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輩子是不打算放我走出姚氏了?」
「放心,我怎麼可能不讓妳嫁人?我會給妳挑個聽話的好對象的。妳這性子,反正也不是溫順的料,給妳找個聽話的男人,絕對不是問題。」姚萬傳微微一笑,語氣輕緩自得,說出來的話卻極之輕蔑。在他而言,女人的一生不過如此。
姚子望心口暴怒得發抖,雖極力保持平靜臉色,然而卻阻止不了青白的顏色在臉上漫湧,就像她阻止不了父親看見、並笑得更嘲弄。不,她一定得扳回一城,她的一生不該是這樣!
「爸,您相信我會一輩子替『姚氏』賣命?當我大權在握時,也許我會做出一些什麼不大好的事也說不定。」這是威脅,但力道十分貧乏。
「妳不會的。」姚萬傳笑得更加得意。
為什麼他可以這麼篤定?姚子望靜靜的望著父親。
「沒有金錢,使不動野心;沒有爪牙,咬不動肥肉。放心,我不會讓妳有機會背叛我。今後妳將會知道,妳對我、對妳弟,只能一輩子忠心,要不然,妳將會窮得比乞丐還不如。」對付有野心的人,他相當有經驗,一點也不須女兒操心。
一點也不意外的,姚萬傳看到女兒臉色更加挫敗凝重,不禁愉悅的仰頭大笑起來。想跟他鬥?再等個三十年吧。
這個女兒再精明厲害,卻永遠也走不出他手掌心!經此教訓,相信她會乖上好一陣子,等到她自覺有能力再度背著他搞鬼,恐怕也是十年以後的事了。
而他,不會給她機會壯大,不會給她足夠的錢財,更不會讓她為別人所用。
她,既生為姚家人,就乖乖一輩子為姚家盡力吧!這才不枉他花大錢栽培她,她有所回報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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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子望從來沒想過要謀奪家產。
有能力的她同時也有著傲氣,不相信自己的經商能力只能發揮在家產的爭奪上。如果父母已經直說了家產沒有女兒們的份,那她斷然不會學三個姊姊那樣,有事沒事就回家抱怨或討好,乞望能在遺產分配書裡佔上一個位置。
她的想法一直很純粹簡單,就是要自己發展事業,不靠「姚氏」半分助力,不對父親搖尾乞憐,全然的只憑自己的實力,去闖出一片天空。大學畢業後,她跟在父親身邊當特助,每天累得像狗一樣,有時更是連續二天沒閉眼休息。很苦,但她不在意,因為在忙累的同時,她也像塊海綿般的快速吸收著商業上的一切。父親把她當免費的苦力在操,甚至沒把她當女兒看,因為他連去酒店應酬都帶她去喝酒擋酒,一點也不在乎那是複雜到女人家不適合去的地方。所以這三年來,她去過最高級的宴會場合,也去過所有聲色場所,那些聲色場所裡甚至還包括牛郎店、牛肉場、脫衣秀場等。
姚萬傳做生意不分三教九流,圓滑的隨著客戶的調性去決定談生意的地方,是他一直成功至今的原因。他可以穿起名貴的手工西裝,抽著哈瓦納的雪茄,招待達官顯要上他的私人遊艇,展示他的豪奢與品味;也可以穿著最貴的真絲花襯衫,脖子上掛著快要足斤的黃金項鏈,口中嚼著檳榔,手上摸著赤裸脫衣舞孃,跟客戶玩「西八啦」(骰子)小賭助興兼搏感情。
她在父親身上學到很多,然而她並不想一輩子都待在這個愈加發展茁壯的「姚氏」裡。除了說這份家業將來全部由弟弟繼承,她連一點點畸零股份都得不到外,她也看清了,就算日後她是「姚氏」的專業經理人,她的權力也會處在被架空的狀態下。功高震主,妳立功愈多,反而更加招忌,隨時要有被攆走的心理準備。
沒有人能忍受這種事;為一間公司鞠躬盡瘁,卻換來晚景淒涼。
她只是想要擁有自己的事業,就算是間小小的公司也好。然而父親卻硬生生把她所有創業的路子都踩斷了,並凍結了她這些年來省吃儉用所投入股市賺得的錢。他認為只要她有了自己的事業,定然無法再對公司全心全力奉獻,定然會有壯大的野心,賺夠了錢,最後一定是回頭吃下「姚氏」……
天知道她從沒那麼想過!
出生在重男輕女的人家,她向來認命,知道想要什麼東西就得靠自己去努力,指望家裡給什麼是沒用的。
可是,這個家,沒有給她助力也就算了,如今還在她身上套上枷鎖,不讓她離開,不給她出路,一輩子就在家中為他人作嫁……
「我不會允許的……不會的……我不會。」一路跑回房中,她恨恨的低語,臉色沉得嚇人。
第二章 誰來
程雪歌早就有處處碰壁的心理準備,然而奔走半個月下來,所遭遇孫的各種困境卻比他想像中更多也更為難受。他在痛苦中不斷的反省著:難道他果然一直被父母護衛得太過嬌貴、太過天真了嗎?這個世界竟比他能夠想像的更為現實殘酷。而太過天真的他,一旦失去了父母的保護,是否就同時失去了社會生存能力?他從沒過度樂觀的以為憑他一個還沒出過社會的年輕人,去向別人求援就會得到幫助。如果父親這兩年來的奔走、用盡他一切人脈都無法挽救「遠帆」,還走到如今衰敗地步的話,那他的奔走又能幫上什麼實質上的忙呢?可是他還是抱著一絲絲希望,但願自己的奔走能夠對公司有一點助益。
他最先去尋求幫助的,是那些曾經與父親來往最密切、見面總是稱兄道弟的人。本來他是想,若是叔叔伯伯們沒有能力幫忙或無意願幫忙,基於自掃門前雪的心態,他可以理解,絕對不會因此懷怨。然而程雪歌遭遇到的不只是拒絕,還有毫不留情的奚落!那些人看乞丐似的嘴臉讓他對人性產生了質疑,簡直要憤世嫉俗起來。活了二十五年,他一直崇尚著正面光明,相信人性本善,卻被這些人輕易的在最短時間內,將他的光明信仰一把抹黑!
當然,不是每一個被他從小叫到大的叔叔伯伯都對他上演「四川變臉」的絕活。有的人沒這麼對待他,然而,那些少數還會對他的來訪展現溫情寬慰的人,其實都已經借給父親許多錢周轉了,他們也有自己的公司要顧及,再也拿不出更多的錢來資助「遠帆」了。要知道「遠帆」的資金缺口可不是三五百萬就能補起來,程雪歌問過父親的會計師,會計師告訴他,他至少要籌來一億,才能確保「遠帆」的不倒閉與讓目前停工的工程能順利運行下去。
一億!他去哪裡生一億出來?!
父親的朋友都是中小企業的業主,若能拿出一千萬現款來助人周轉就已經非常勉強了,想要向他們籌來一億,豈不是要連帶拖垮人家公司?
當然,程雪歌其實有先做一些功課,向會計師詢問了父親所有朋友的公司經營狀況與私人的財務狀況,決定可以對哪些人心存多一點的寄望後,才一一上門拜訪。
但,那些人,那些家業發展得十分順遂的人,正是對程家嘲笑得最不遺餘力的人。借不到錢的情況在預料之內,他沒有生氣的立場;然而拿他的容貌開玩笑,就令他錯愕而憤怒了。
他們說:「雪歌,你從小就長得美,現在又更美得嚇人,如果你有心要救你爸的公司的話,其實不應該來肖想林叔叔這點家業啦!你要知道,林叔叔也是努力了三、四十年才掙來這麼點小小家業,你叫我把血汗錢投入那個爛攤子裡,不是叫林叔叔去死嗎?所以,你去當明星吧,人家明星賺錢像賺水,只要搖搖屁股、裝裝可愛什麼的,很輕鬆,一年就能把一億賺來了,多容易對不對?如果你紅了,叔叔會請你來幫我公司的產品代言啦。到時別說想跟我借五百萬了,代言費一千萬我都給你。」
還有人說:「雪歌,張伯伯最近在跟人合資開一間公關公司,很正派的,就是陪有錢女人出去玩、聊聊天什麼的,如果你願意來張伯伯這裡上班的話,不用一年,我想憑你的姿色,半年就可以賺到救你爸公司的錢了,要不要考慮一下?呀?哈哈哈……」
少數不拿他容貌做文章的人,也沒什麼好話。「世侄,不是叔叔狠心,你也不想想現在是什麼世道,你家公司是倒了比救了好,更別說你爸也不行了。我是個腦袋正常的商人,怎麼可能拿錢借你?……你會把『遠帆』經營起來?哈!別說笑了,我還記得你讀的是數學還是什麼文學的對吧?從小你就想當老師,這我是知道的,你一個什麼也不會的書生,憑什麼說這種大話?我聽說現在有人願意買下『遠帆』,我看你還是勸你爸趁有人要就趕快脫手,不然再過一陣子,你想送人都沒人敢接。還有,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可不想以後你家的債權人以為我跟你家有什麼關係,找來這裡要我幫你們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