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寒袖與秋漾影大受震驚的互望一眼,一時間不知是憂是喜。
「湘菱姐,那兩個姑娘……你、你有見到嗎?」她有些激動地追問著。
孟湘菱一怔。「她們……我是有見到沒錯。」
「她們長什麼樣?是不是一個穿黑衣服,一個穿白衣服?」
「呃……好像是,而且一看就覺得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身上穿的戴的樣樣不少。」她思索著道。
秋漾影喜上眉梢地擊掌,開心地望向路寒袖。
「你看你看,我走的方向果然是對的,這叫做『無心插柳柳成蔭』!竟然就給咱們遇上了!」
「是啊,」路寒袖咧嘴一笑又無情地迅速收回。「但你在高興什麼啊?現下她們倆都被帶走了,就算知道是梁大哥載她們走的又如何?咱們還是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裡呀。」
秋漾影一愕,感覺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忍不住歪了歪腦袋。
「呃……說的也是。」
「我——我知道她們的下落。」驀地,他們身後冒出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
「玄儒?!」孟湘菱駭一大跳,轉頭發現丈夫柱著根木棍、拐著腳,從房裡吃力的走出來,她大驚失色的跑過去攙他一把。「你怎地下床了?」
「躺了一下午,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但是你的傷……」
「我的傷不礙事。」梁玄儒蒼白著臉走到桌邊凳子上坐下,然後沉著臉望向路寒袖與秋漾影。「我知道那些人是打哪兒來的。」
「你知道?」兩人異口同聲。
「嗯。當時我從馬車上摔下來,大腿被後踢的馬給重重踹了一腳,」他緩著氣說道。「雖然痛,我還是死命爬進樹叢裡躲起來,不過我猜想他們知道我藏在那兒,只是他們懶得揪我出來。所以我開始沒命的逃跑,逃的時候好像聽到他們提到『龍吟堡』三字,結果跑著跑著一個沒注意,又被地上冒出來的樹根給絆倒,就這麼跌跌撞撞的,也不曉得跑了多少路。到後來腿實在痛得受不了,兩腳一拐仆倒在地,才會在地上痛得打滾。」
他一口氣說了許多話,孟湘菱憂心忡忡地忙為他添了杯水。
「說慢一點,先喝口茶。」
「我不打緊。」知道妻子擔心自己傷勢,梁玄儒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安撫她。「只是說話比較沒力氣罷了。」
「龍吟堡?」路寒袖聽得全神貫注。「江湖上有這麼樣一個地方嗎?」
「我不確定這個龍吟堡是不是那個藏在山裡的神秘組織,但我想,那兩個女子肯定是被抓去那個地方。」他神色凝重地再道。
只見秋漾影吃驚的張大嘴巴,眼珠子睜得又圓又亮。半晌,詫異轉為躍躍欲試、摩拳擦掌的興奮表情。
「是什麼樣的神秘組織呀?聽起來好刺激!」
「你在想什麼?」路寒袖不客氣的敲她一記腦袋,白她一眼。「愈是神秘的幫派,愈是殺人不眨眼,你想死是不是?」
「他們真想滅口,今早就不會放咱們走了。」她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往直前狀。
「難道你真想追去這個叫什麼『龍吟堡』的地方?」他一怔。
「為什麼不?難道你已經放棄尋找葉紅萸的下落?」
「我當然沒有放棄,但是……萬一我們找錯線索……」
「別再但是了,相信我的直覺,我們一定可以找到葉紅萸的。」她打包票的拍著胸脯,斬釘截鐵的揚起自信面容。
「你們……」孟湘菱忍不住輕聲問道。「你們要找的那兩個姑娘,是你們的什麼人啊?」
「喔,」秋漾影停了下。「不是的,其實我們最主要不是要找梁大哥載的那兩位姑娘,而是另一個失蹤的姑娘。」
「失蹤?」
「嗯,我們受到她爹娘的委託要去探訪她的下落,才會一路沒頭沒腦的尋到這裡來。」
孟湘菱不禁蹙起新月般的兩道細眉。「那麼,她是在哪兒失蹤的呢?」
「她是在杭州開元寺被一批穿著黑衣的男人給劫走的。」
「這真是太可怕了,」孟湘菱下意識的握住丈夫的一雙大手。「這是多久的事了?」
「已經兩個半月了,而且一點下落也沒有,實在很叫人擔心。」
「……你們二位這麼好心,一定會有好報的。」抿著唇,孟湘菱忍不住誠摯地說道。
「是的,雖然我們無法幫上什麼忙,不過,我倒有幾個關於那個神秘組織的線索可以提供給你們。」啜了口茶水後,梁玄儒也說了。
「真的?梁大哥有線索?」
「也不算是真的線索,只是,這十幾年在各地跑了一圈,我時常看到有一些奇怪裝束的人在景陽峰附近走動,而且江湖盛傳景陽峰有個神秘組織迅速竄起,雖不知他們是黑是白,不過已經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能確定就是你今早遇上的嗎?」
「我不大確定,但我接觸過那麼多的師門名派,就是沒聽過『龍吟堡』這個地方,所以我才會覺得,他們可能是來自景陽峰的神秘人士。」
「嗯嗯。」托著下顎微點著頭,秋漾影極力思索著這其中的可能性。
「好了,說了這麼多,瞧這桌上的飯菜都快涼了,大夥兒別客氣,快些動筷吃點飯菜吧。」孟湘菱熱絡招呼著,順便照顧著一雙兒女。「涓兒、溪兒,你們快吃飯哪。」
「對了,你們兩位今晚就住下來吧。」梁玄儒突然說道。
「啊?這……」路寒袖面有難色。
「那也好,都這個時間了,反正晚上要出去找人總是比較難。」比起路寒袖的「難色」,秋漾影倒是爽朗直率的點頭說好。
「唉,你——」他瞪她。「你還真好意思!」
「當然啦,我可不想再陪某個人在街上兜來兜去找地方睡覺。」她表情生動地朝他努努嘴,然後小嘴一張,半顆鹵蛋塞進口中大力嚼著,再把臉轉到另一邊去,不疾不徐地衝著兩個娃兒猛笑。
路寒袖心中滿是無奈,想反駁又不想讓這梁氏夫妻倆看笑話,何況人家是一番好意,他若拒絕不也顯得小家子氣。
「唉,好吧,那我們就叨擾一晚了,希望不會太麻煩你們。」
「不會的,只要您不嫌棄我們這兒簡陋就是。」
「怎麼會呢?」路寒袖斜瞥秋漾影一眼,見她和孩子們逗逗鬧鬧玩得好不開心,真想用腳踹她椅凳。
這女人喲!滿腦子都是玩玩玩。
「今天晚上,就屈就你們小兩口在這兒睡—一晚上。」
當孟湘菱帶他們來到茅屋後方的一間客房時,她口中說出的這句話,震呆了站在門口的兩人。小兩口?
他們倆這種吵吵鬧鬧兼鬥嘴的相處模式,壓根兒不像那種甜甜蜜蜜的「小兩口」吧?
秋漾影和路寒袖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對望一眼,不屑又窘迫的哼一聲,各自別過臉。
雖然沒有立刻撇清關係,但孟湘菱一見他們滿臉不自在的忸怩神態,便悟出了其中道理。將手中枕頭擱在床板上,她會心一笑,目光定在秋漾影身上。
「真對不住,如果是我弄錯了,還請兩位不要介意。」
「呃……不……」她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嫣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羞赧。
「或者秋姑娘要和我那對兒女一塊睡?看你們這麼尷尬的樣子,也許真是我誤會了。」
「沒關係的,」路寒袖伸手阻止,倒把秋漾影嚇一跳,他緊跟著解釋。「我打地鋪就行了,這床讓給她睡。」
「咦?」秋漾影瞪大眼。
「這樣可好?硬把你們留下來,反而讓你委屈的睡在地板上。」孟湘菱有些內疚地蹙眉道。
「不會不會,有個地方遮風蔽雨已是極好,況且我一個人飄泊慣了,哪兒都好睡。」
「那麼……那麼我再去找塊草蓆過來。」
「就麻煩大嫂了。」
「哪裡。」孟湘菱溫柔一笑,語畢便轉身離開房間。
一時間,兩人共處一室竟顯得侷促忸怩起來。旋過身,秋漾影用力將緊閉的窗子推開,夜風涼涼地灌進來,衝散一室的霉濕味與悶氣。
抬首望天,皎潔月光曳灑在整片竹林裡,耳裡聽得見蟬嗚蟲叫聲,摻著綠草泥土香味的風陣陣拂過臉龐,教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路寒袖有些不解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看著她仰首露出光滑細緻的粉頸。耳垂上那對碧綠色的玉石耳墜子,在月照下顯得格外醒目。
「其實,我不是很介意的。」背對著他,她突然沒頭沒腦地聳肩道。
「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還挺相信你的為人,就算共睡一張床,我也不擔心你會對我怎麼樣。」她故作瀟灑地說。
「你不是真的不介意吧?」他挑眉,不以為然地盯著她微微凌亂的髮辮。
「為什麼不是?」
「因為你好歹是個姑娘家,要是被人知道你和個大男人同睡在一張床上,那你就完了。」
視線始終逗留在窗外那些綠色植物上的秋漾影,這會兒突然眼神一黯,但很快的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