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公子認為花姑娘哪裡惡毒?」
「她將我推入河裡,企圖害我性命,這還不惡毒?」想起那一劫,他至今猶感驚駭。
「要害你,就不會救你了。」
「那是因為她還想利用我,否則她根本不會為我付出任何心思。」
喝!姓卓的小心眼歸小心眼,腦袋倒挺靈光的,一下子便覷穿了花非雨的心思。但他有過牆梯、匡雲東也有張良計,最後鹿死誰手,尚是未知之數。
「可我卻以為,花姑娘若想利用你,就不會推你入河。因為如此一來,你必對她心懷怨恨,再也不會向北原皇帝推薦她。這般損人不利己的行為,像是花姑娘的作風嗎?」
「這……」卓泰平素聞花非雨精悍威名、少有人能敵;一個恁般厲害的女子,怎可能幹出那等蠢事? 察覺他的動搖,匡雲東再下一城。「或者,我們也可推測花姑娘推你入河的行為是一時衝動……」
「沒錯,一定是這樣。」卓泰平搶道。
這傢伙終於上勾了!匡雲東在心底偷笑,臉上卻裝得一副正經八百樣兒。「但花姑娘卻又在明知你怨恨她的同時,千里迢迢送你回北原國;你想想,這世上有如此愚蠢的人嗎?竟要親手送敵人去破壞自己的計劃?」
「呃……」卓泰平順著他的圈子繞,頹然軟倒於甲板上。事情的真相究竟為何?他已無法辨別……
匡雲東招呼機靈轉身離去,看起來是想留下一方寧靜予卓泰平沉思,但行步間,他卻對著機靈耳語。
「機靈,你知道花姑娘為什ど要推卓公子入河嗎?」那音量不大,卻足以傳入卓泰平耳中。
「我聽掌舵的伯伯說,是因為卓公子企圖輕薄花小姐,花小姐反抗,才會失手將他推入河中。」機靈沒心機,當然不曉得要壓低音量,聲音大如響雷。
我沒有!卓泰平頹喪的背影一震,一句無聲的反駁出口。
「可是我聽到的不是這樣耶!」匡雲東一副愛道人是非的三姑六婆嘴臉。「寒管家說,是花姑娘想逼卓公子做壞事,卓公子不肯,躲避時不小心跌入河的。」
沒那回事!卓泰平在心裡喊,謠言是幾時傳成這般離譜的? 匡雲東續道:「但花姑娘自己卻說:『我配不上他,只好推開他。」
「那到底哪一個才是正確的?」機靈已經被搞糊塗了。
匡雲東但笑下語,因為何者為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卓泰平堅持報復的心已然動搖,並且逐漸往花非雨身上偏去。
如今只差一方助力,待他尋個好時機推上一把,卓泰平非上當、再成為花非雨裙下忠臣下可。
匡雲東作夢也想不到,他要找的時機,在四個時辰後便自動降臨了。
當晚,船隻暫泊「金凰渡口」。
此時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有客到--」匡雲東被一陣細微的足音吵醒,出船艙一探,卻見三名黑衣蒙面人正躡手躡腳地行於甲板上。
「原來不是客人,而是三隻見不得人的耗子。」他一個鷂子翻身,擋在三名黑衣人身前。「不知鼠大兄夜半來訪,有何指教?」
「喝!」三名黑衣人被他嚇了一跳,其中一人立刻壓低聲音喊道:「行蹤暴露,速退!」
「退去哪兒?河底嗎?這月黑風高的,小心一路逛進閻王殿,可就得下償失了。」匡雲東濃眉鎖起,儘管黑衣人的語調已變,他仍覺有些熟悉。
黑衣人不理他,逕自對兩名同伴道:「我斷後,你們先走。」說著,他已挾迅雷之姿朝匡雲東撲了過來。
匡雲東立刻揮拳迎上前去。
「喇」地一聲輕響,兩股力道在半空中交會、旋成一股勁流,逼得他二人各退一步。
「鼠大兄身手不錯。」匡雲東謔笑,腰身一扭,又自逼了過去。
他倆一個掌法凌厲、一個拳風威猛,轉瞬間便互擊了三、四十招。
嘖!這樣打下去,要打到幾時才分得出勝負?匡雲東興起不耐。
而黑衣人卻因要替同伴爭取逃亡時間,糾纏得更是厲害。
煩!匡雲東低咒了聲,臉上卻是一逕兒地輕鬆愜意。「唉,我真不想承認,我竟認識你這見不得人、武功又遜的傢伙。」
聞言,黑衣人原本攻守有序的身手匆地一亂。
耶!猜中了,黑衣人果真是熟識者。匡雲東雙瞳閃過一抹利芒,五指如勾抓向黑衣人臉上的蒙面巾。
「還不給我現出原形?」他喝。
黑衣人給逼得直退三大步。
「三更半夜的,吵什ど吵?」適時,一陣嗔罵響起,花非雨窈窕的身影出現在甲板另一頭。
「快回船艙裡去。」匡雲東暴吼。
花非雨一愣,卻已經來不及了。
黑衣人往後掠近花非雨,一手扭住她手臂、一手緊掐她纖頸。「別過來,否則我殺了她。
花非雨受驚,嬌顏一片鐵青。「什ど人派你來的?」
黑衣人不語。
「我乃天下首富花非雨,不管是誰收買你來此作亂,我願意多付十倍價碼,只要你立刻放了我。」
「哼!」黑衣人怒哼一聲,微緊了緊掐她脖子的手。
花非雨痛苦地閉上眼。「你敢……傷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閉嘴!」黑衣人煩躁地吼了聲,掐她的手一時緊、一時松,似乎也拿不定主意該如何對付她。
但這樣花非雨反而更難受,一張粉嫩嬌顏都褪成青黑色了。
匡雲東看她痛苦,心裡也不好受,遂道:「只要你肯放了她,任何條件我都答應。」逮人的事可以暫緩,目前他只希望她平安無事。
黑衣人朝兩名同伴使了個眼色。「你們兩個還不快走?」
「但公子交代的事……」一名黑衣人囁嚅道。
「那件事我自有分寸。」捉住花非雨的黑衣人吼道。「總之,你們快走,別在這裡礙手礙腳。」
「好吧!我們走,但你記住了,違背公子不會有好下場的。」另一名黑衣人警告完,便拉著同伴一起跳河逃亡了。
甲板上只剩匡雲東與那捉住花非雨的黑衣人彼此對峙。
「你的夥伴已經走了,你可以放人了吧?」隨著花非雨的陷入昏迷,匡雲東眼底的戲謔也一點一滴為濃厚的殺氣所取代。
「你別過來。」黑衣人怒暍,聽似威勢十足,但語尾的抖顫卻洩漏了他心底的驚懼。
「放人!」匡雲東冷道,一步步逼近黑衣人。
「不准再過來!」匡雲東的武功究竟有多高,黑衣人不曉得,但他勃發的霸氣已逼得他膽戰心驚卻是不爭的事實。
「我叫你放人,你沒聽見嗎?」怒上心頭,匡雲東身形如電、拳化流星,直擊黑衣人面門。
「哇!」黑衣人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將花非雨往前推去。「啊!」但他立刻又後悔了,伸手想將人搶回。
可匡雲東已乘機截人入懷,小心護衛。
「把她還給我。」不甘上此惡當,黑衣人憤怒甩出袖中劍,直襲匡雲東。
「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工夫也想傷我?」匡雲東狂笑,袍袖輕卷、一股凌厲的掌風擊出,袖中劍隨即被震偏了方向。
但是--
「不!」黑衣人突然大叫,因為脫離正常軌道的袖中劍正歪歪斜斜地往花非雨背心射去。
匡雲東虎目圓睜,想也不想地以身代她受了一擊,袖中劍筆直插入他的手臂裡。
黑衣人看他受傷,又來搶花非雨。
「憑你還不夠格跟我搶人。」但見匡雲東一掌劈出,瞬間風雷俱響,一時竟震得船隻搖晃不絕。
「風雷掌。」黑衣人臉色大變。顧名思義,掌出如風雷,中招者身體必碎裂而死。黑衣人不敢硬接,急忙轉身跳入河中,逃命去也。
第三章
花非雨是被一陣溫熱的濡濕給弄醒的。
當她睜開雙眼,看到匡雲東正坐在她身前,為她運功療傷。
他的左手臂上還插著一把袖中劍,汩汩鮮血不停地由他的傷口裡冒出,滴上她衣襟、沾濕了她的肌膚。
她的衣裳被染紅了,只感覺到胸前儘是一股討厭的黏膩感,好不舒服。
但她的心卻莫名地發熱、眼眶泛紅,全身上下無處不充滿一種奇特的律動。
突然好想摸摸這個男人、靠靠他的胸膛,親近他不知是啥兒滋味? 「咦?你醒啦?」他對她咧開一嘴白牙。
「啊!」她這才驚覺,她不只是想而已,她的手根本早已摸上他臉頰。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他不當一回事兒地聳了聳肩。「不過你頸上的傷似乎不輕,待明兒個天一亮,還是到鎮上找個大夫看看安心點兒。」
頸子?啊,她想起來了,她被黑衣人挾持,是他救了她。「那些黑衣人呢?」
「跑嘍!」他說。「逃得無影無蹤。」
「那……他們會不會再來一次……」憶起那緊掐住喉嚨的冰冷大掌,她背脊下期然竄過一陣寒顫。
「八成會。我聽到他們說,好像是奉了什麼公子之命來辦事兒的。」
「公子?」她秀眉蹙起。「莫非是嚴公子?那麼他們一定是來阻礙我取得北原國御用織廠權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