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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於晴

  「大嬸買豆腐嗎?」他一頭銀髮,膚白藍瞳,初開豆腐鋪,半個月沒人也是常事。最後由懷寧站在鋪前買賣,日子一久,街坊察覺他的白髮無害,便開始有人跟他聊天買豆腐了。

  那大嬸應了聲,直看著努力扒飯的阮冬故。

  鳳一郎順著她的目光,再笑問:「大嬸,買豆腐嗎?要幾塊呢?」

  「我打巷口經過,看見這小公子吃得好痛快。這小公子是吃什麼豆腐,能不能介紹一下?」

  她很爽快地笑:「我不是吃豆腐,我是吃隔壁巷口飯鋪的飯,真的很好吃。」

  過了一會兒,婦人眉開眼笑地離去——

  阮冬故正要再盛一碗飯,忽地瞥見懷寧目露凶光,而一郎哥則是歎了口氣。

  她慢了半拍才想起——

  「她是來買豆腐的耶,怎麼跑去買飯了?」糟,她是不是拖垮鋪子的生意了?

  「不怪妳。」鳳一郎無奈道。冬故吃起飯來心滿意足,任誰看了都以為她吃的是人間美味。

  懷寧驀地起身,回到鋪裡拿出大碗,勺了豆腐湯用力擺在她面前。

  「吃!」

  「……懷寧,我很討厭單吃豆腐的……」她抗議。豆腐軟軟稀稀涼涼,完全沒有飽腹的感覺,她會哭的。

  懷寧從鋪下踢出帶鞘長劍,瞪著她,威脅道:

  「吃不吃?」

  好吧,剛才她丟了一筆生意,理當彌補的。她不太情願地接過湯匙,咕噥:

  「就這一碗,一碗而已,不能再多了。」捏著鼻子喝了一口,在嘴巴裡滾來滾去,最後才勉強滑下喉口。

  這是她吃的第一碗鳳寧豆腐湯,好像很多軟蟲在喉口爬來爬去的……如果躲到牆角吐出來,一郎哥會傷心吧?

  此時,又有人進巷,鳳一郎認出他是常客,再度上前招呼。

  「鳳老闆,買二碗豆腐湯帶走……小兄弟你吃什麼?這麼難看的臉色……」一瞄到那碗是豆腐,客人連忙道:「鳳老闆,今天的豆腐可能有點……我突然不餓了,明天再來買好了,嗯,明兒個見了。」

  冷風從她背脊竄起。她極力保持冷靜,很無辜地面對二位義兄,陪笑:

  「一郎哥、懷寧,我真的很努力當它是美食,絕對不是故意嚇走客人的……」

  懷寧不發一語地抽劍出鞘。

  她認命起身道:「好吧,請容小妹上街去招攬客人。」

  鳳一郎笑出聲,道:「現在妳是親隨,怎能隨意去招客人?這樣吧,今天妳早點下班,別老待在縣衙裡,我讓懷寧去接妳,一塊吃晚飯吧。」

  她明白一郎哥的心意,正要開口應允,忽地看見公門同僚朝這裡奔來。

  她連忙走前,問道:「韋兄,是有急事找我嗎?」

  「你不是說,如果程大那案子開堂公審要叫你一聲嗎?」

  她一怔,道:「大老爺剛上花樓,不在衙門啊。」

  「大老爺剛回衙門,就要公審了!」

  這麼快?依照案子先後,程案該在幾天後審的,但縣太爺願意提前,她求之不得。「好,我馬上回去。一郎哥,晚上見,懷寧不必來接我了,我一定準時回家。」語畢,匆匆跟著同僚離去。

  那姓韋的同僚回頭看鋪子一眼,隨即目光迴避。鳳一郎只當這人不適應他異族般的外貌,一時沒放在心上。

  「這裡的生活,倒還可以。」懷寧突然說道,勾劍入鞘,與他一塊目送那纖細嬌小的背影。

  「懷寧,你也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懷寧沒答話,轉身煮湯去了。

  沒答話就是喜歡這樣的生活。是啊,生活是窮了點,但三人平靜快樂過活,一直是他夢寐以求的。

  如果能持續這樣的生活,那該有多好?

  「這個月的生意夠生活嗎?」懷寧問道。帳本一向是鳳一郎在管的,他只要負責出力就夠,至於那個力大無窮的師姐兼義妹,是專門吃白飯的。

  鳳一郎走向鋪子,笑道:

  「如果你要問,夠不夠冬故吃到飽,那絕對是夠的。」

  「你知道東方非遲遲不來的原因嗎?」

  鳳一郎沉默一會兒,承認:

  「我是知道。東方非不會尋到其他樂子,因為他一心一意都在冬故身上。」有事他一向不瞞冬故,唯獨此次,他想瞞著她。

  東方非還沒尋來的原因,只有一個,關鍵在應康城。

  東方非對冬故的執著異於常人,所以他遲早會出現。在此之前,就讓他們兄妹三人共處一段平靜幸福的時光吧。

  ☆☆☆☆☆☆☆☆☆☆  ☆☆☆☆☆☆☆☆☆☆

  這幾天,東方非閒著沒事,不是上茶園品茗,就是到酒樓吃飯,可以說是鎮日悠閒自在又快活。

  沒有任何官員來訪,他樂得輕鬆。

  這日,正午左右,青衣匆匆上樓,附在東方非耳邊低語幾句。

  東方非驚喜問道:

  「沒有屈打成招麼?縣令是動了什麼手腳,讓他甘願認罪?」

  「大老爺沒有動手腳,是懷真自動認罪的。」

  東方非轉身看向青衣,有趣道:

  「這真出乎我意料。根據皇朝律法,貪污者嚴懲,這罪不輕啊。」皇朝律法都是拿來殺雞儆猴的,誰要認了,是自尋絕路。

  「小人昨天不及上衙門看公審,只能聽百姓閒聊。大人良策,已成功嫁禍給懷真。」

  「他不貪,我又豈能輕易嫁禍呢?」東方非笑道:「現在他在大牢裡了?」

  「是,已關上一天一夜了。」

  「縣太爺判給他什麼罪?」

  「暫收大牢,改日再審。」

  東方非又是一愕,注視著青衣。「人證物證皆在,為何改日再審?」

  青衣照實答道:「根據小人私探,縣太爺十分寵愛懷真,所以……」

  「所以,這個縣太爺有心護短?」東方非不以為然,再問:「那麼懷真可知全縣府上下口供一致?」

  「全照主子的吩咐,一一收買,絕無遺漏。仵作、證人,程家原告皆改口供,證明程大失足落水,並非謀殺;縣內親隨、主簿、書吏、六部等,以及縣衙實習生員也已『坦承』,曾見懷真收賄費,屢勸不聽。」

  「懷真可知公門同僚共同舉發他,無一例外?」

  「應是知情。」青衣遲疑補充:「聽說他認罪的同時,要求縣令重審程案。」

  「都身陷囹圄了,還有心替百姓申冤?」東方非失笑:「這是什麼樣的傻瓜?原告都寧願吞下這冤屈了,他還攪什麼渾水?」以為有縣令罩著,就能平安脫身嗎?他偏要這名親隨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他招近青衣,低語幾句後,冷笑:

  「你去安排安排,找人收買懷真,給他這兩條路子選,如果他真蠢到自找絕路,你再出面讓縣太爺判他罪名為他送終吧。記得,不論懷真選擇是什麼,這事鬧愈大愈好,最好傳出東方非就在樂知縣裡。」

  青衣領命下樓,確認隨身武士善盡護衛之職,才迅速消失在街頭上。

  東方非心情頗好,舉筷用菜。酒樓廚房知道貴客長期包下雅房,每天努力變換菜色,換來換去總是不脫京師名菜。

  他注意到今天豆腐口感略差,不似往常。不過也無所謂,人人都道他享盡榮華富貴,理應奢侈成性,但要論隨遇而安,他可不輸那個阮冬故。

  要鬧得樂知縣雞飛狗跳,對他不是難事。首先,就從微不足道的親隨開刀,他施壓知府,由知府左右縣令先審程案,再逐一利誘原告、證人等相關人等。千夫所指,懷真還不百口莫辯嗎?

  可惜,懷真連困獸之鬥都不肯,讓他連點樂趣都沒有。

  其實,他給的兩個選擇很簡單。

  一是,上堂公審時,當眾反咬縣衙內的官員貪瀆之罪,一個不漏。只要懷真肯反咬,自然會有證據送上,讓縣府全員前程盡毀。

  一是,不反咬就只有被人咬住的份,這種人留在世上也是多餘了,就讓縣令私判他個死罪吧。

  無論如何,美其名是兩種結局任君選擇,但他早已預料懷真會選哪一種,而他就是要這樣的結局——

  狗咬狗,咬得屍骨無存!驚動知州、督撫,讓天下人都知道樂知縣公門醜事;讓阮冬故知道正因東方非在樂知縣,才會鬧出這樣官顏無存的事來!

  他就不信,他等不到她!

  他信心滿滿啊!

  官場多年,他掌握人性透徹,懷真只會選擇第一條生路,因為世上的傻瓜,除了阮冬故外,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  ☆☆☆☆☆☆☆☆☆☆

  未至正午,就有人專程來探監。

  「這個……」獄吏有點為難。

  鳳一郎收了傘,輕聲道:

  「我家小弟不是死囚,理應能探望她的,是不?何況,我只是為她送飯,應該不礙事的。對了,這點錢就當是探監錢,請獄吏大哥收下。」

  獄吏連忙搖手。「鳳老闆,你的錢我不能收,探監是可以啦。只是……」覷向懷寧,他坦白道:「懷寧爺兒當日帶捕快緝捕強盜,他的身手有目共睹,如果他劫獄,我們根本無法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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