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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蘇樺

  山口容子的住處儉樸而幽雅,小小的庭院種滿了花草,客廳有一台留聲機,她一進屋就開了音樂。

  陽光已經落到樹蔭後面了,室內變得昏黃,所以有種黑白照片的朦朧之美。

  山口容子忽然開口說:「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常常夢見你。」

  楊適走到她的面前,拂了拂她前額的瀏海,低聲說:「德容,我該怎麼辦?」

  她把臉靠在他的胸膛上,哽咽的說:「我覺得好苦,楊適,我想痛快的大哭一場,可是我的眼淚卻流不出來。」

  楊適心疼的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裡。「你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好嗎?」

  「你真的想知道嗎?」

  「當然。」楊適認真的凝望著她。

  山口容子忽然解開身上的扣子,銀灰色的旗袍從她的身上滑至腳下,她將整個背脊裸露在楊適的面前。

  楊適對眼前所見只能用震驚來形容,因為任何人也無法想像,這樣冰肌玉骨的女體,竟會有許多赭紅色的疤痕交錯。

  「怎麼會這樣……」楊適打了個寒顫,緊緊的將容子擁抱在懷裡,無法置信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曾經遭遇過如何駭人的酷刑。

  「現在你看見了吧!我根本是一個傷痕纍纍的女人,不只身體,我的心也是一樣的。」

  「是誰把你弄成這樣?是誰這麼狠心?」楊適輕輕的觸碰她身上的疤痕,胸口就像被刀劃過一樣的疼痛。

  山口容子不發一語,彷若春天融化的白雪一般,柔情似水的親吻著楊適的耳朵。她柔軟的雙唇漸漸滑過他的頸項,試圖引燃他的熱情……

  此時,門鈴乍響,楊適大夢初醒般的放開了容子。

  山口容子一面整理衣衫,一面指指後面。

  楊適很快的迴避到後院去了。

  來的人竟是盧定堅。

  他是聽說容子下午被病人挾持,身體有點不舒服,於是禮貌性的過來探望一下。

  第6章(2)

  「盧先生?」容子開門後有點驚訝,她拉了拉前襟尚未扣妥的鈕扣,不自然的笑說:「請進來坐。」

  盧定堅進了屋裡,卻發現衣帽架上放著男人的呢帽及大衣。

  「盧先生,你坐會兒,我替你泡杯熱茶。」

  「喔!不用了,我只是聽說你下午在醫院裡被一個精神病患嚇壞了,所以過來看看你,你屋裡有朋友吧?」盧定堅指指衣帽架,「看你沒事就好,我不打擾你了。」

  「讓盧先生親自跑一趟真不好意思。」山口容子送盧定堅到門口,她的臉上還有著醉酒般的紅暈。

  盧定堅笑說:「快進去吧!別冷落了你的朋友。」

  走出容子的住處時,盧定堅卻發現停在門口的車子竟是楊適的,莫非在容子屋裡的人就是楊適?

  他沉著臉吩咐司機:「你在車上等著,直到容子屋裡的男人出來為止。」

  「知道了,盧先生。」

  「一看到人就立刻回來告訴我,不要讓小姐知道。」盧定堅交代了一聲便自行叫車回家。

  過沒多久司機也跟著回來了,只是吞吞吐吐的不知從何說起。

  「是楊適對吧!?」盧定堅蹙著眉說。

  「原來盧先生早就知道了。」司機忽然鬆了一口氣。

  盧定堅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大罵:「虧我這麼信任他,沒想到他居然做出對不起璧人的事情。」

  司機垂著眼站在一邊等候吩咐。

  「你立刻去把何京接過來,跟他說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商量。」盧定堅的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楊適一直對挾持容子的那個病人所說的話耿耿於懷,雖然巡捕房多方搜查,最後失蹤的人和浮屍案都與醫院無關,但楊適仍覺得疑點重重,尤其在見過那名病患之後,他更相信戴先生給他的情報是有根據的。

  趁著山口籐平進行手術的時候,楊適悄悄潛入他的實驗室。

  實驗室裡充滿了刺鼻的藥水味,架上是一罐罐浸泡氟瑪林的內臟,門邊有一個真人般大小的人體模型,模型清楚的顯示肌肉的紋理及血管。

  楊適漫無頭緒的從實驗桌上開始搜尋,就在此時,實驗室的門忽然被打開。

  「你在這裡做什麼?」山口容子一臉詫異的看著他。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楊適拿起卷宗,容子卻以極快的速度掏出一把手槍指著他。

  「把東西放下。」

  楊適簡直不敢相信她會拿槍指著他。

  「快放下!」山口容子命令道:「否則你的腦袋會出現一個大窟窿。」

  「我知道你不會對我開槍的。」楊適盯著容子。

  這時,門突然被打開,進來的是盧璧人。她原本是想來醫院找楊適的,在看見他與容子一前一後的進入實驗室時,心中起了很大的疑雲。她推門進來,只是想證實心裡的疑慮,沒想到卻看見容子拿槍指著楊適。

  山口容子立刻把目標轉向璧人。

  「楊適,你也許不怕死,但你總不希望見到盧璧人因為你而受傷害吧?」

  楊適立刻放下手上的卷宗,「不要傷害璧人,這裡面的東西我並不明白是什麼,所以你沒必要這麼緊張。」

  盧璧人面對這種情形,早已嚇得臉色發白。

  容子看了她一眼,笑說:「這個實驗室,我想山口院長早就說過了,是他個人做醫學研究的地方,裡面所有的資料未經他許可,任何人都不能翻閱,更別說是帶走了,希望以後別再發生這種事情。」

  楊適深深的望了容子一眼,走過去握住了璧人的手:「我們走。」

  第二天早上,盧定堅和楊適一起進會議室聽取山口籐平及山口容子的例行報告時,容子的態度一如平常,她似乎並不打算把楊適闖入實驗室的事情說出去。

  楊適深感不解,但以她當時的舉動看來,他確信實驗室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例行會議結束後,盧定堅對楊適說:「明天晚上我們有一批藥品會送到碼頭,你過去點收。」

  「藥品部分一向都是由山口先生的人負責的。」楊適覺得有點疑惑。

  盧定堅面不改色的說:「山口先生當然也會派他的人過去,但是這批藥品十分重要,我希望你到場監督。」

  楊適點頭道:「我知道了,明天晚上我會過去的。」

  他雖然說不出這件事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但他的直覺卻使他心中隱隱不安。

  回到家裡,他一直陷于思索之中,懷楠見他這樣子也感到奇怪。

  「想什麼?怎麼一回來就陰陽怪氣的?」

  「盧先生要我明天晚上到碼頭點一批貨。」

  丁懷楠聽了也覺得有點怪異。「要你到碼頭去點貨?平常不都是阿財去做的嗎!?」

  楊適聳聳肩,「我也不清楚,尤其這次進的是藥品,按理說也是由山口籐平那裡的人去處理才對。」

  「那問問容子不就知道了。」丁懷楠說。

  「我找了她一下午,沒有人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丁懷楠撫著下巴說:「是有點奇怪,今天我聽到盧先生叫阿財去幫璧人買上杭州的車票。」

  「璧人要上杭州?我怎麼沒聽她提過?」楊適覺得事情似乎太怪異了。

  「盧先生是不是故意要支開璧人?」丁懷楠的想法和楊適不謀而合。

  楊適沉吟了半晌,他知道事情不對勁,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如坦然面對。

  尤其還沒能查到醫院裡的古怪,他實在不願在這個節骨眼上功虧一簣。

  「最近發生的失蹤案和浮屍案都跟醫院有關係,如果明天我發生什麼意外,你幫我繼續追查下去。」楊適的額頭泛出了虛汗。

  「你在說什麼?」丁懷楠張大著眼睛看他。

  「山口籐平在做一項研究,我知道這對我們會有嚴重的影響,只是我才剛剛有了一點頭緒,卻……」

  丁懷楠焦急的說:「既然是這樣,你就趕緊告訴盧先生啊!」

  「沒有用,我看他恐怕也已經被日本人收買了。」楊適搖搖頭。

  「那德容……」

  「她是個謎。」楊適歎了一口氣,無法理解她現在究竟是什麼身份。

  在碼頭上,大批的貨物從船上卸了下來,楊適清點過後,拆了一個貨箱的蓋子驗收,然而他卻驚訝的發現,箱子最上層的藥品只是障眼法,藥品的下面全是槍枝。

  同行而來的還有山口籐平的一個日本籍助手。

  「怎麼會這樣?」楊適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別管這麼多,運回醫院就對了。」助手面無表情的說道。

  就在這批軍火被成箱送上貨車時,一批幫派的漢子突然衝殺了出來,現場頓時陷入砍殺的混亂之中……

  此刻,盧定堅正神情凝重的叼著煙斗坐在客廳裡。

  何京從外面進來說:「盧先生,我們用這種方式來試探楊適的忠心,似乎太冒險了。」

  「我面對日本人,壓力已經夠大了,楊適如果對我另有企圖,我怎麼能讓他留在身邊?萬一把山口先生的計劃搞砸了,你想,他們饒得了我嗎?」盧定堅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況且我還發現他跟山口容子之間有不尋常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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