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別在我面前打轉就是功德一件了,我哪敢奢望妳贖什麼罪!」他大掌耙了下短髮,托著額角看著桌面,她看見他光潔的前額已浮起了青筋。
「聽好--」他仰起臉,鵝蛋臉變成鹹鴨蛋,黯青橫過面龐,平靜維持得有點辛苦。「我現在認真的在和妳溝通,妳最好也認真的回答我,拿張椅子坐下。」
「謝謝經理。」她做了個九十度的鞠躬。「你真體貼。」
「好,第一個問題--」他看向兩手端放在膝蓋上的她。「妳打算做到什麼時候才離開?」
「經理離開這裡,我當然就離開啦。」如果看不到他了,那留下來還有什麼意義?
他一聽,雙眸生寒--果然是居心叵測,想讓他這個位子不保!不行,他得穩住,好好套出她的底細,輕舉妄動有可能會捅到馬蜂窩,令後果難以收拾。
嘿嘿乾笑幾聲,他瞇起眼,「我看不出來我和妳的生涯規畫有何關聯,可不可以解釋一下?」
「我說過了啊,可你總是不相信,還是--」她笑彎了眼。「你喜歡聽我常常對你說這些話?」
他一愣,有些摸不著頭緒,但還是不動聲色。「願聞其詳。」
「你說話常這樣文縐縐的,那我也不能差太多,對吧?」傾著十五度的頭,啃了一下指甲,「我希望能一輩子追隨你,無論物換星移,時移事往,你永遠是我不變的選擇。」昨天才剛從電腦下載的歌馬上就有用處了。
他頓了好幾秒,才恍悟她又開始東拉西扯的想矇混過關,看來的確不能小看這個年輕女孩,倘若他因此而大發雷霆,不但會落了個和小女生一般見識的臭名,也永遠無法得知她背後的主使者是誰了。既然她想玩下去,那就陪她玩吧,他倒要瞧瞧她還有哪些賤招沒使出來,年紀大她一截的他還怕她不成!
「聽起來像是--妳在迷戀我?」他盤胸微笑。「這就讓我想不透了,我們根本認識不深,妳的愛意從何而來?」
「喜歡一個人不需要太多理由的,直覺告訴我,你就是我一直想找的人。」她坦言不諱,聽在他耳裡卻像是個毫無理智的瘋狂歌迷,對虛幻的偶像一見傾心,更加證明了她的話不足以採信。
「妳真的這麼喜歡我?」喜歡到讓他挨了兩記耳光?
「嗯!」她毫不猶豫地點頭,兩眼光彩熠熠。
「妳知不知道我在小學背誦唐詩三百首時,妳還在襁褓裡讓人幫妳料理人生大事,妳不覺得我們之間差太多了?」
「原來你這麼在意這一點?你那麼有學問,應該知道年齡不會成為男女相愛的障礙才對啊!」原來他如此守舊,她真的沒有看錯人。
「就算是吧,但那也是對相愛的兩個人來說。到現在為止,我還看不出我們之間有什麼必要得跨過年齡這道藩籬?」他忍不住冷笑兩聲。
「只要你給我機會,別趕我走,我們一定能成為情人的!」說著她兩頰浮起了兩朵紅雲。
他微微頷首,閉起了眼,拇指撐著下巴沉思,半晌,眼皮掀開,目光難測的凝視著她。「妳瞭解男人嗎?」
「唔--」她搔搔耳。「看是指哪一種?像我叔叔那種我就很瞭解,只有張阿姨那種傻瓜才會看上他。」
「嗯,那就是瞭解不多了。」他退開椅子,繞過辦公桌,慢慢踱到她身邊,勾勾食指頭。「站起來。」
她依言直起身子,頭頂只到他喉節的她仰望他有些吃力。「怎麼了?」
「妳不瞭解男人,就直言說愛,妳能做到多少?我是一個男人,不是陪小女孩玩扮家家酒,看電影、吃飯、聊天兼傻笑的那一種,我或許滿足了妳某部分的幻想,但杜蘅,妳能滿足我的需要嗎?我要的女人,妳明白嗎?」陣陣呼出的熱氣,隨著他刻意壓低的聲音拂在她前額,心跳愈來愈急速,她的笑容消失了。
「你告訴我,我一定盡力為你做到。」她怔怔地看著他,那張不再嚴苛的臉,如她想像的,能散發出懾人的力量,專注中帶著魅惑。
「我現在就告訴妳。」他兩手陡地攬住她的腰,往他身上緊貼過去。
「不是吧?現在?在這裡?」她上身往後拉,對他主動的親近十分詫異。肖想的對象突然投懷送抱,還真要有點自制力才不會失控。
「是,在這裡,不敢嗎?如果我想,妳做得到嗎?」他垂眸低語,右手撫上她的腰際,極具暗示地來回摩挲著。「妳有多喜歡我?」
「呃--不是不敢,是--有點怪怪的。」他在測試她吧?
這麼嚴以律己的男人,會做出這種輕佻撩逗的舉動,絕非管不住自己的荷爾蒙,且那深如刀刻的雙眼皮下,漆黑的瞳眸裡沒有一點溫度,斜揚的唇角有種看好戲的旁觀意味,她雖非閱人無數,但敏銳的觀察力還是有的--他的心跟他的手是背道而馳的。
「當妳眼裡只有我的時候,還會有機會感覺奇怪嗎?」他手指慢慢拉出她裙頭內的上衣下襬,涼涼的唇貼上她的眉心。
「是……不會。」她閉上眼睛,既使知道他沒有真心,還是感到難以言喻地震撼,他的手指已游移在她光滑的肌膚上,讓她的寒毛一根根不聽話地豎起。
「妳很緊張……」他觀察著她表情的細部變化,唇落在她幾顆小小的雀斑上,她的眼珠在緊閉的眼皮下快速移動著,搭在他上臂的手指開始收緊。
她在慌亂--她能堅持多久?她會為了背後的動機犧牲多少?這麼年輕的身體卻有這麼冷靜的表現,他對她的佩服增加了幾分。
他的唇移到她的耳畔,擦過她的耳輪,從頸部漫出的特有香味再次竄進他的心肺,他壓制住不耐,往她的唇探去。
修長而有些冰涼的手指向上挪移,指腹毫無阻攔地倘徉在她腰腹上,浮起的毛孔不受控地表現出她的心口不一。
她要到什麼地步才會推開他?他不是演戲的好人才,掌下彈性的肌膚有著與生俱來的誘惑力,他的呼吸稍微加快了,這不是好現象,他得盡快完成這場測驗,她的耐力比他想像中持久。
他忖度了一會,咬牙朝她胸前摸索,吻落在她的頸側,同時手指穿過胸衣的束縛,托住她沈甸甸的柔軟,她倏地倒抽一口氣,背脊僵直,指甲陷進他的臂肌,過度緊閉的眼皮皺成了一團,她的表現像等著挨打的闖禍小孩,不敢直視即將落下的棍棒。
他睜大了眼晴--太厲害了!到這個地步仍沒有抗拒,她到底收了多少錢辦事?他可得好好查清楚,絕不能坐以待斃。
手掌還未抽離她的胸緣,「砰」的一記突兀的撞擊聲讓兩人同時朝門口望去,被撞開的門前趴伏著一個年輕瘦小的男子,地板上有打翻的水桶和一大攤污水,男子手上還握著一支拖把,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的限制級畫面。
「對……對不起,我的帽子,剛才忘了……拿走,打擾了,打擾了,請……繼續……」他一把抓起門邊衣帽架下方的一頂鴨舌帽,連滾帶爬地穿過門口的人牆一溜煙地跑了。
石崢的世界霎時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裂縫,他的表情和環列在門外的男男女女一模一樣--比聽到布希總統宣佈要任命賓拉登為國防部長還要驚愕幾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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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休息時間,通常成鳥獸散的辦公室裡,罕有的飄著一股詭譎的氛圍。尤其在陳秘書座位後方的助理位置,幾朵烏雲在天花板上盤旋不去,杜蘅的頭垂得很低,低到快要碰到桌面上正在填寫的經費申請單,幾分鐘後,她「啪」地放下筆,頭一抬,大眼一瞪,窮凶極惡地道:「你們還要看到什麼時候?煩不煩啊!」
幾個大男人往後跳開,一個個抓耳撓腮、搓手摸頭,為首的光宇立即呵呵乾笑道:「別生氣、別生氣,我們只是關心妳,怕妳想不開,想幫妳開解開解……」
「有什麼好開解的?多事!」罕有地,她耳根子一下子全紅了。
「話不是這麼說,我們是怕妳不懂得維護自己的權益,受了委屈就不好了。妳才來兩個多月,不清楚我們的員工福利,妳不知道老外是很重視職場倫理的,所有的投訴,包含性騷擾,人事部一律都會處理的,妳不用擔心會被經理滅口,我們幾個……」
「等等,性騷擾?哪來的性騷擾?」不顧面紅耳赤,圓潤的小臉看著一干義憤填膺的男人,問號懸在半空中。
「經理現在不在,妳就別不好意思了,我們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表演的那一手,連陳秘書都臉紅了,一個早上都不敢踏進他的辦公室呢。唉,真沒想到他看起來那麼正經八百,老是一副道德重整委員會主委的面孔橫行在公司裡,原來也不過是藉職權之便占女部屬便宜的一匹狼!妳別害怕,他要是威脅要辭退妳,我們全都可以替妳作證,絕不姑息他……」明峰挽起袖子,當仁不讓的往前站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