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敢?你那麼聰明厲害,誰都逃不過你的法眼啊!」她露齒而笑,凝神細看他的臉。「你別老是不快樂嘛!這樣容易老的,我喜歡看你笑。」
「妳的喜好我一點興趣也沒有。」他放開她,抄起那張圖遞給她,「拿去!沒事別在我跟前晃,妳好自為之。」
她接過圖,正要轉身,眼角餘光一瞟,彎身湊近他案頭筆筒上斜掛著的黃色小東西。「咦?你從國外回來的人,也信這個平安符?」
「別動!不關妳的事。」他不自在地格開她的觸摸。
開玩笑,她全身都是煞氣,被她碰到就失靈了,他寧可信其有也不願鐵齒而栽在她手裡。
「我有更靈的,你等等。」她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還沒想到制止她的話,她已經再度跑進來,手裡拿著一個約莫掌心大,用膠膜套好的長方型的白色東西,湊到他眼下。「這是我上次到日本去玩,在淺草觀音寺求的御守,就跟你這個符一樣,可以保佑你平安喔,送給你!」
他定睛一瞧,御守上面寫著清晰的「幸福」二字,大概也是祈求幸福降臨的靈符吧,可她這麼殷切的想送給他,也不知在打什麼主意,正要嚴正拒絕,陳秘書卻踏進辦公室,走到兩人面前,看見杜蘅手上的御守,驚喜道:「咦?這是誰的幸福御守?好可愛,我上次也送了我男朋友一個。」
「這是經理的,我借看一下而已。」杜蘅也不管石崢的意願,逕自將御守放在他桌上轉身就走出去。
「經理好浪漫,是女朋友送的吧?」陳秘書笑看怔愣的石崢,直接向他報告方才電話的詢問結果,「財務部的李小姐說,還要三天才能……」
他的耳朵沒有聽進去半個字,因為他赫然發現原先掛在筆筒上的黃色平安符竟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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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首在吃拉麵的杜明抬眼覷了下拚命在吞口水的杜蘅,搖搖頭興災樂禍的道:「錢花光了吧?叫妳來幫我妳不肯,偏去做那個沒什麼搞頭的小助理,那一點點錢能做什麼?」
「你管我!我高興就好。我是在減肥,不是沒錢吃飯。」她對他歪歪嘴。
「妳騙誰?妳那張臉除非去抽脂,否則就算身上瘦得像竹竿,也減不到臉上半兩肉的。」他一口氣呼嚕呼嚕將剩下的湯汁全灌進肚子裡。
「總比你這個排骨精好!」她不甘示弱地回嘴。
這些話說到她的痛處,她的臉天生圓潤,無論再怎麼努力節食,還是像個健康寶寶一樣瘦不成瓜子臉,「靈秀飄逸」這種形容詞跟她完全沾不上邊,她就像個大號的娃娃一樣,孩子氣始終褪不去。
「阿明,你少說兩句,待會把錢給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沒錢怎麼成!」張瑛走過來,盛了半碗麵給她。
「還是阿姨好。」她抱了一下張瑛,拿起筷子不顧燙口撈起面就吃。
「別說我多嘴,妳設計棒打人家鴛鴦,再送上門想近水樓台討人家歡心,我瞧那顆石頭沒那麼好說話,他可不是那些用下半身思考的毛躁小子--來者不拒。」杜明兩腿蹺上辦公桌,對著天花板剔牙。
「誰說我棒打鴛鴦了?要不是那女人自己送上門,我才沒這個機會呢!是她自己意志不堅,輕易測試自己的男朋友,我讓石崢瞧清楚她的心思豈不是功德一件?」
「妳還好意思說?委託人是她,出錢的也是她,妳這樣設計她,不是等於讓她拿磚頭砸自己的腳嗎?」杜明瞪了她一眼。
「喔?你這麼有正義感,那把你分到的錢吐出來,別再那裡得了便宜還賣乖!」她伸手將杜明兩隻鳥仔腳推落地。
「幹什麼、幹什麼?不過說妳兩句罷了,我可是為了妳好,那顆石頭算是有修養的了,要是遇到狠角色非把妳的皮給剝了不可!妳自己瞎搞也就算了,要是搞得我關門大吉,我可是會六親不認的。」
「你們兩個別吵了!」張瑛拍了一下杜明的肩頭,笑著對杜蘅道:「小蘅,他值得妳這麼做嗎?」
「阿姨,妳不知道,他全身上下都可以拍LOREAL的廣告呢!」她邊吃邊含混不清的說。
「唔?那是什麼鬼?」杜明摸摸八字鬍。
「因為我值得。」她做了個陶醉的表情,將廣告詞念出來。
「哇!」杜明啐了她一口,「少作白日夢了!妳別以為他看起來正經八百,長得又人模人樣的,就一定是正人君子了。妳沒看報紙,有很多人都是等到警察找上門了,才知道看著長大的鄰居是連環殺人魔。」
「不會的,我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就是我的Mr. Right。」她胸有成竹地道。
「到時候吃了虧可別回來叫我幫妳討公道,我出馬辦事可是要收錢的。」
「夠了!阿明,我相信小蘅,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對吧?小蘅,他還在氣頭上嗎?」張瑛托著腮,看著鼻頭起了點點汗珠的杜蘅。
「他收下我的御守了,相信過不久他就會感受到我的心意的。阿姨,如果到時候妳還沒嫁給叔叔,我一定請妳當我的伴娘。」她示威的看向杜明。
「小心啊!記得看好妳頭上的牛奶瓶,別倒翻了牛奶,還弄破了瓶子。」杜明兩條腿又重新架回桌面。
「阿姨,這就是妳要嫁的人嗎?老扯自己人的後腿,我看妳還是趁早回頭,別上他的當了。」
第三章
石崢剛走進辦公室沒多久,陳秘書桌上的分機就響起。
「陳秘書,通知光宇他們九點半開會,會議室我要先用,讓業務部等一個鐘頭。還有,順便叫杜蘅進來。」沒等她出聲他就掛斷了。
她朝杜蘅聳聳肩,「經理有請,小心一點。」
石崢一直是這家外商公司的異數,他與其他部門主管一樣都是從美國總公司調派來台灣就職的,按照常理,求學生涯幾乎在美國完成的他,作風應該也會十分美式開放才對,但……
他雙目深邃陰柔,鵝蛋型的臉龐沒有男人的陽剛氣,總是白襯衫配牛仔褲或卡其工作褲,頂上蓄了五分長的刺蝟短髮,看起來比真實年齡小了至少五歲,除了與美籍同事交談會用上美語,否則平日都是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與部屬交談,乍看大方親和,豈料大家全都看走了眼。
他行事嚴謹,從不遲到早退,說話言簡意賅,很少無事閒談,除了公司內部舉辦的派對,從不參與下屬的聚會。他的中飯大都在辦公室內解決,說話時表情端肅,不似其他老外習慣挑眉弄眼、妙語如珠,與他共處一室超過十五分鐘會有窒息感,只有一個字可以貼切的形容他--悶。
瞭解了他的作風,大夥兒很快就適應了他的特點,只要工作不懈怠,倒也相安無事。然而從寧波回來後,他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勁了,變得敏感易怒,尤其老針對一個沒什麼利害關係的小助理挑揀毛病、頤指氣使,讓眾人摸不著頭腦,還好杜蘅生性大而化之、勤快俐落,否則陳秘書很快又得再刊登人事廣告了。
「他真的找我?」杜蘅精神一振,再確定一次。
「別太高興,不會是要加薪,聲音聽起來不太爽快,保重了。」陳秘書送上祝福。
她圓臉堆滿了笑,不以為意地走進石崢的辦公室。
「把門帶上。」他抬高下巴示意,面無表情。「窗簾也拉上。」
「不好吧?會有誤會的。」她大方的挑明,「他們會以為你又關起門來罵我,這樣對你不好的。」
「妳似乎很難使喚,聽清楚,這是我的地方,我想做什麼不需要妳來指點,妳到底關不關門?」
「關就關,你別生氣嘛!」她反手帶上門,將百葉窗放下。
「過來。這是什麼?」他指著黑色桌面。
她向前一探,頭一歪,笑道:「我送你的御守啊!」
「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我是問妳它為什麼又出現在我桌上?我明明已經丟了它了,難不成它又自己飛回來了?」一大清早,他才剛落座而已,就看見上星期五被他扔進垃圾桶裡的東西又好端端地擺放在他桌上,分明是警告意味濃厚,而公司除了杜蘅,誰會無聊至此?
「扔了它?經理為什麼要這麼做?它可以讓你平安幸福的。」小圓臉微微失了些光采。
「杜蘅,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妳今天如果不說清楚潛伏在這裡的目的,我廢話不多說,沒有名目我照樣叫妳走人!」薄唇微揚,面皮無波無紋,吐出的話卻字字刺耳異常,看來他真的是恨意末消。
「是不是只要我說實話你就不叫我走路了?」她噘起粉唇,手指捲著一綹頭髮。
「妳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別忘了妳是帶罪之身。」
「既然我有罪,那你更應該讓我留下來贖罪啊,不然我半夜會睡不著覺的!」她理直氣壯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