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的一票人當中,就有幾個女孩不時偷偷用眼角餘光瞄他,還不時低頭耳語交換著意見。若換做從前,他早就上前搭訕,只可惜近來他覺得累極了,提不起玩樂的勁。或許是年紀大了,最近他經常這樣取笑自己。
他的眼光感歎地欣賞著舞池中年輕的男女,肩上突然承受一記重擊。
「逸青,沒想到你也會來這種地方。」
逸青轉頭,見到王修和戲謔的笑容。
王修和有一張圓臉,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幾乎瞇到看不見。他是逸青大學時期的同學,也在高家公司上班。
王修和說:「最近沒在俱樂部看到你,原來你躲到這裡來了。」他擠過兩個人,鑽到逸青的身旁。「怎麼,來抓住青春的尾巴?」
王修和的心眼和他的身材一模一樣。
「你不也一樣。」逸青樂於見到好友,不免回敬一句玩笑。
「少扯了,我是和弟弟還有一票朋友來的,今天我老弟生日。」
「哦,真的?」
逸青的眼光順著王修和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真見到另一端的舞池旁,坐滿一桌男女,桌上還擺上著一個十幾寸的蛋糕。
王修和問他:「要不要過去一起熱鬧熱鬧?」
逸青搖搖頭,笑著拒絕,「不,這裡就夠了。」可不是,若有人敢指說哪個角落不夠熱鬧,豈不是和舞廳老闆過意不去?
王修和見逸青不願意,索性也不回去,正好見到身邊有人下去跳舞,騰空出幾個位子,王修和便順勢坐了下去。他向酒保要了一瓶海尼根,咕嚕地灌上一大口。
「怎麼沒見Becky和你一起來?」王修和四下望了望,不見那一張妖俏的臉龐,遂忍不住好奇地問。
「我沒找她。」
「為什麼?」
逸青搖搖頭。「沒為什麼?只是覺得有時候一個人也不錯。」
王修和驚疑的怪叫,「咦,這像是我們花花大少的論調嗎?」
逸青嫌他大驚小怪。「我也有想安靜獨處的時候吧!」
「安靜?這裡?」王修和大惑不解地指指這嘈雜的環境,大抵是沒辦法理解他腦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逸青也懶得再說下去。橫豎也解釋不清楚,這些突如其來的怪異想法,近來特別多。
「你最近還去嗎?」他打馬虎眼。
「俱樂部?比較少去了。沒什麼新鮮話題,又少掉你。對了,你幹麼不去?」王修和覺得奇怪,以往逸青幾乎天天報到。
「酒保不好,不對我的胃。」逸青省略那天見到留衣的不愉快,僅是輕描淡寫的帶過。
「早換人了。」
逸青覺得訝異。「真的?」
王修和點頭。「是啊!唐留衣來的第二天就沒來了,聽說是被介紹去唱片公司。」
逸青挑著眉說:「沒想到她還兼做人力仲介?」
「現在年輕人追求的和我們大不相同,既有錢賺又有偶像可看,搞不好哪天灌張唱片,一炮而紅也說不定。」
「天真!」
「耶,話可不能這麼說,現在的社會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喏,瞧瞧那一對不就是?」王修和向旁邊瞄了瞄。
逸青轉頭看過去,見到一股新的躁動,正在納悶是哪個特別人物到來,一抬眼,卻接觸到他最近常碰見的身影,心裡不禁暗呼倒楣。居然又是唐留衣!
留衣會出現在此其實尚可理解,因為這家舞廳名氣正旺,許多圈內人士也常到此捧場,只是她到的也未免太巧,偏選上他來的時候!
逸青忍不住心生懊惱,看來他又得另尋良處。這豈不是過分好笑,憑什麼留衣來過的地方,他就覺得彆扭?他說不上來,只知道那是心中的一個結。早在好幾年前,他便不知不覺地迴避那對眼睛。
造成舞廳的另一轟動原因,是留衣身畔多了個男伴,而那個男伴正是日前報上所刊登的搖滾歌手吳捷。
吳捷此次扮相帥酷,實不虛得搖滾王子的浪名,而留衣的穿著更是不在話下,最流行的細帶背心,同款及膝的滾邊窄裙,將她的曼妙曲線完全展露無遺。
兩個人吸引了大多數的擁護者,逸青好笑地看著眼前瘋狂的程度,心想比起上次在俱樂部造成的旋風,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他仍然像當初一樣,和少數幾個不為巨星風采所動的人,坐在原位不動。
一旁的王修和雖仍坐在他身邊,心卻也已經朝留衣那裡飛去。「嘿,不同的男人。」
逸青見怪不怪的回他,「這有什麼,昨天你沒看報紙嗎?」
「什麼時候你也開始注意這種八卦新聞?」王修和著實感到驚訝,難以想像逸青會留意這種消息,在他的印象中,逸青一向對這些新聞沒什麼好感。
「不小心瞄到。」
王修和的注意力又轉回人群中的焦點。「我真羨慕你。」他突然開口。
「為什麼?」
「想想你多幸運,唐留衣居然住在你家隔壁!」王修和的口氣居然有絲嫉妒,令逸青不禁好笑。
「這有什麼稀奇,你信不信,我一年沒見她幾次面,更遑論開口說話。」
王修和轉過頭,調侃地對他說:「看來你這個情聖也不怎麼樣。」
「怎麼說?」
「這麼漂亮的美女就住你隔壁,你居然獨獨漏掉她。」
逸青澀澀地回答:「兔子不吃窩邊草。」
「笑話,你本來就不是兔子!」他的眼光似乎在說,這麼漂亮的女人就這麼白白放過,你也未免太笨了吧!
逸青不理他,懶懶地把頭轉回去,瞪著電視牆,哪知連那片螢幕都和他作對,整面淨是留衣和吳捷被人群包圍的影像,而其中幾個畫面更是留衣的特寫鏡頭。
他瞪著螢幕上的留衣,她正台起頭來朝高空的小型攝影機看了一眼。那雙琥珀色的眼瞳,彷彿透過螢幕看到他,眼底露出一抹笑意。他說不出裡頭帶有何種含意,有些桀驚、有些戲謔,更有絲嘲諷。
他被弄得進退兩難。現在若走,必定得經過那陣人潮,若不走,侍會兒也免不了彼此面對面的難堪。
為什麼要難堪?他又覺得自己好笑,他們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就算真的面對面又如何?頂多點個頭,或者像上次在俱樂部一樣形同陌路。
想到這兒他覺得稍微平靜,可是一聽到那陣騷動開始朝這個方向移動,他的心又忍不住蠢蠢欲動。
她走到他身後停住。逸青從電視畫面上看到了。王修和多此一舉地拉著他,他無奈地轉過頭。他沒想到唐留衣居然對著他笑,淡淡地若有似無。
她對著吳捷說:「高先生是我的鄰居。」
他學她掛著皮肉之笑,眼底一片漠然。「是,真巧。」他不知道自己話裡的巧合,指的是今天的偶遇,還是彼此互為鄰居的巧合。
吳捷比起郭翔平好得太多,或許礙於身邊眾多歌迷的關係,吳捷露齒而笑,大方的伸出手來和他一握,他亦禮貌的回應。
王修和在逸青身邊不停躁動,企圖吸引留衣的注意力,而她明顯感受到了,微轉過頭,細細地詢問:「這位是……」
王修和不侍逸青引薦,搶著自我介紹,「我姓王,修身養性的修,和平的和。是逸青的好朋友。」
她對王修和露出的笑容明顯比他還多,且把玉手直伸到王修和的面前。
逸青見王修和受寵若驚的癡狀,直想發笑,連忙把頭轉向另一邊。
留衣的眼光掠了掠四周,微笑地問:「就你們兩位?」
王修和又搶著回答,「還有我弟一票朋友在那邊。」
「哦。」留衣彷彿得到想要的答案,微微點頭。「一起坐嗎?」
「不,我們要走了。」這回逸青趕在王修和脫口說出「好」之前開口。王修和瞪著他。
留衣的表情看不出失望與否,永遠是同一抹淡然的微笑。「真是遺憾。那就下次吧!」她偕同吳捷離開,動作之快讓人感受不到她有任何遺憾之處。
侍她走向另一端,王修和馬上怒沖沖地質問著他,「誰說我們要走了?」
「我。」逸青指著自己。「如果你還不想走,我可要先走。」他也不管王修和的答案,自顧起身離去。
王修和對他突來的脾氣感到疑惑。
Becky是逸青近來交往較密切的女友,她的電話號碼他記得很熟,響沒兩下就接通了。
Becky嗲氣的聲音傳來,聽見是他,她的聲音更加嬌艷。「是你啊,人家等你一晚上的電話。」
「我在忙。」他敷衍地說。
「又來了,這兩天你都在忙,撥你行動電話又撥不通。」Becky抱怨地說。
他回答,「收訊不好。」實際上,是他把電話關上。「你正在人在哪裡?」
逸青看了看車窗外,隨口回答著,並沒有說自己剛從舞廳出來,如果說了,免不了招來一頓責難。
「那你來不來?還是要我出去?」
他本想說改天再去找她,但感覺胸口一陣鬱悶,才又回答,「我過去吧!」
顯然,這個答案是Becky樂於聽到的,只聽她高興地答應,還要他帶點宵夜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