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扯什麼啊?誰說是性騷擾了?」她瞪著這群正義使者。
「那不叫性騷擾叫什麼?難道他的魔掌伸進妳衣服裡是在幫妳抓虱子?今天要不是劉得化,我們不知道何時才能揭穿他的真面目呢!」光宇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劉德華?」什麼跟什麼啊?
「劉--得--化,就是早上滑了一跤把門撞開的清潔公司的傻小子啊!沒想到平時笨手笨腳的,今天竟立了一件大功。」一向沉默的達智笑得合不攏嘴。
「是啊!杜蘅,妳別擔心,連陳秘書都決定站在妳這邊,替妳撐腰……」
「全都給我住口!」她大吼一聲,兩掌掩住臉,沮喪得不能自己。
這下可好了,就算她說破了嘴皮也無法解釋那活生生的一幕了!石崢事後雖然若無其事,隻字不提地和目擊者開完會,卻十一點不到就提早離開了辦公室。他必然也是苦惱萬分,不知如何是好,現在關鍵全繫於她一人,她的說法可以載舟也能覆舟,但是……這可難倒她了,她該如何合理地讓事件歸於平靜?眾目睽睽啊!這可不是殺了那個程咬金劉得化就能解決的。
她苦思良久,久到眾人以為她是因羞憤交加而想窒息在掌心裡,她才終於抬起頭,扁了扁嘴,環視著動也不動、目不轉睛的男人們,抖著下巴道:「我本來是不想說的,這可是你們逼我的,我這樣做,經理不會饒了我的,他要是怪罪下來,你們可要--」
「我們一定會替妳討回公道!」光宇伸出了拳頭。
「謝謝各位大哥,小妹在此先謝過了。」她拱拱手,深呼吸,向天花板默禱了一會,才鄭重且凝肅地看向前方。「各位,這件事情,是我的不對,是我不知輕重,才會造成這樣的誤會,經理絕對不是壞人。」
「不會吧?杜蘅,妳是嚇傻了還是他威脅妳?妳別怕--」達智拍拍她的頭。
「聽我說完嘛!」她雙手合十,對著虛空再次祈禱,希望石崢能手下留情,別一時惱火,失去理智,扭斷她的脖子。「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瞞著你們,雖然有點不夠意思,但……你們也曉得,經理這個人就是一板一眼的,要他講情還不如殺了他,他習慣公事公辦,就算是他老娘求他也一樣,不合規定的事,他是絕不會做的,所以他一直不希望我說出來,為的就是要避免流言。其實,事實上,我、我是--」
圓臉出現赴死的堅決,慢節奏的說出答案--
「我--是--他--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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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踏進一樓大廳的穿堂開始,一直到電梯間、公司的走道內,所有迎面走來的、擦身而過的同事們,不分男女,甚至包括昨天的始作俑者劉得化,全都朝他展開異樣卻不失友善的微笑。
這與他預期中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有很大的差異。他經過了一夜的思考後,決定引頸就戮,直接向尼克攤牌,說明一切原委,即使少不了一番訓斥,也總比編織一個個難以讓眾人信服的謊言好得多。公司現在少不了他,尼克留難他的機率不大,只是,那個提早引爆的炸彈杜蘅,經此一役,留下來的機會應是不大了。雖然他的名譽不無損傷,且引發這件事的導火線也是因為他的突發意念,並非她有意破壞,但是長痛不如短痛,彼此猜忌不是他的專長,少了個杜蘅在周圍晃動,日子會順當許多,她也應該為自己種下的惡因擔負惡果,比起她做過的那些惡事,昨天那件事根本算不上什麼。
「經理,謝謝。」光宇笑容滿面的打聲招呼,擦身而過。
「謝了,經理。」明峰從洗手間出來,向他欠欠身走回技術部。
與已往有別的招呼語令他滿腹狐疑,他點點頭,不敢大意回應,低頭走向私人的辦公室。
「嗨!安東尼,早安。謝謝你的慷慨。」尼克大聲喚住從總經理辦公室門前疾走而過的石崢,挑挑眉,揮揮手。
「嗨……嗨!早安。」他勉強擠出有禮的笑,晃晃此時不大靈光的腦袋,邁向幾步之遙的目標--實在不該太晚睡的,他又開始有幻聽了。
「經理,謝謝您哦!」才跨進門口,陳秘書就在後方軟聲道謝。
他終於忍不住了,回頭叫住她。「妳進來一下。」
放下公事包,他劈頭就問,「一大早,你們全都謝個什麼勁?到底是你們吃錯藥,還是我沒清醒?」今年的愚人節早就過了啊!
「經理,您就別客氣了,我們公司很開放,並不介意辦公室戀情的,就算您不請我們吃早餐,我們也能諒解的。」陳秘書笑著將檔案夾放下。
「早餐?」是了,那隱隱瀰漫在空氣中的薯餅、漢堡、鬆餅的混合香味,證明她所言非假,但是--那關他何事?
「經理,您想太多了,杜蘅聰明勤快,不管您和她的關係為何,我都會錄用她的,您其實不必瞞著我們的。」為了怕遭同仁非議他循私用人,沒事還得故意找女友的碴,大概太不留情面了,遭到女友抗議,才會迫不及待地關起門來「撫慰」一番吧。唉,這個男人實在不像喝過洋墨水,保守得令人匪夷所思。
「陳秘書,妳睡醒了吧?杜蘅整整小了我十歲,我沒事交個小女生當寵物嗎?」他打開檔案夾,快速流覽後在上面簽個名遞還給她。
「唉喲,經理,你真的要晚上才對我們正式宣佈啊?您可別罵杜蘅廣她全都招了!對了,晚上KTV的包廂我訂了七點鐘,謝謝經理請客,您難得和我們同樂,可要秀出您的拿手歌喔!」不等他回應,陳秘書帶著少有的輕快步伐退出了門外。
手上的筆滾落到桌面上,一直滾到被塞在一角的幸福御守前才停止。
「杜--蘅--」他十指互壓,不斷發出連續的清脆的「喀喀」聲。
這個災星,竟然先下手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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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崢從未如此如坐針氈過,他僵坐在沙發上,忍受著那一次又一次的連環魔音穿腦,嘴角的笑痕雖然像被釘書機固定住一樣沒有消失,但恨怨的目光卻能穿透昏暗的密閉室內,直射向蜷縮在對角的杜蘅。
「不知不覺妳已經離開我,不知不覺我感到這節奏,後知後覺……」陶醉在自身歌喉裡的達智,瞇起了眼,不時甩甩額前瀏海,向前方伸出深情的手勢,展現出偶像般的身段和唱腔。「後知後覺,我該好好生活……」
這方唱罷,早在一旁虎視耽耽的群獸們,頓時一擁而上,將競爭對手壓倒在地,搶奪那唯一僅有的發聲權--麥克風。
「這首是我的,這首是我的……」
「你知不知道你連唱十首了,我聽到晚餐都快吐出來了……」
「你唱得連你的曾祖父都要從金寶山爬出來掐死你……」
「是嗎?上次是誰在教侄女唱歌把人家嚇得要到行天宮收驚的……」
石崢驚異地看著地上糾結成一團麻花似的男人們,不明瞭平時拘謹收斂的部屬們,為何一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小房間裡,個個都喪失心智,爭著要當萬人迷歌手。
那樣的樂趣從何而來?在家裡關起門來唱不是更自在嗎?
他從一踏進這家頗負盛名的KTV大門開始,就只注意逃生通道標示和滅火設備是否放在顯眼易取的地方,多年前他在美國看過台灣的社會新聞,知道這富麗堂皇、美輪美奐的繁複裝潢代表的就是不安全,即使都坐定一個多小時了,他還是沒有放下心過。
思及造成自己處在此莫名窘境的元兇也在同一個空間內,他眼皮一抬,狠厲的目光又朝對角線射去。
自始至終都低著頭,讓長髮遮住半邊面頰,不停地吃著服務生送來的小菜的杜蘅,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殺機,更加抬不起頭來。陳秘書推推像三天沒進食猛往嘴裡塞東西的小女人,奇怪地問道:「妳今天怎麼不去搶了?平時他們都搶不過妳啊!」
「我今天--喉嚨不太舒服。」她小小聲的說。
「那也不能猛吃啊!妳不是說最近胖了兩公斤要減肥的嗎?」陳秘書往斜前方看了眼正襟危坐的石崢,悄悄地在杜蘅耳邊道:「妳可別讓他摸到妳小腹上有一圈肥油,男人可不會喜歡沒結婚就放縱自己變形的女人,就算是未婚妻也一樣。」
「妳別說了,我不吃就是了。」她放下吃了一半的炸蝦,突然很想有一身穿牆的功夫,能讓自己隱身遁逃。
「你們夠了吧?全都給我起來!」陳秘書忽然一躍而起,發出大姐大的震耳怒吼,兩瓶啤酒的威力果然發揮了作用,她玉腿一踢,已淪落在光宇手中的麥克風立即脫離掌握,滾到牆角。「搶什麼?搞清楚,今天的主角可是經理和杜蘅,不是你們這些忘了我是誰的臭男人,全都給我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