掃我的興致,至今未變。

  「恭喜你,應該我來做東才對。你就帶弟妹來,人跟地方我幫你安排。」寶哥爽快地允諾赴約,主動要幫恆峰找齊其他的朋友。出乎我意料外,他們亳不以為意地答應恆峰的邀約。那一餐,吃的豐盛,連人的差距和隔閡都擺上了桌。

  當我露出厭惡的表情,急著到洗手間擦拭衣服上的污漬時,恆峰聽到自己的心碎聲。我不知道否定那些曾與恆峰同甘苦的朋友,就等於否定了他。恆峰依舊沒告訴我他的想法,因為沒有讓我自責的必要,恆峰只想讓我當自己,而不是變成他。

  節成緩緩地重新抬頭看著我,比起剛剛的激動冷靜了許多。

  「你知道恆峰後來打了電話給我嗎?」節成說。「阿姨都告訴我了,所以你們才找得到我不是嗎?」我說。

  「想知道我們在電話裡說了什麼嗎?」「想,可以告訴我嗎?」

  「那有什麼問題。」節成說這是他欠恆峰的,還有他已經厭倦了繼續欺瞞我。他們的對話是這樣的:

  「你捨得?你就這麼無情?」節成說,當恆峰從阿姨那要到他的電話,請他來接我回去時,他這麼問恆峰。「不無情,怎麼走得開?」省去多餘的贅言,恆峰只希望節成能火速的趕到。恆峰告訴節成,他靠在房門口,寸步不離,看著手機的待機熒屏,希望它能出現來電顯示。恆峰說:「綠色的訊號燈,一明一滅地閃動著,貧弱的光芒照不亮我和晴雅的未來。」

  「你不痛?」當時來的除了節成還有阿姨。這問題是阿姨問恆峰的,節成在一旁已經無言。「不,是我的心痛習慣含蓄。」並非大方,恆峰生來如此。

  「你難道不希望擁有晴雅?」阿姨這話有陣前倒戈的意味。「希望是脆弱又不堪一擊的。」恆峰說,可惜這問題來晚了許多年。「好好地待晴雅。當初我能為她殺一個人,我就不在乎再多殺一個。」恆峰附在節成的耳邊,是警告,也是祝福。

  「你要去哪?」送恆峰到車旁的阿姨問著。「台北啊!已經沒有閃躲的必要了。」車子發動,恆峰往北走,明明是往我居住城市的方向前進,卻是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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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成要向晴雅求婚了。」神魚和菜包一回國就直奔恆峰的車廠,兩個人像站在燒紅的鐵板上,邊跳邊喊著。「你們要包多少啊?」恆峰想大家統一價碼會比較好。

  「包你個死人頭。」這話由菜包口中說來分外好笑,不過他們為我著急的心,恆峰著實受用。「公主不要我,我也沒辦法。」恆峰雙手一攤,打住話題,因為故事已然尾聲,多說無益。

  「後來菜包和神魚就跑來我這兒,徹底招認。」我說。「難怪!」節成說。「還沒完呢,雅達也在裡頭攪和。」我說。

  菜包跟神魚回國的隔天傍晚,雅達背著書包,穿著國中制服,出現在恆峰家二樓。「還你。」交到恆峰手上的是一萬多元現金,那是雅達償還恆峰蓋琴房的費用,他知道不夠,那只是塗銷刻記的費用。

  「我要把『雅達一號』,『晴雅二號』,『恆峰委制』銷掉。」這是當初蓋琴房時,恆峰要求阿姨請工匠在頂端角落接縫處留下的記號。顯然阿姨對雅達說了,而雅達不樂意承恆峰的情,更不願讓我的身邊留下關於恆峰的線索。

  「真好賺。」恆峰笑著收下這筆錢,交代恆婷務必安全地送雅達回木柵。心中覺得踏實,斷了這最後的牽連對我們都好。雅達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恆峰只可惜他們沒時間能多相處。

  「所以琴房的秘密也揭穿了。」節成說。「嗯,我什麼都知道了。」透過菜包、神魚、阿姨、節成、雅達,我重組了自己失落在外的記憶。關於恆峰的部份,而是我,厚著臉皮,不計羞辱的,連續四天到火添的研究室,死命哀求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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