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與花姑娘談一筆大生意。」他請她坐下,又為她奉茶;舉止自在儼然反客為主。
她不禁又惱了,端起茶杯,一口喝盡。「我倒不知西荻國有何生意好做,畢竟……」斜眼蔑視這主僕兩人一身破舊的衣衫。若連一國之儲君都是這副窮酸樣,其餘國民也就不言而喻了。「我從你們身上嗅不出半分銅臭味兒。」
「西荻國目前確實積弱不振,但父皇已決定擇期由我登基,一旦讓我主掌西荻,十年內,我必讓它脫胎換骨,成為三國中首富之國。」他一臉自信。
她仰頭大笑。「奸有信心啊!不過你憑什ど?」
「就憑我的專長是做皇帝。」
「口說無憑,我怎知你是不是空口白話?」
「所以我才說這是一筆買賣啊!你有權審核合作對象的能力。」他沉言。「請你極盡所能地考驗我,任何手段都無所謂。」
「倘若我要你移山倒海呢?」她不懷好意地說。
「你不會。」他自信滿滿。「身為一名生意人,首要條件是--利益當頭,絕不以私害公;假設花姑娘因一時之意氣,惡意刁難匡某,那你便失去『首富』之名了。」
「呃……」她一時給堵得說下出話來,滿腹怨氣竄燒成火。「我當然不會對你提出不合理的考驗,但我花非雨也絕不與無能之輩合作,因此太子殿下最好有心理準備,你的考驗絕不簡單。』 「匡雲東在此候著。」他笑得坦然,甚至帶著幾分興致勃勃,讓她看了更是生 氣。
「好,我將對你提出三項考驗,首先第一樣,北原國新科狀元卓泰平原為我花府食客,我贈金贈銀助他高中,如今該是他回報我的時候,但卻因你的誤闖攪局,導致他對我心懷芥蒂,我要你清除他的心結,心甘情願引薦我獲得北原皇室的御用織廠權利。」
「可以。不過我有一個問題和兩項要求。」
「你說。」
「問題是,我得三戰全勝嗎?」他揚眉,像在取笑她佔人便宜。
花非雨忍不住咬了咬牙。「三戰兩勝定輸贏。」
「花姑娘果然公道。」他拍手,笑得好不開懷。「那ど我要提要求了。第一,花姑娘不得對我的行事手段提出質疑,亦不得從中破壞。」
「應准。」
「那ど首先,我要求船行往北,我們上北原國去。」
「為什ど?」
「噢噢!花姑娘不是答應過不質疑我的作法嗎?難不成你想食言而肥?」他一下子就佔了上風。
花非雨不想當「胖子」,唯有恨恨一頷首。「好!」
「第二……」匡雲東匆地傾過身子,一張清朗俊臉直逼她嬌顏。「一旦我通過考驗,我要求花姑娘投注全部財產,助我重振西荻聲威;當然,事成後我會以十倍償還。」他對她眨了眨眼。
花非雨呼吸驀然一室,被那雙魔魅眼瞳緊緊盯住,腦袋裡不期然出現他為君為皇的模樣兒,那是何等的威風? 這個男人有勇氣、有智能,更加有手段;她……贏不了他!
難堪的情緒湧上心頭,讓她將下唇咬得泛出血絲亦不自知。
匡雲東忽然伸出手指,溫柔似羽地拂過她受傷的唇。「有時候贏是輸、輸也是贏。」
一句話完全切中她的心思,讓她愈加狼狽地無言以對,唯有憤怒地拂開他的手。「想要我的財產,就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幾乎是竄逃地離開了船艙,走到甲板,讓冷風一吹,滿腦子的混沌才漸漸消散。
「我是怎ど一回事?平常沒那ど容易被激怒的!」三歲時,爹親為貪官所害,她首度明瞭人性的醜惡;其後流落街頭四載,她認清了生活的艱苦,開始懂得為保護自己而不擇手段。
七歲那年,娘親帶著她改嫁花府,一干先入門的姨娘、姊妹無下對她們排擠陷害:自家人尚且內鬥得殘忍無比,他人之不可信由此可知。
為此,她學會了使權弄勢,別人狠,她就要比他們更狠。一一剷除敵人、絕不留情,如今她終於爬上了今日的地位。
對於自己的心機手段,她向來極有自信,可它們在面對匡雲東時,卻一點兒用處也沒有,她很清楚他根本是在逗她,他……
纖指撫上被他觸摸過的唇,那上頭還殘留著他的溫度與味道。
「噢!」懊惱地抱著腦袋,想起他碰觸她的手法……甲板上的風好冷,但她的身體卻好熱、好熱-
翌日,天未大亮,寒渡岳便找上了花非雨。
「為什ど要收留姓匡的兩主僕?」他質問道。
她懶洋洋地睜開一隻眼,看見他一臉憤慨。「怎ど,你不是從不過問我養食客的事?」
「姓匡的不是什ど好東西!」他光瞧匡雲東那派氣焰高張的模樣兒就討厭。
「人家可是堂堂西荻國太子,幫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她掩嘴打個呵欠。
「生意人不與利益過不去,我以為你該瞭解。」
「就這ど簡單?」
「不然咧?」
「所以我來問你。」
「那ど我就告訴你,他來尋求我的幫助,我出問題考驗他,就如同過去每一回我養食客一般。」揉了揉惺忪睡眼,她又往床鋪倒去。「現在你知道答案了,可以出去讓我再睡一會兒嗎?」
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半夢半醒問的慵懶,心跳一時失了速。
「寒總管!」她不耐煩地下起逐客令。「你若沒其它要緊事,請出去,別妨礙我休息。」
他沒聽到,她嬌憨睡顏太過迷人心神。
「寒總管!」她快發火了。「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他突地回神,俊顏一閃而逝一抹難堪的紅。「我希望你記住今天的話,你與匡雲東只有合作關係,再無其它。」
「忘不了的。」她拿棉被蓋住頭,快被他煩死了。
「記住了。」最後一聲叮嚀,他終於走了,沒聽見她在棉被底下的咕噥。
「這ど敏感做什ど?」她心裡清楚,答應寒渡岳的要求是一回事,但與匡雲東的關係……「唉,事事若能盡由己心,這世上也下會有『煩惱』一辭了。」她跟匡雲東的發展恐怕輪下到她來掌控,他才是真正的主導人。
換言之,她花非雨生平首度遇上敵手了!
已經整整一天,機靈始終嘟著嘴,奸像誰欠了他百兒八十兩未還似的。
別人問他為何生氣,他也不說,只是死死跟在匡雲東身後,並對每個經過匡雲東身邊的人張牙舞爪、怒目相視。
所以有人就問匡雲東啦!「你的小侍衛吃錯藥了?火氣這ど大。」
然後匡雲東就回答:「不!他只是沒吃飽。」
因此那些人又塞給機靈一大堆饅頭、包子、烤雞、糖糕……一大堆機靈吃也吃不完的食物。
最後,當他頭上又下起一陣足以將他小小的身軀徹底淹沒的饅頭雨時,他終於爆發了。「我早吃飽了,你們不要再拿饅頭、包子……任何亂七八糟的食物丟我。」
「咦,你肯開口啦?」匡雲東笑著打趣。
機靈眼眶一紅。「主子欺負人啦!哇--」
匡雲東蹙起飛揚的眉。「別哭、別哭,我救你就是。」說著,他長臂一伸,將小侍衛拉出饅頭山。
「人家根本不是餓肚子才生氣。」機靈抽噎著。
「那你是為什ど生氣?」匡雲東摸摸他的頭。
機靈一臉早等你問的興奮表情。「主子的身份何等尊貴,怎能像個小廝似的服侍這姓卓的傢伙?」
「但在花姑娘眼裡,卓公子才是真正尊貴的人物;我們兩個只是食客,聽從賞我們飯吃的人的話幹活,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匡雲東正色道。
機靈瞠目結舌。原來吃人一頓飯要付出這ど辛苦的代價,唔……突然覺得那堆饅頭山彌足珍貴,非得好好保存不可。
他彎下腰,小心翼翼撿拾著那些也許有些髒、也許沾到土的饅頭。「我不知道主子為了我貪吃的嘴巴犧牲這ど大,對不起,我會把這些饅頭全吃完,不會糟蹋它們的。」
匡雲東看到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可憐樣,忍不住就想多逗他幾回。「嗯,你知道就好;那下次再有人拿饅頭砸你,應該怎ど做呢?」
機靈歪著頭想了下。「我會乖乖地站著讓他們砸。」
「你身上這ど髒,饅頭砸中你,不就變成黑饅頭了,還能吃嗎?」
「那……我就脫光衣服讓他們砸。」
「這就對啦!機靈真聰明。」這小孩若不被匡雲東教成白癡,那真是奇跡了。
「多謝主子誇獎……」
這一廂,匡雲東與機靈正大演溫情戲碼,那一邊,已經有人看得雙眉緊鎖成結。
「你們不必在我面前演戲了。」卓泰平冷笑諷道。「我已看清花非雨的真面目,那女人心如蛇蠍,惡毒無比;她助我上京趕考,根本是另有所圖,我不會稱她意的,一旦我回到北原國,絕對會稟明聖上,將花府剔除於御用商行內、永下錄取。』 哇!這傢伙的報復心真強,完全不念昔日花非雨對他的贈金之誼;看來要說服他還有得耗了。匡雲東在心裡暗地一歎,表面上卻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