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了樓,望著他們倆,羨慕的說:「新婚燕爾,不好好享受你們的兩人世界,叫我上來做什麼?」
「還說呢!」采寧睨了她一眼,吸著嘴說:「還不都是為了我的好妹子,我跟海格這會兒,才剛從古北口回來呢!」
「你們去了古北口?」采歡怪道。
「可不是,」采寧看著她說,「為了你,四哥要我們去查查秦羽的底!」
「他的底?」這對采歡而言,一直是個謎。
「秦羽是秦懷勝將軍的公子。」
采歡詫異的瞪大眼,「他是秦將軍的兒子?!」
看了她一眼,海格沉吟,「我和采寧這趟去古北口,還知道一個消息……」
采歡等著他們的「消息」。
從袖口裡拿出一隻青翠的玉手環和一條沾了血跡的手絹,采寧道:「這是秦夫人的遺物。」
「遺物?」采歡接過玉手環和手絹,只見手絹上寫著——
羽兒:勿忘家仇血恨。
她狠狠的打了一個寒顫,全身的血液彷彿都要凝結了,「怎麼會這樣呢?秦夫人不是被年羹堯囚禁了嗎?」
海格解釋,三個月前,他們被年家軍押解入關,路經古北口的時候,遇見了馬賊,老老少少,被砍死在張家厝子裡,無一倖免。」
「那這隻玉手環?」
「衙門裡的縣老爺跟秦將軍有點交情,所以特別重視這個案子,玉手環是件作從秦夫人身上拿下來的,聽古北口的縣太爺說,這隻玉手環,當年還是你阿瑪跟額娘賞給秦夫人的。」采寧對著采歡說。
海格在意到采歡神色凝重,因此勸道:「我和采寧這次出京,走訪了幾個地方,我想那些原本對年羹堯寄予厚望的人,現在知道密函曝了光,應該也信心動搖了。」
采歡的腦子一片昏亂,她根本無法意會海格對她說這些話的用意。
握住采歡的手,采寧語重心長地開口,「聽姐姐一句,如果你真的喜歡秦羽,就別讓他一錯再錯,越陷越深……」
「原來你們是替四哥當說客來的。」采歡沉下臉。
「我們是想救他!」海格定定的注視著她。
采寧強調,「也是救你!」
「我不知道他在哪兒,」采歡搖搖頭,「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從哪裡來,也不知道他會往哪裡去。」
歎了口氣,采寧不再逼她,「我們千里迢迢從古北口把秦夫人的遺物帶回來,你打算怎麼處理,就由著你了!」
采歡靜默不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采歡回到府裡的第一件事,便抓著春喜問:「之前替秦羽送信來的那只鴿子在哪兒?」
「我拿了一個大鳥籠,把它養在後花園裡。」
「快替我把那只鴿子帶進來。」
春喜好奇地問:「格格打算在房裡逗鳥兒啊?」
「我讓它替我去找秦羽,你快把它帶進來。」她讓春喜去把鴿子帶過來,自己則研了墨,匆匆寫了一張字條。
春喜把鴿子帶進書房後,一邊替采歡把字條繫在鴿子的腳上,一邊擔憂的對她說:「格格有事,找珞貝勒幫忙不行嗎?何必非得找那個秦公子呢?」
采歡橫了她一眼,「我是你主子,為什麼你胳臂肘卻向著珞貝勒?」
「人家都說,格格被那個秦公子利用了。」春喜吶吶地低聲道。
「人家是誰啊?是寶親王?還是珞貝勒?」采歡將鴿子從窗口放走,沒好氣的瞪她,「我現在出門,不管天皇老子來問你什麼,總之你只要一問三不知就對了。」
春喜無奈地看著她,「奴婢遵命。」
鴿子從采歡的府裡直飛秦羽落腳的宅院,鴿子停在秦羽的窗前,他拆下字條,上頭寫著——要事相告,日暮時分,畫舫見。
拿了字條在燭火上燒盡,葉霜這時敲了門進來。
「年公子打算在太后萬壽節的晚宴之前,讓咱們牛刀小試一下,探探宮裡究竟有多少兵力。」
「又要我們進宮?」
「是啊,反正你身上有那個丫頭的腰牌,進宮去又怎麼樣?」葉霜瞅了他一眼,「也許還能見到你的心上人呢!」
「那塊腰牌我已經扔了。」秦羽不想再牽扯上采歡。
「你把腰牌扔了?!」她驚叫。
他面無表情地說:「我可沒料到事到如今,自己依然還是年富的傀儡。」
「年公子也想早點把事情作個了結,他告訴我,不會太久,就這段日子了。」她安撫著秦羽,「你別想太多,總之到時任務結束,你就可以跟你母親共享天倫了,」
「年富打算要我們怎麼做?」
「我也不清楚,總之到時候聽命行事就對了。」
日暮時分,秦羽依約來到畫舫,此時采歡已經在船上等了好一會兒。
「我真怕那只鴿子在鳥籠裡關久了,路都不認得了!」
采歡見到秦羽,心裡百感交集,見到他,可一解相思之苦;可是見了他,又得把他母親與家人在古北口遇害的事說出來。
秦羽一把將她攬進懷裡,「我心裡正惦著你,就看見鴿子停在我的窗口,送來你的訊兒。」
采歡靠在他溫暖的胸膛,滿肚子的話全梗在喉頭。
抬起她的下巴,他怔怔的注視著她,「你怎麼了?心跳得這麼急?」
深吸一口氣,采歡艱難地說:「我聽見一個消息……是關於你母親和你家人的。」
秦羽見她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已經猜到七、八分,但仍不免心中狂跳。
「你聽見什麼?年羹堯把我母親怎麼了?」
她鼓起勇氣說:「你母親和家人被年家軍從關外帶回來時,路經古北口,在張家厝子遇上了馬賊……全遇難了!」
秦羽愣了半晌,臉上沒半點表情,嘴上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采歡將秦夫人的玉手環和手絹交給他。
他緊緊握著這兩件東西,豆大的眼淚答答地落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你從哪裡拿到這兩樣東西的?」他激動的抓住她的肩膀。
「東西是古北口的件作從你母親身上取下來的。」她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秦羽顫抖著問。
「三個月前。」
他臉色慘白,像失了魂似的不言不語。
「秦羽……你母親要你別忘了家仇血恨,無論如何,你也要節哀順變。」她心痛地摟住他。
「我……忍辱負重,當年富的殺手,殺呂師傅,牽連了你……這一切的一切,為的不就是要我母親和秦家十幾口老小,平平安安的回到我身邊嗎?現在你竟然告訴我,我母親喪命在古北口的馬賊之手……」他崩潰地狂吼,「老天爺跟我開的是什麼玩笑,他們全死了,就留下我一個?為什麼還留下我一個……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心慌意亂地安撫他,「還有我,你還有我啊!」
秦羽推開她,泣血厲叱,狂奔而去。
采歡望著身心飽受摧殘的他轉眼消失在孤夜的蘆葦叢中,她像一尊化石似的站在船上,靜靜守候……
葉霜走進悅賓小築,今晚這個風花雪月、歌舞昇平的場所,不知為何,卻寧靜得叫人感到不可思議。
「你來了。」年富轉過身,將手上的一封短箋遞給她,「你看看。」
接過信,她飛快地看完,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燒了它。」
她忙將信箋拿到燭台上燒掉。
「秦羽的家人在古北口遇害的事,暫時不能讓他知道。」年富蹙著眉頭,「皇上對我們已經開始有所防範了,我們很需要他,一個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秦羽。」
葉霜腦中一片空白,唯一控制得住秦羽的理由沒有了,年家還想要他怎麼樣?
年富看見她悶不作聲,便問:「你同情他?」
她直言不諱的說:「秦羽和我不同,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要葉霜做什麼,葉霜都心甘情願,但秦羽卻是被迫效命,現在他的家人死了,應該還他自由。」
「還他自由!」年富嘲弄的一笑,「他一出去,就是朝廷追捕的通緝要犯,他有什麼自由可言?還不是亡命天涯、不見天日?但若他為我年家效力,將來富貴榮華少不了他!」
葉霜無話可說。
「這段日子,多在意秦羽的一舉一動,我可不希望到時功虧一簣。」他叮囑。
「屬下明白。」她心中對秦羽產生無限的同情。
「明白就好,回去吧!」
她心煩意亂的退了出去。
回到宅院,屋裡一片漆黑,葉霜思忖,秦羽黃昏時出去,到現在仍然沒回來,他去了哪?又去見那丫頭嗎?
天色微亮時,秦羽回到畫舫,一夜的悲慟,使他臉色蒼白,雙眼佈滿血絲。
采歡靜靜地望著他,他向前一步,用盡全身的力量擁抱住她,良久後,才開口,「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對我的感情,依然不變嗎?」
「我說過,我對你的愛,至死無悔。」她溫柔的依偎在他懷中。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他放開採歡。
「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秦羽悲痛地說。
她著急地攔住他,「別回去,年富已經沒有理由再控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