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喝一口白蘭地,指著場內一個漂亮的金髮美女說:「看到那個女人了沒?那是我太大,長得美、身材又好。」他搖了搖頭,一臉惋惜。「可惜沒腦筋。不,你沒猜錯,我心裡是不愛她,但身體戀她。偏偏女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有智慧但不貌美的,另一種是貌美卻忘記讓腦筋進化的;我對前者是很祟愛,但留不住人,因為她們知道嫁我這種好色男人准要變成怨婦,至於後者呢,是留得住,但留到最後很哀怨,因為她們永遠不瞭解我這個好色男人偶爾也會有向蘇格拉底看齊的時候。小姑娘,你酒喝光了,不妨再來一杯吧。」他說著攔住一名拿著香檳托盤的侍者,取下酒杯遞給她,繼續說:「齊放有沒有跟你提過我跟他母親的一段往事?」
那綾搖頭。
「他不說,就讓我這個主角來說吧!我跟他媽媽以前是同學,曾在巴黎小談過一場戀愛,但他媽媽太保守,碰也不讓我碰,我只好向外發展,後來被她發現了,哇!她大發雌威、明艷照人的模樣是難得一見的,我願用我一半的財產去換回那一刻。可惜,她是完美主義者,不原諒我的情感走私,任我再怎麼後悔道歉都挽不回她的心意。」
「齊放說她媽媽不漂亮,但很有才華。」
他點頭,再同意不過,「外加足智多謀。可惜她在挑揀情人時總是蒙了一塊眼罩,不知道人是脆弱不完美的,最後的落空可想而知。我很高興她沒選擇我,要不然我們的後代一個個都是吸大麻的草包。」
「你有兒子?」
「兩個膿包。我第一任下堂妻生的那一個到埃及旅行時被回教徒指控強姦良家婦女,這生怕是要爛在監獄裡了,第二任老婆生的則在一級方程式賽車裡兜圈子玩命。」他無奈地搖頭,「這就是笨鳥專華而不實的鳥巢歇息的悲哀。你來紐約多久了?」
「快兩個半月了。」
「見過齊放的繼母嗎?喔!我是指活著的那個。」
那綾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話題,搖搖頭。「那大概也快了,她每三個月會來這裡纏齊放一次,被她纏煩了總要發巔一次。總之,你見到她後,小心提防她。喔哦,那小子朝這裡走來了,我們要裝出一臉平靜無波的模樣才好。」他將眉聳到半天高,刻意露出白森森的兩排牙跟齊放寒暄,那神秘兮兮的模樣不但缺乏說服力。看來更像作賊心虛。
擺脫狄米奇尼後,齊放將那截快被老闆拍斷的手臂搭住那綾的肩,解釋,「對不起,有事擔擱了。安妮不相信我會真的凱到送她那組餐具,忽地攀著我痛哭一頓,還硬強迫我聽她懺悔。狄米奇尼纏你了嗎?」
「沒有。他似乎是個很健談的人。」
齊放沒好氣地哼了一句,「當然,遇上美女,他是賤到什麼都談。他跟你聊什麼?」
那綾不願隱瞞,照實說:「一部分聊你,一部分聊他自己,還提起他和你母親的一段情,也提到你繼母。」
「我繼母?他幹什麼沒頭沒腦地跟你提她?」
「我不知道,他要我小心提防她。」
齊放一臉鐵青,陰沉沉地說:「沒必要,反正我不會將她介紹給你認識。」
「為什麼不?她好歹也是你的繼母。」
「她不配「母」這個字眼,惟一例外的是在後面加上一個「狗」字。」從他太陽穴處陡暴的青筋,那綾知道他正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綾抬手輕探他的額,哄道:「我知道你介意她,告訴我她的事。」
「時機成熟時,我會一五一十地跟你說。咱們現在去見一些朋友、經過狄米奇尼的渲染,他們對你大感好奇、另外,再十分鐘後,安妮便要擲繡球了,她請你站在她左邊顯眼的地方好接球。」
「要我接繡球!」那綾以為自己聽錯。
他一臉無奈。「我跟那個洋婆子解釋過,咱們中國人的繡球不是這樣擲的,但她偏不理會,硬要把捧花當繡球一樣丟給女伴。警告你,那捧花扎得跟隕石一樣硬,你好自為之。接不到就趕快閃,可別被砸昏頭了。」
結果,花繡球的確是朝那綾所站的方向飛過來,但在半空中就讓人攔截走了。
★ ★ ★
安妮婚禮過後兩個禮拜,那綾與齊放相約的三個月適應期也到了。兩人都嘗到墜入情網的滋味,並且不願意改變現況。
對那綾來說,這樣的不改變卻有如天翻地覆。首先,她打電話將自己的近況告知在巴黎從事兒童心理諮詢的母親,並寄上自己和齊放的生活照。再來,她把自己留在紐約的決定告訴於敏容和丁香,後者想必已從佟青雲口中得知她和齊放的關係。第三件事,她得拜託表哥把台北承租的房子退掉並取回物品。最後,較為棘手的是,得告知外公外婆自己暫時不回台灣的決定,因為她遇上一個男人,墜入情網無疑地,這個消息在老家將引起一場不小的風暴,她已預先作好心理準備。
可喜的是,外公來電時雖然叨叨唸唸,擔憂的口氣聽來頗怪罪那綾行事莽撞,卻少了她預期的盛怒,只不斷地嚷著,「注意天候,早晚多加衣服。」最後外公緩著口氣告訴她,希望知道對方的大名和家世背景,好對疼她的外婆有個交代。
那綾沒多想就把齊放的身份透露給外公,並期望外公成全,當然,那綾沒提自己與齊放之間的婚事有可能一輩子渺茫無期。
結果,她沒等到外公的回電,反而等到母親的人。
在一個星期天的早上,她母親風塵僕僕地出現在齊放的公寓門前。「媽!」那綾喜出望外地呆看著細緻小巧、美麗動人的母親。
「我的小寶貝!」與女兒睽別已久的那琬琬把高她半個頭的那綾緊緊環抱住,劈頭第一句就是,「那小子人呢?」那綾赧顏地說:「齊放陪他老闆到西岸出差,要今天下午才會回來。」
「他對你好嗎?」她口氣尖銳地問。
那綾點頭,「當然好,疼得跟個寶。」她不解地看著一向愛笑的母親竟繃著險。
「那你呢?你確定自己不是被他的外表迷惑,一時昏了頭才愛上他。」
「媽,難道你當初不是這樣被爸迷住的嗎?」
「那可不一樣。我在黑漆漆的告解室裡一聽到你父親動人心弦的聲音,馬上就知道他是個天使。」
「媽,天使不會讓你懷孕生下我。」那綾好笑地看著母親.告訴她,自己對齊放的感覺,「他溫柔的話語與貼心的舉止讓我對他延伸出一種依戀後,儘管知道他性格上有諸多不完美,但多與他相處一天,我就愈瞭解若失去他,日子勢必又會單調一成不變。我知道他不是天使,但他讓我領會到、愛一個人,常常是不可自覺地把對方的缺點都愛進去的,愛到細節處,最後連缺點都變成了致命的特色。媽,齊放不是一個正經八百的人;他最大的優點就是不隱藏自己的缺點,而我也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在短短三個月內就摸透他底子的十分之一。」
那琬琬松下口氣。「聽到你這麼說,我很高興自己走這一趟。」
「媽,怎麼了?你看起來難得的緊張。」
「別理我,這是我花了四十八個小時,從巴黎到台北,又從台北飛到紐約的後遺症。」
「四十八個小時!媽,你要環遊世界也不用那麼趕吧!」
「我不是在環遊世界,是在替你解決問題。仔細聽著,我會跑來這裡是因為我三天前接到你外婆的一通電話,提及你外公正跟旅行社預訂赴紐約的班機。」
「外公要來看我!他怎麼連提都沒提?」
「你別高興得太早,你外公不聲不響地跑來這裡、是打算把你帶回台中老家鎖起來的。」
「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拆散你和齊放。」
「可是我上次跟他通電話時,他似乎不反對我和齊放交往。」
「你外公為了達到目的,他什麼好話說不出口?我聽外婆說,外公在知道齊放的個人資料後,怕對方是個好逸惡勞的軟腳蝦,找了徵信社查他的底細。」
「媽!外公也太神經質了吧1齊放的家世及經濟狀況不差,他爸爸是維纖集團的負責人,台灣、馬來西亞及大陸的工廠就好幾十座,他連這些都看不在眼裡,怎麼可能會把一個土財主的外孫女當搖錢樹看?」
「你外公也是在調查結果出來後,才真的相信你沒騙他。但很不幸,除了齊放的父親是個億萬富翁以外,徵信社的人還挖出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事。」
「什麼事?」
「兩腳站穩一點,聽了別摔倒。傳說他和自己的繼母有染,還是早在『青少年』的時候。」
那綾兩眼大睜,不可置信地看著母親。「沒有的事!齊放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若有的話,他會跟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