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這些話我已經聽過了,別再噦哩叭唆重複一遍!還有——請把你的手拿開,我的手對油膩的東西過敏。」
裴淆瞪著蘇大偉伸長的手,想到他用這雙摸過油頭的手來碰他,就覺得髒。
「啊……是!」蘇大偉輕咳一聲,掩飾逐漸漲紅的肥胖雙頰。 「裴先生,我就長話短說吧!您遠道前來,我是特地過來為您接機的,我已經安排了精緻的食宿,希望您能接受敝公司的招待。」
「我習慣住固定的飯店和房間,謝謝你的好意。」裴淆的態度仍是淡漠疏離。
「那麼一今晚我想在凱悅飯店設宴替您接風,屆時我會給裴先生一個驚喜,請您務必蒞臨賞光。」
對於他口中的驚喜,裴淆壓根兒不感興趣,卓徜風卻滿含興味地問:「你只請裴淆一個人嗎?」
「啊,不!在座的幾位都在敞人的邀請之列,歡迎大家一同光臨。」
「好,既然您這麼慷慨,那我們就厚顏接受了,今天晚上,我們一定準時赴約。」卓徜風爽快地答應。
裴淆轉頭瞪他,怪他多事應允。
他沒興趣和這滿頭髮油的傢伙打交道,更不想參加那勞什子晚宴!
「噓,去吧!保證有好玩的事。」
卓徜風當然不是貪圖那免費的佳餚,而是好奇蘇大偉口中的「驚喜」是什麼,要是裴淆不去,那就沒戲唱了。
他不理會裴淆幾欲瞪穿他的凌厲目光,逕自搖上車窗。
「走吧!」
他一聲令下,深藍色的凱迪拉克隨即啟動,迅速駛離機場,直到遠得看不見了,蘇大偉和張進祥還在原地鞠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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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母親吃過藥,沉沉地入睡了,夏淨蓮端著熱水壺走出病房,想去裝壺熱水,沒想到才剛踏出病房的門,就看到繼父等在外頭。
「你來做什麼?」
母親入院七天,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繼父到醫院來,他的薄情寡義,著實令她心寒。
「小蓮,早上姚小姐打電話到家裡來,說你已經一個禮拜沒去工作了。」
「媽生病了,你也知道的!」她走進茶水室,忍住發火的衝動。
妻子生病住院,他完全不關心,惟一關心的,是她這個繼女有沒有去工作賺錢供他花用!
「你那麼多天沒去工作了,這樣不太好吧?我問過護士,你媽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我看——你今晚就去上班吧!」
他已經兩天沒酒喝了,那幫牌搭子更是三天兩頭約他去摸幾把,要是這丫頭再不去工作賺錢,他哪來的錢喝酒、賭錢?
「媽出院前,我暫時不想接任何工作。」
她倒掉瓶子裡剩餘的水,重新裝了一壺熱水,然後轉身走回病房。
「等等——」黃煥發在病房前攔住她,涎著臉說:「小蓮,你媽交給我照顧就好,你可以安心去工作'''」
「你只要看到牌和酒,就什麼事都不管了,我敢再把我媽交給你這種人嗎?」她冷著臉詰問。
「你一一」被自己的繼女這般指責,黃煥發大感顏面無光,隨即惱羞成怒。「少囉唆!反正今晚你就給老子工作去,要是不去,我就告訴你媽,這兩年你根本沒去學校唸書,而是穿得像個下賤的妓女,在男人面前大跳艷舞!」
「你怎麼敢說我是——」
「小蓮,你在外頭吵什麼?」
陳霞芝突然開門走出病房,夏淨蓮和黃煥發都嚇了一跳,立即閉上嘴。
「媽,您怎麼起來了?」
夏淨蓮走到母親身旁,仔細觀察她的瞼色,想知道她是否聽見他們爭吵的內容。
「我是聽到你們的聲音,才出來看看的。你們剛才在吵架嗎?聲音好大,我和隔壁病床的歐巴桑都被吵醒了。」
「媽,對不起!」夏淨蓮喃喃道歉。
「霞芝,你要勸勸小蓮呀!」黃煥發故意裝出關心的模樣,搖頭歎息。
他知道她很聽母親的話,只要向陳霞芝下手,她一定會乖乖聽話。
「小蓮怎麼了?」陳霞芝疑惑地看著多日不曾出現的丈夫。
「早上學校打電話來,說小蓮已經連續一個禮拜沒去學校上課了,剛才我就是來勸她去上學的,可是她不聽,還跟我吵了起采。」
「哎呀!我都忘了,小蓮整天在醫院照顧我,一直沒去上學。」陳霞芝驚嚷道。
「是啊!我知道小蓮孝順你,怕你在醫院裡沒人照料,可是學校裡的課業不能不顧呀!畢竟她都已經念到三年級了,要是就這樣放棄,那多可惜呀!」
黃煥發把苦心繼父的角色扮演得維妙維肖,陳霞芝壓根兒沒發現,自己的丈夫是多麼可恨無恥的雙面人。
「小蓮,你繼父說得對,你趕快把東西收一收,現在去的話,應該還來得及上下午的課。」陳霞芝拍拍女兒的手,要她立刻去上學。
「媽!讓我再多照顧你幾天——」
「讓你多照顧她幾天,家裡吃什麼、喝什麼啊?!」黃煥發暴跳如雷的大吼,惡行惡狀的模樣嚇壞了陳霞芝。
「煥發……」
黃煥發看見妻子驚訝的表情,隨即慌張的改口道:「我……我是說,咱們兩個老的將來就指望小蓮了,要是她不去唸書,將來咱們老了靠什麼?誰來賺錢供養我們呢?」
「這倒也是。」陳霞芝舒緩驚異的神色,轉頭對夏淨蓮說:「小蓮,你就乖乖聽媽的話,去上學吧!媽已經好多了,說不定過幾天就能出院,你不要擔心。」
「媽!您根本不知道,我不是……我……」
她實在恨繼父驅使她去做那種幾乎等於出賣色相的工作,自己則無恥地坐享其成,還拿母親來要脅她。只是母親正在住院,需要一大筆錢,要是不去工作,的確付不出這筆醫藥費。
「好,我去上學!」
「對嘛!這才像話。」黃煥發得意洋洋的點頭。
「對,快去吧!」陳霞芝也露出笑顏。
「我現在就去。」
夏淨蓮踩著沉重的步伐,離開醫院。
「我去送小蓮上學!」黃煥發立即找了個借口,尾隨繼女而去。
他得去警告那個賤丫頭,乖乖要她把今天所得的酬勞全部拿回來,否則……
他不會放過她們母女的!
第二章
姚美娜正對著鏡子擠眉弄眼,精心描繪她的眼線,看見夏淨蓮推開玻璃門,走進甜心小屋,訝異之餘,不忘諷刺兩句。「喲!大小姐肯來上班啦?」
夏淨蓮假裝沒聽見姚美娜的諷刺,只一臉平靜的問:「美娜姐,請問今天能替我安排工作嗎?」
「算你走運!還記得上禮拜那位蘇董嗎?他又打電話來了,說要替一位國外的客戶接風洗塵,我本來以為你大概不會來了,正想派朱麗去,沒想到你就來了。」
姚美娜不是一個仁慈的善心人士,她從不掩飾自己的貪婪和自私自利,她的眼中沒有人情義理,只有白花花的鈔票。只要能讓她賺進大把鈔票的客人,再變態、再下流的表演工作,她都不會捨得拒絕。反正吃苦受罪的是她旗下那些女孩,又不是她,被騷擾、被辱罵,又有什麼關係?
不過她從來不敢安排這些難纏的客人給夏淨蓮,她像朵珍貴的白蓮,連她這個在風塵中打滾十幾年的舞女都敬畏她三分。
夏淨蓮和那些愛慕虛榮的女孩不一樣,從頭到尾,她都不是心甘情願下海表演的,要不是為了養家活口,她絕不可能留在甜心小屋。
她給姚美娜的感覺,就像一隻捉不住的珍貴鳥兒,只要逮到機會,便會毫不考慮的展開翅膀,飛離這個地獄……
呸呸!她怎麼會說自己的工作室是地獄呢?她的心地雖然不算好,但也不曾逼良為娼,大家都是自願走進「甜心小屋」的大門,她不曾拿刀逼迫過誰,所以她的「甜心小屋」是帶給男人驚喜與歡樂的天堂,絕對不是地獄!
這麼一想,她立即綻開笑容,非常滿意自己的解釋。
「時間是今天晚上八點,地點在凱悅飯店。」姚美娜抽出皮包裡的記事本,將記在上頭的時間和地點抄給夏淨蓮。
「我知道了,謝謝美娜姐。」夏淨蓮收起那張「接客」的單據,神情淡漠的走向後頭的服裝間,挑選今晚表演用的服裝。
「哼!還是那張死人瞼,一點笑容都沒有,偏偏客人就愛她那副死樣子,這個世界是怎麼了?全都病了!」姚美娜嘀咕著轉向鏡子,繼續描繪她的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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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繽紛耀眼的五彩霓虹燈在夜色中閃爍,透過飯店的玻璃窗,可以看見附近幾棟高樓不斷變換的五綵燈光。
「裴總裁,窗外有美女嗎?我瞧您一直看著窗外,幾乎沒吃東西。」
裴淆聽見蘇大偉自以為幽默的調侃,倏然將視線從窗外移到他臉上。
「我沒胃口。」他的面孔冷冷的,語調也冷冷的。
卓徜風知道裴澡的耐性即將用罄,為了確保這個請他們用餐的傻瓜不會被轟出大門,於是好心的提醒道:「你不是說『有事』想和裴淆談嗎?現在餐點都用得差不多了,你可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