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歡面不改色地說:「不是偷,是借!」
於是就這樣,采歡來到太醫院「借」走了藥材,回府後命春喜煎給秦羽服下,而他服了兩天藥材後,到了第三天,燒終於漸漸退了,神智也清楚了。
采歡扶他坐起來,細心的替他包紮傷口,雖然這不是第一次接觸到他身上結實的肌肉,但她仍是臉紅心跳,尤其現在,他醒了,清楚地知道她在為他做什麼。
秦羽情不自禁地望著她,吶吶的說:「這幾天,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你給我添的麻煩,豈止是這幾天?」她用一種豁達的語氣說:「不過,我不會跟你計較的,我知道你的苦衷。」
他聞言後欲言又止。
采歡又說:「年羹堯那個人,現在連皇上都忌他三分,何況你母親落入他的手裡,你又能怎麼樣呢?」
「你怎麼知道?」秦羽一臉詫異。
「我又不會看相,當然是你告訴我的!」
秦羽低下頭,思索著,「我告訴你的……」
她提醒他道:「在畫舫裡,你以為你快要死了,求我去年羹堯那裡把你額娘帶出來,那時我沒答應你,我連你是誰也不知道,怎麼去救你額娘啊?」
他呆了半晌,最後終於吐出一句話來,「你不應該救我的,我不值得。」
把金創藥放到桌上,采歡從袖口裡拿出一塊沾著血跡的腰牌,遞到他手上,「你一直留著我的腰牌,為什麼?」
秦羽無法回答,他知道自己根本沒資格去愛她。
「在你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的時候,跑到我的畫舫上,手裡緊緊抓著我的腰牌,這又是為什麼!」采歡怔怔的望著他。
他閉上眼睛,痛苦地說:「我不知道,別問我。」
他的眼角溢出眼淚,不殺呂雋,年羹堯就會殺他母親,但現在呂雋死了,他卻成了京城裡追捕的殺人犯,這樣的處境,他還能拿什麼來愛采歡?!
看他這般痛苦,采歡深情地說:「開始時你只是在利用我,但我情願相信,後來,你愛上我了,是不是?請你告訴我是不是?如果你對我連一點感情都沒有,那麼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一個笑話?難道你現在正在心裡嘲笑我嗎?」
「不,我愛你,無可救藥的愛著你。」他再也隱藏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她感激得又哭又笑,「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傻丫頭!」將她攬進懷裡,秦羽忘情地將自己灼熱的唇,纏綿的吻去她臉上的淚痕,采歡也熱切的回應著,他們聽見彼此的心跳,感受最真實的呼吸。
這個吻,對秦羽來說,是壓抑許久的釋放,也是有緣無份的一個終結,他的心,感到一陣椎心刺骨的疼痛……
第六章
葉霜接到指示,依約來到悅賓小築,此處摘種了不少奇花異草,景致宜人,是個有醇酒、有絲竹,還有美人的好地方。
她被裡面的嬤嬤帶入二樓一間雅房。此時,年羹堯的兒子年富,正被一群鶯鶯燕燕簇擁著,一面嬉笑,一面喝酒。
「年公子!」
葉霜一到,年富收起一臉的笑意,並立刻讓身邊的姑娘們都出去。
「我聽說,呂雋死了。」他替葉霜斟了一杯酒,向她面前送去,「辛苦了。」
接過酒杯,她一口飲盡,「為年公子效命,是葉霜的本分。這次刺殺呂雋的行動,全是秦羽的功勞,葉霜不敢居功,不知秦羽的母親和家人,年公子是不是……」
「放心,人已經跟我上京來了,但我聽說秦羽受了傷,而且行蹤成謎,你能找得到他嗎?本公子還有任務要交給你們倆呢!」年富說。
「我知道他養傷的地方,我去找他。」葉霜說。
年富向她擺了擺手,「那就快去吧!」
巡更守夜的人剛過,秦羽躺在床榻上,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穿堂而來,這樣輕盈的腳步,絕不可能是采歡府裡會出現的、他睜開眼睛,房門屋外穿著夜行衣的人,這時挑開木窗,倏地翻身進來。
秦羽迅速下了床,拿起牆上掛著的長劍,指住那人的頸項。
葉霜扯掉臉上的黑面紗,氣定神閒的撥開眼前的劍,「這地方真不錯,難怪你要樂不思蜀了。」
「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他冷淡問道。
「不是我愛來,是年公子要我來找你的。」葉霜冷笑了一下,「我還以為呂雋一死,你就會迫不及待的向年公子要人呢!看來,在你心裡,沉醉溫柔鄉,遠比你母親他們還來得重要。」
他如寒星般的黑眸,迴避著她的咄咄逼人,「我受了傷。」
走近他,葉霜輕輕的撫向他纏住布條的腰際,柔聲地說,「你受傷,我也能照顧你啊!」
秦羽毫不領情,只問:「年公子說了什麼?我母親他們呢?」
收回自己的手,葉霜掩飾著心中的醋意,說:「放心,年公子說,人已經跟他上京了。」
聞言,秦羽忽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你還想在這裡待多久?年公子等著見你!」她譏諷他,「不過你放心吧!我會留些時間給你,好讓你跟那丫頭來一段十八相送。」
秦羽知道自己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確實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我會回去的。」他的語氣充滿無力感。
葉霜冷冷地盯著他,「你最好認清楚自己的身份,這個地方,可不是你該待的。」
拉開了門,秦羽低聲說:「我從不敢忘記自己的身份。」
「那最好,我等你。」她說完便幽怨地走出去。
在弘歷的書齋裡,鄭太醫和李衛都顯得有些面色凝重。
李衛觀察著弘歷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問:「寶親王,咱們是不是……該有所動作了?」
「太醫院裡是丟了幾種藥材,但無憑無據,貿然的闖進去拿人,萬一什麼也沒找到,這個責任是你擔?還是我擔?」弘歷顧慮著采歡畢竟是他十四叔的女兒,就算她真的窩藏重犯,他也不想做得這麼不顧情面。
李衛急著開口,「鄭太醫可以證明,這十來天裡,確實短少了一些治療外傷的藥材,還有幾瓶蒙古旗主進貢的上好金創藥,給偷得一瓶不剩,依臣的判斷,采歡格格一定藏著那個殺手。」
鄭太醫也說:「李大人言之有理,臣昨晚折回太醫院時,不料遇上了格格,臣問起格格有什麼事?怎麼會上太醫院來?格格眼神閃爍,說自己有點頭疼,所以來找太醫替她看看,於是臣替格格把脈,但卻沒有任何發現,再加上藥材短少,所以臣懷疑……」
小桂子送茶進來,見弘歷沉吟不語,因此為主子解圍道:「兩位大人這麼說,可就嚴重了,俗話說,捉姦要在床,抓賊要抓贓,格格是金枝玉葉,你們自己胡亂推測一番,就要我們主子去抓人,萬一到時誤會一場,總不能讓我們主子在格格面前自打耳光吧!」
李衛急躁地看向弘歷,「那怎麼辦?明明知道人在那裡,難道眼睜睜就這麼算了?」
「人要去找,但得有個名目!」弘歷想了想,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高深莫測。
眼珠子一轉,李衛拱手對弘歷笑說:「謝寶親王提點,臣知道該怎麼做了!」
小桂子抓抓腦袋,茫然的問:「什麼意思啊?」
「不關你的事,更不關我的事。」弘歷睨了小桂子一眼。
「啊?」小桂子這下更迷糊了。
黃昏時分,采歡從宮裡回來,快到府邸門外時,忽然一個黑衣人自她眼前飛竄而過,翻牆上簷,身手矯健,采歡正要追過去時,身後傳來一片人馬雜杳。
「刺客往格格府裡去了,快追、快追啊!」李衛大聲的對手下們吆喝著。
采歡眼見一大群人就要往自己家裡衝去,遂急著攔下李衛,「怎麼回事?」
「那傢伙是個喪心病狂的亡命之徒,剛才一路上為了追捕他,我們不少兄弟已經折臂斷腿了。」他一面向采歡解釋,一面指揮人馬,堂而皇之的衝進府邸。
采歡心想這下可慘了,到時那個亡命之徒飛簷走壁地不見蹤影,秦羽豈不是當場被逮回去充數?!
「李大人,我府裡有護院,你的手下犯不著這麼千軍萬馬的獲進去吧!」
她連忙制止,但李衛豈會輕言放棄。
「殺手進了屋,格格的安危就是臣的責任,有得罪之處,相信格格一定可以體諒臣的難處!」
采歡緊張得手心冒汗,卻又無可奈何,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大隊人馬在她偌大的府邸穿梭搜尋著。
「你們睜大眼睛,豎起耳朵,仔細地搜,仔細地找,這個殺手冷血無情、六親不認,連自己的啟蒙師父都殺了,今天我非把他逮捕到案不可!」李衛正義凜然的大聲對屬下們交代著。
然而這些話,一字一句都像一把短劍,劍劍刺得躲在房內的秦羽痛徹心扉,他冷血無情、六親不認,他連自己的啟蒙師父都給殺了啊!
而房外的采歡這時明白了,說什麼獲刺客,這根本是李衛設下的陷阱,她被騙了,讓他帶著大隊人馬,這麼理直氣壯的穿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