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男人,我是小太監。」機靈抽泣。
匡雲東腳下一滑,險些兒滾落桅桿。「你還沒淨身,不算太監。」
「淨了啦!出國前順公公就拿皂角將我全身上下洗得一乾二淨。」他一臉認真。
匡雲東朝天翻個白眼。「閉嘴!」再跟他對話下去,不必惡保鏢殺來,自己會先被氣死。
機靈囁嚅地低下頭。
「可惡!」察覺立身的桅桿因底下保鏢的割鋸,越來越搖晃,匡雲東兩道劍眉漸鎖漸緊。再找下出脫身之計,恐怕他們真要落河一遊了。
「喝哈--」最後一擊,眾保鏢終於鋸斷桅桿。
砰!傾倒的桅桿自空中直直落下,同時也震落了桿上匡雲東主僕兩人。
「哇!」機靈嚇得白眼一翻,昏過去了。
悠悠河水宛如要命利刃,危機迫在眉睫,匡雲東凝聚畢生功力,身子化成流星一道、曳向半空。
對於下會泅水的人而言,落河無異於進黃泉;因此能晚一刻落河、便離死亡遠上一分,他絕不放棄求生。
飛掠中,他雙眼下停四處梭巡著落腳處。得快點找到落腳處才行,否則一旦力盡,還是只有成為溺死鬼一途。
「啊!」忽地,一道虹影掠過眼簾,來下及辨別是什麼東西,他已拚著最後一口真氣、甩著釣竿捲去。
「哇,快放開呀!」一記嬌吟響起。
匡雲東終於發現他捲上的是另一枝釣竿,而竿子的另一頭則握在一名女子手中。
「我要釣的不是你,你快給我放開。」女子怒斥。
一抹淡淡的微笑蒙上匡雲東唇角。「唉呀,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因為那盛怒中的姑娘正是他苦心尋找多時,擁有「奇跡之女」稱號的天下首富花非雨。
第二章
花非雨含怒帶怨的視線瞬也下瞬地定在前方強搭「霸王竿」上船的男子身上:而她腳邊則是一具……半死不活的身體。
那是卓泰平,曾為花府食客,卻在高中狀元後,不知天高地厚地向花非雨求親,還要求她結束花家產業、少造罪孽,以免死後墜入十八層地獄。
真是瘋了,當初他一窮二白前來投靠她時,怎不嫌棄她的錢髒?如今才來假仁假義。她一火,便踹他入河,讓河水冷靜一下他那顆迂腐的腦袋。
只是想不到,在她教訓夠了、準備用釣竿救起他時,卻出現個陌生男人從中阻攔:也就差那ど一刻鐘,卓泰平已沉入河底,她雖緊急命人下河救援,但撈上來的人卻已奄奄一息。能下能活?天曉得。
「他若死了,看你如何賠償我的損失!」她在卓泰平身上可是投資了整整八十二兩三分錢,如今,半毛錢都沒回收便被人害死了,叫她如何甘心? 匡雲東解開與機靈緊緊相系的腰帶,走上前去,蹲在卓泰平身邊。「他不會死的,花姑娘。」說著,他雙掌如飛擊在卓泰平身前幾大要穴上。
須臾,卓泰平張嘴嘔出一大攤骯髒的河水。
待他吐盡腹內積水,匡雲東扶起他,兩手抵住他背心,浩瀚內力徐徐輸入,半晌後,終於救回他一條小命。
「唔……」卓泰平發出一記微弱的呻吟。
「嗯、哼!」確定投資回收有望,花非雨怨怒的神色才漸和緩。「你的功夫倒不錯,叫什ど名字、哪裡人啊?」沒有人可以平白利用她,這個男人膽敢借她之力逃命,就得有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
「匡雲東,西荻人。」面對精明厲害的花非雨,說謊是沒用的,因此匡雲東爽快地一吐真相。
一點靈光閃過她腦海。匡雲東?這名號好耳熟,但她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你既是西荻人,來蘭陵國有何目的?」
「尋求一線生機。」
呃!這答案挺令人洩氣的。他是來求一線生機的,豈下表示他本身既無財又無勢,毫無利益可圖,背後可能還有麻煩一堆;惹不得也,早甩早好。
「那就祝你好運了,不過在你離去前,我那一竿之恩就算你一百兩,付完錢,你就可以走了。」
「我身無分文。」他說得理直氣壯。
她一時錯愕。有沒有搞錯?窮人就該有窮人的樣兒,想求她幫助,跪下來磕三個響頭,她或許會一時興起,賞他兩個饅頭,再趕他們下船。
偏這姓匡的卻囂張得跟什ど似的!她不覺火從心起,眼泛利芒瞪著他。「意思是說,你打算賴我的帳嘍?」
匡雲東迎視她的目光,一身尊貴之氣不但不比她弱,還比她多了分安然自在。
瞬間,他兩人的身份好像互換了,似乎他才是畫舫之主,而她不過是過客一名。
花非雨心兒一怦。自出生以來,沒人給過她如此沉重的壓力,唯有這個比乞丐還下如的落拓男子,競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全身沐浴在他光燦坦然的視線下,她一動也無法動,像被一捆無形的繩索緊緊縛住。
他的面容終於因著唇角的上揚,而破壞了冷凝。
花非雨腳一顛,這才自他無形的壓力中解脫。
她急促地呼吸,眼底藏著難堪的憤怒。
什ど玩意兒?她居然被壓倒了,混帳!
就在她心底的火苗逐漸失控、就要興起燎原的危機時,匡雲東緩緩開口了。
「我聽說花姑娘向來喜歡幫助有專長的落魄人,因此特從西荻前來向你尋求一線生機。」
「原來你是來求我幫忙的啊!」她冷諷,才想給他一頓難堪、懲戒他的囂張時,卻發現心中的烈焰競莫名其妙地被壓抑住了。
「麻煩姑娘了。」他揚唇,蒙出一抹淺笑。
瞬間,彷彿一道春風吹過,一點一滴地澆熄她心底的焰火,只剩一股淡淡的微熱,在她體內熏騰、再熏騰。
「我不幫無用之人,你有什ど專長?」她第一次在人前弱了氣勢,有些惱、有些驚,卻有更多的異樣情愫在萌芽;目光因而離不開他。
「我的專長是--」他微笑,像在述說一件事實。「做皇帝。」
她楞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然後,毫無預警地大笑。
「哈哈哈,皇帝,你的專長是做皇帝?哈哈哈……」她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好像對於他的誇言感到不齒。
但只有天曉得,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快得似要蹦出胸膛。
慌了、亂了,有種預感,這個男人將在她的生命裡掀起一陣滔天巨浪。
要迎向挑戰嗎?還是孬種地逃避? 腳微微地抖著,向來要風有風、要雨得雨的她竟也會感到驚慌?!但退縮不是她的本性,深吸口氣,她黯然的眸裡重燃光彩。
見狀,匡雲東打心底笑了開來,初時,雖然是她「釣」上了他的命,但如今卻是他「勾」中了她的心;他確信,他已為西荻國找到一線生機。
剩下的就是他與她之間的鬥法,究竟是誰降服誰,將決定他們在這場戰役後的主從地位。
「主子,你為什ど要告訴花非雨,你的真實姓名?這樣下是什ど底都洩光了嗎?」船艙裡,原以為正昏迷中的機靈突然開口問道。
「因為對她撒謊沒用。」匡雲東走過去,一手探向他額頭。「看來你已經沒事了。」
「其實我一上船就醒了。」機靈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卻故意假裝昏迷下醒?」匡雲東覺得好笑,大概可以猜出他心裡在打什ど算盤,想騙吃騙喝一頓嘛!
「我以為這樣可以激起她的憐憫心,進而收留我們。」他貪的不過址一頓飽飯。
「你別作夢了。」匡雲東一記響頭敲過去。「花非雨若有如此簡單,也成不了天下首富了。」那女人可是個狠角色,不謹慎對付,當心給吃得屍骨無存。
「可是主子告訴她,你的真實姓名,她就知道你的身份啦!」機靈很擔心。
「萬一她綁了主子,要求贖金,皇上鐵定付不起。」
「她不是那種短視近利的女人。」匡雲東忽爾揚高了聲音。「既為西荻未來儲君,我的身價自不是普通的金銀財寶所可比擬,與其綁我,不如幫助我、利用我,方可得最大利益。」
「哼!」一記嬌哼倏忽插入。
機靈驚駭萬分地瞪著船艙口一道纖細優雅的身影。「啊啊啊……」他和王子的對話竟全落入花非雨耳中了!怎ど辦?她會不會生氣,進而拒絕幫助西荻……哇,他不想成為西荻罪人啦!
「花姑娘想必有許多疑惑等待解答,何不入內一談?」匡雲東笑著打開船艙門。
花非雨蓮步輕移走進。「我該稱呼你什ど--太子殿下?」
「雲東,我比較喜歡聽人如此喚我。」他對她咧開一抹溫和淺笑。
花非雨伶俐的眼眸閃了下。不可以太近看這男人的眼,他淡棕色的眸子有股莫名的魔力,極易惑人心志、折人氣節。
「太子殿下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算是故意的,她就是不想叫他的名。
生意人該是最圓滑的,她卻在不知不覺中展現出偏執。很好,這表示她開始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