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瘋狂的舞著、練著,任憑汗水濕透衣衫。
「紹諭,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一個爽朗的聲音打斷了他。
紹諭收劍斂勢,望著步入庭園的紹淵,他仍是輕搖摺扇,一副風流倜儻的花花公子狀。
「什麼事?」紹諭淡淡的問。
紹淵不理會紹諭的冷漠的神情,逕自走入涼亭坐了下來。「你還記得上次被我放走的那位女扒手嗎?我已經知道她的下落了。她叫姿菁,和病重的母親及弟弟住在城郊,平常就以刺繡為生。」
看紹淵說到她時那陶然神情,紹諭心中不自覺升起了一股酸意。他不喜歡別的男人用這種表情談她,即使是紹淵也不行。
他軒眉微蹙,語氣仍然冷淡,「你調查得倒挺詳細的,花了很多時間?」
「這倒沒有。」紹淵並沒有被他那冷漠的神情嚇到,反正老大長年到頭都是那種冷冰冰的樣子,他早見怪不怪了。「我是陪尚雪去買繡品時遇到她的,當時正巧她被繡品店的人刁難,就和尚雪聯手幫了她一把,順便問問她的背景罷了。」
紹淵說得輕鬆,紹諭卻聽得沉重。她過的到底是怎樣的日子啊!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磨難?他眉頭蹙得更緊了。
「我打算今晚去見一見她,因為她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出現在城內賣繡品了。」自從知道她會進城來做買賣後,他總會偷溜出去,找藉口去看看她、買她的東西。可是最近兩天,她突然不賣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他想去查查看。
「你要去見她?」紹諭的聲音提高了些。
「有何不可?」為何紹諭對他要去看姿菁的事感到不悅?「你該不會是還在記恨上次的事吧?區區幾十兩銀子也值得你氣那麼久,這樣好了,我代她還你就是了。」
紹淵從懷裡取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放在石桌上,「這樣就兩不相欠了。下次看到她可別再追著她討,說不定她會成為你的弟媳婦呢!」
他是當真的?紹諭驚覺到紹淵認真的表情,他不是主張博愛的花花公子嗎?難道竟對她動了真情?
姿菁怕驚動床上的母親,示意弟弟到門邊來,悄聲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他。「爹恐怕再也沒辦法幫我們了,倪寶最近闖了大禍,爹一家子都快保不住了,哪還管得到咱們!」
「什麼禍事?有這麼嚴重嗎?」
「本來很嚴重。現在可能沒什麼了。」姿菁咬牙切齒地道。
此時冠均才發覺姿菁的神情不太對勁,「怎麼了?他們欺負你了?」
「何止欺負?他們簡直是陷害外帶恐嚇!」一想起他們那狡猾的嘴臉,姿菁的聲音就不自覺的提高了一些。
「到底怎麼一回事,你快說嘛!別淨打啞謎。」冠均催促著。
姿菁把上次在倪府所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冠均聽了暴跳如雷,「他們怎麼這麼無恥?為什麼倪寶闖的禍要你來償,這是哪門子的道理?你也真是的,為什麼要答應他們那種無理的條件呢?」他不悅地叫嚷著。
「我也不想啊!」姿菁無奈地道:「是他們保證一定會醫好娘的病,讓你上學堂,善待你們,我才答應的。」倪寶一聽說她答應嫁人凌家堡,馬上提出這個條件。
冠均當然明白姊姊會犧牲自己的幸福,完全是為了他跟娘,可是他就是捨不得姊姊這樣糟蹋自己。
「聽說凌家的大少爺是個怪人。」冠均憂心地說,「你怎麼能答應!」
「怪人又怎麼樣?最起碼他是個有錢人。有了錢,我就可以讓你跟娘過好一點的日子。如果他短命點的話,說不定我還可以得到一大筆遺產呢!」姿菁聳聳肩,自我安慰地說著。就算她不嫁給這個病鬼凌紹諭,以她的家境,又能嫁給誰呢?誰又是她理想的對象呢?
想到對象,姿菁忍不住伸手撫摸掛在腰問的錢包。為什麼她總想起這個錢包的主人?她甚至還感覺得到,他那銳利的鷹眼正無時無刻的盯著自己。
唉!多想無益,反正命中注定她這一輩子是不會再遇見他了。
冠均無奈,只能怨上天的不公平,這麼美麗善良的姊姊,卻有如此悲慘的命運。「婚期訂在什麼時候?」
「這個月的月底,成親前倪寶會接我到倪府。他們希望我從倪府出嫁,說是給我面子。」其實是他們不願讓人知道倪文樂外頭另有小妾和子女吧!
「這麼快?只剩十幾天而已,要不要告訴娘呢?」
「千萬不要,我不想讓她的病情受到影響,等成親前再告訴她吧。」
屋內又傳未了一陣陣的咳嗽聲,姿菁對冠均說道:「娘醒了,你進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靜一靜。」
明白姊姊心中的苦,冠均瞭解的低頭入內,留下姿菁一個人獨坐在月光下沉思。
「明月如畫,美人如詩。好一幅動人的畫面。」紹淵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姿菁的面前。
對於他的深夜造訪,姿菁頗感意外。她認得他是常來替妹妹買繡品的公子。現在像他這樣注重兄妹之情的人很少了,所以她對他很有好感。
「公子是來替令妹買繡品的?很抱歉,我已經不賣了!」雖然見過多次,可是她依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為什麼不賣了?是不是找到更好的事情做?」紹淵輕搖著摺扇,在離姿菁不遠的木樁上坐下來,神情一派自在,並不受週遭的簡陋環境所影響。
「不是找到好事情做,而是我要成親了。」姿菁一臉的無奈。
對這突來的消息,紹淵頗為震驚,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動情,竟會落了空。可是她為什麼沒有半點的喜悅?「你不滿意這樁婚事?」
「無所謂什麼滿意不滿意,畢竟對方是財大勢大的有錢人家,不管我滿不滿意都得嫁過去!」
是什麼人敢在蘇州城裡逼婚?他一定要把對方揪出來,狠狠的教訓一頓。「對方是誰?我替你去退了這樁婚事。」然後親自娶你。紹淵在心裡補上一句。
雖然感激他的好意,但他只是個常來買繡品的客人,她怎麼可以讓他為了自己而得罪凌家堡呢?
「多謝公子美意,可是這是我的私事,不勞公子費心。公子今晚到此是為令妹買繡品的吧!正好我這裡還有一些,就送給公子,做為你們兄妹這些日子來對我照顧的謝禮。」
姿菁不等紹淵出口拒絕,就逕自回屋內把自己賣剩的繡品取了出來,雙手奉上。
紹淵神情黯淡地接了過來,因為他從她的眼睛裡看出她並不希望讓自己介入,事已到此,他還能說些什麼呢?
花轎一早就來到了倪府的大門,姿菁早在石玲母女倆的協助下,穿戴好大紅喜服,等著凌家堡的人來迎娶。
在媒婆的帶領下,她告別了倪文樂與石玲夫婦,步上八人大轎。
悄悄的掀起窗簾,姿菁看到了路旁混在觀禮人群中,淚流滿面的母親及弟弟,心痛得不能自己。
唯一的女兒出嫁,母親竟然不能參加,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啊!
姿菁輕輕抹去屈辱的淚水,咬緊下唇,暗恨石玲無情的阻止了母親跟冠均的要求,不讓他們來也參加她的婚禮。她暗自發誓,無論如何,她都要讓母親和弟弟挺起胸膛站在石玲母子的面前,再也不必忍受他們的欺負跟譏諷。
隨著鑼鼓的迎親隊伍,轎子到了滿門賀客的凌家堡,姿菁依著古禮行了成親儀式之後,就直接被送人了新房。
由於頭上蓋著紅巾的關係,姿菁一直見不到新郎的容貌,及其他賓客。
在冷清的新房中,姿菁勉力端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頂著沉重鳳冠的頭頸疼了,她才微微的扭動了一下。
「怎麼樣?累了嗎?」一個低沉冷酷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姿菁一跳,她一直沒聽到任何的聲音,所以以為房裡除了她,沒有任何人,想不到還有另一個人存在。
絡淵奉了紹諭的命令,準備告訴新娘子,她所應遵守的規矩及應盡的職責。卻因一時的好奇心,想看看這位驕蠻的新娘能沉靜的坐到幾時,所以才默默的坐在一旁。誰知道這位倪家大小姐的忍術一流,竟然能僵直的端坐好久,害得原本想看好戲的他反倒先不耐煩起來。還好在他主動開口之前,她先動了一下。
「你是……」對方沒有掀起她的頭巾,她也不敢擅自取下來。
「別緊張,我不是你的相公,我是二堡主的大公子,也就是你的小叔!」紹淵察覺到她的疑慮,特意表明自己的身份。「我來是因為你的相公我的堂兄有話要我轉達給你。」紹淵有些為難的清清喉嚨,不知如何向她說出那些難堪的話,為什麼壞人總是要他來當呢?
「大公子有話請說。」姿菁聽出他有些猶豫,似乎不知如何啟齒,便落落大方地說道。
她的聲音很好聽,紹淵對她有了第二分的好感,也許跟她相處並不如預期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