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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蘇樺

  山口容子停了半晌才說:「山口籐平對你非常不滿,你還是少管醫院的事吧!」

  「你為什麼要幫日本人做事?」楊適質疑道。

  「我有必要回答你這個問題嗎?」山口容子馬上武裝了起來。

  「就算我不是楊適,我也不允許日本人假借醫院之名謀害我們的同胞。」

  「你的命不是也差點斷送在軍閥的手裡嗎?」山口容子盯著他又說:「救我的人,我就該回報他,不是嗎?」

  「但是你不應該幫助他們濫殺無辜。」楊適顯得有點激動。

  山口容子揚起下巴,淡淡一笑。「如果你真的認為我是沈德容,你應該問問我這三年來的日子過得好不好,對吧?」

  聰明的女人懂得在什麼時候化解難題,尤其面對一個如此深情的男人。這樣的話讓楊適痛徹心扉,他當然急於想知道她這三年來的日子過得怎麼樣?而當年她又是怎樣死裡逃生的?

  可是她卻什麼也不再多說,忽然招了一部車,從容的坐了上去。回頭對他說:

  「我還有事,改天請我喝茶吧!」

  車伕拉著車離去後,楊適還在原地怔愣著,這就是他曾深愛過的沈德容嗎?

  盧璧人原本打算過來找楊適一起出去逛逛街的,沒想到又是丁懷楠一個人在家。

  「我想他大概很快就回來了,你等一會兒吧!」丁懷楠替她泡了一杯香味四溢的烏龍茶。

  「我到他書房去看看書好了。」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丁懷楠問。

  「我爹地說這件事要慎重點,他打算請位師父幫我們挑日子。」一提起這事,盧璧人顯得十分愉快。

  「我相信你們的婚禮一定是全上海最熱鬧的。」丁懷楠一臉羨慕的樣子。

  「希望如此。」她說著推開楊適的房門,回頭對懷楠笑說:「你不用陪我了,我在裡面看看書等他回來。」

  「那你有什麼需要就叫祥嫂,別客氣啊!」丁懷楠整理了一下衣服說:「我約了人,不陪你了。」

  「再見。」

  盧璧人在楊適的書櫃裡翻找著書,想找本小說打發時間,卻瞥見了楊適放在桌上的日記本。她原本是不應該這樣偷看他的東西的,可是人的好奇心在一個無人的空間裡就變得難以克制了。

  她隨手翻開一頁,卻見裡面寫的全是沈德容的事,楊適深情款款的記錄著他們曾有過的甜蜜時光。她越讀心裡越不安,尤其看到最後一頁楊適跟沈德容的合照時,她險些要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原來懷楠說的沒錯,山口容子跟沈德容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她慌亂的合上日記本,匆匆的離開了楊適的住所。她不想再繼續等他了,只怕待會兒見了他,自己不知該如何面對。

  盧璧人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在路上,此時的她心情已經大亂,但她卻不知該找誰說去。在絕望之際,她突然想起了平時很疼她的何京。

  何京自從辭去盧定堅的總管職務後,就一人獨居在思南路的一個小樓房裡。

  那是個鬧中取靜、林蔭茂盛的居所。盧璧人在巷口下車,巷子裡有一間賣雜貨的小鋪子,盧璧人就是問過店裡的人之後,才找到何京住的屋子。

  何京打開門時,盧壁人呆愣地打量著他。他穿著深藍色的棉襖,比起以前在盧家時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

  「何叔!」

  「哎呀!小姐,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何京睜大著眼睛,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我給您帶了一盒芝麻餅。」盧璧人提提手裡的袋子。

  「進來坐、進來坐,外面冷咧!」何京搓著手,很快就把門關上了。「你爸爸最近還好吧?」

  「還不是那個樣子。」盧璧人在湖綠色的布沙發上坐下來。

  何京泡了茶,又開了璧人帶來的芝麻餅,直截了當的問:「是不是有事啊?」

  盧璧人嬌嗔道:「你又知道我有事了?」

  何京呵呵笑了兩聲說:「你臉上就寫著有事嘛!」

  「我是真的有事要麻煩何叔暗中幫我調查一件事情。」盧璧人開門見山的把山口容子和沈德容之間身份的疑點說了出來。

  「我的人脈還在,應該是可以查得到的,但是這件事情你不打算讓盧先生知道嗎?」何京擔心地問。

  「當然不能讓我爹地知道囉!我可不想把事情鬧大。」

  「我知道,我會立刻請人去調查,不過得花一些時間,你可得耐得住性子。」

  盧璧人點點頭,打趣道:「可別讓我等得頭髮都白了。」

  「小姐,其實我覺得這位沈德容究竟是生是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楊適現在愛的人究竟是你,或是仍然對沈德容念念不忘?」

  「唉!誰知道呢?」盧璧人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看完那本日記後,她已經沒有信心了。

  「我想恐怕連楊適自己都很難回答這個問題。」

  何京笑道:「那可就難了。」

  「如果是你女兒碰上這樣的問題,你該怎麼辦?」盧璧人問道。

  「如果是我,我會勸我女兒找一個平凡一點的丈夫,安安分分的過一輩子,但我知道如果是你爹,作法就不同了。」

  「怎麼個不同法?」

  「如果楊適對你不夠真心,我猜盧先生一定會一槍把他打死。」何京笑道。

  「我爹地怎麼被你說得像個劊子手呢?」

  「你爹地做事的原則你還會不明白嗎?」

  盧璧人收起了笑容,「所以囉!我只好來請何叔幫我的忙。」

  何京微笑說:「我的大小姐,你就別再胡思亂想了,沉住氣等我的消息吧!」

  安靜的醫院裡,忽然傳來一陣騷動,楊適剛穿過外面的草地進來,看見幾名病人和醫療人員驚慌的從裡面跑了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楊適攔住一名護士。

  「一個精神病患跑了出來,嚇得其他的精神病人到處跑。」護士氣喘吁吁的說。

  「會不會有危險?」楊適緊張的問道。

  「容子小姐正在安撫那個病人的情緒。」

  楊適急問:「在哪裡?」

  「他闖進二樓的手術房,待會兒有病人要做手術,容子小姐正試圖想把那個精神病患騙出來,現在的情形如何我就不知道了。」護士說完就匆忙的離開了。

  楊適急著跑上二樓,一上樓他就看見一群人圍在手術室外面乾著急。

  「容子小姐還在裡面嗎?」楊適問站在一旁的山口籐平。

  山口籐平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容子被病人挾持住了。」

  「不要驚動裡面的人,我從窗子爬過去。」楊適繞到窗台外面。

  在窗外,他可以清楚的看見病人拿著手術刀,焦慮的在容子的身邊走過來走過去。他的嘴裡唸唸有詞,握著刀的手青筋暴露,並且不時的用力揮舞著。

  「把刀放下來,我讓你出院。」容子試圖安撫他。

  「你騙我!你們把我抓到這種鬼地方,還把我當成你們實驗的白老鼠……」滿臉鬍渣的病人激動的狂吼。

  「你先冷靜下來,我不會拿你當實驗的對象,你有病,我們的醫生只是想把你的病治好。」

  「你騙我!」病人激動的跳到她面前:「老李和老張就是你們殺的對不對!?我們只是一群老乞丐,什麼地方礙著你們了,你們這群魔鬼!」

  「你誤會了,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你的朋友。」

  山口容子已經被逼到手術台邊,楊適這時才發現,原來容子的手被反綁了起來。

  「你有,我明明看見你跟那個醫生從密室裡走出來。」他的刀一寸寸的逼近山口容子的咽喉。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楊適破窗而入,他一個縱身把那名精神病人壓倒在地上。病人發狂般的大叫,兩人於是扭打起來,楊適被鋒利的手術刀劃破了手臂;他伸手斜砍,把瘋狂病患的刀打落在地。那人一陣驚慌,楊適趁機用膝蓋頂向對方的肚子,同時猛力的用手肘捶擊他的頭部,那瘋狂的精神病患這才被打昏了過去。

  「你沒事吧?」楊適起身替容子解開了手上的繩索。

  「你受傷了。」山口容子看見他被刀子劃過的手臂正淌著血。

  「我不要緊,你沒事就好。」

  楊適鬆了一口氣,此刻才感覺到傷口的疼痛。他皺了皺眉頭,原想打開門讓外面的人進來,容子卻阻止了他:「我先幫你把傷口處理一下。」

  山口容子仔細的替楊適消毒止血,並用紗布將傷口包紮起來。

  楊適一直是欲言又止,當兩人的目光交會時,他彷彿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最後也只是沙啞的說了一句:「謝謝!」

  山口容子打開手術室的門,醫護人員見那名發狂的病人已昏倒在地,立刻將他抬了出去。

  「你們沒事吧!?」山口籐平望著兩人。

  「沒事。」楊適按著傷口說道。

  「我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山口容子說。

  山口籐平看了楊適一眼,「容子可能是剛才受到驚嚇了,楊先生如果方便,能不能麻煩你送容子回家休息?」

  「沒問題。」楊適毫不遲疑的點頭答應,立即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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