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往了幾天,除了賭錢之外,天威都住在明珠的花園洋房裡,這房子佈置豪華,氣派不凡,除了工人就只有明珠一個人住,這個明珠到底是什麼人?她那用不完似的錢從哪兒來的?
「明珠,這是你的真名字嗎?你姓什麼呢?」天威午夜夢迴,也有清醒的一刻。
「我就是明珠,明珠就是我,」她不置可否地笑。「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我好奇!你年輕又不用工作,你的錢哪兒來的?」他盯著她看。
「不偷不搶,你不會以為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她很滑溜。
「錢也值得好奇?」
「有的時候——我十白一覺醒來發現這一切原來是個夢!」天威皺著眉。
「夢也是美夢,有什麼不好呢!」她說。
他想一想,翻身坐起。
「睡不著,去玩兩手,怎樣?」他說。這一陣子他自己也弄不清,到底真想翻本?或是他血液中原有愛賭的因子。
「你這賭鬼,不去!」她癟癟嘴。「喂,天威,你以前到底是幹什麼的?」
「你也好奇了?」他笑。
「台北很小,卻沒聽過你這號人物嘛!」她說。
「我不是人物,當然沒聽說!」他搖搖頭,心中又浮起上次欠錢、被周俊彬手下那批傢伙侮辱的情形,台北是小,哎!總有一天他要找還這筆債!
「咦?!你怎麼臉色突然變了?」她詫異地坐起來。
「我——想起一件事來。」他皺著眉。「以前有個傢伙——很不上路,他欠我債!」
「這個時候想這些?」她不滿地拍拍他。
「因為他是開場子的!」他透一口氣。
明珠的眼珠滴溜溜的轉著,然後低聲問:
「喂!我們現在去找他還債,怎樣?」她看來相當興奮,這個奇怪的女人。
「就我們兩個?」他搖搖頭。「他起碼有十個打手!」
「打手又如何?」她拍拍手,拉開燈櫃抽屜,裡面全是一扎扎的鈔票。「這就是我們的打手,至少可以羞辱他們一番!」
「真的去?!」天威眼中發出異彩。
「當然!」她高興得跳起來。「我喜歡刺激的場面,我也喜歡血腥味,那——很過癮!」
「我們預備怎麼做?」天威一邊穿衣服。認識明珠一定是天意,明珠可能真能幫他完成他想做的事。
「到了再說!」她狡黠地。「總之會讓你滿意!」
「明珠——」他激動起來。自他回台北後,幾乎沒有一件事順利,嘗盡了冷嘲熱諷,突然有個機會能出氣——他曾以為再沒希望了。叫他怎能不激動?
「別告訴我你愛我,感激我,」她仰起頭來。「我不信這一套,我幫你出氣,你以後做我的奴隸吧!」
「奴隸?!」他呆一下。
「那就是說:即使我叫你扮狗吃屎,你也要照做!」她大笑。
他想一想,她不是認真的吧?真叫他扮狗吃屎?奴隸——也罷!就奴隸吧!先找周俊彬出了口氣再說!
周俊彬的確有辦法,場子真旺,他們進去的時候,門口的打手們和賬房裡的周俊彬都呆怔一下,他們臉上都露出又驚訝又意外的奇怪神色。天威冷笑一聲,把視線移向明珠。
「和他賭二十一點,每一注十萬!」她淡淡地指一指門邊的周俊彬。
周俊彬的臉也變了,但——又不得不迎出來。
「我們這兒不受這麼大的注!」他只看明珠,彷彿不知道她身邊有人。
「是不相信我們?或是你賭不起?」天威的聲音很大,場子裡許多人的視線都轉過來。
「啊!傅天威,」周俊彬露出好虛偽的笑容。「是你——不是我們信不過你,哦!這樣吧!賭現鈔!」
天威又看明珠一眼,把手上一個小旅行箱扔到桌上。
「開始吧!」他冷傲地說。
周俊彬看一眼皮箱,開始心虛,天威是有備而來,他以為自己打得天威一蹶不振了,他哪兒找來這麼多錢?莫非這女人?他對一個手下打個眼色,那手下匆匆離開。
「天威,大家自己兄弟,何必這麼賭法呢?」他假笑著。「這麼賭豈不有傷和氣?」
「我最看不順眼他大腿上那些香煙燙傷的疤,」明珠忽然說,「你能想個辦法幫他除掉嗎?」
周俊彬皺皺眉,他知道,今夜是避不了,畢竟經過風浪的,他咬牙硬接下了。
「你知道是絕沒辦法去掉的,小姐,」他盯著明珠。「這是我們場子的規矩啊!」
「好一個規矩,我明白了,」明珠瞄天威一眼。「天威,他們若付不出現款,你替我給他點規矩!」
「這還用說嗎?」天威笑了。
明珠是很厲害的女孩子,她怎麼完全不怕這種場面呢?不但不怕,還主動地攻擊,她真是怎樣的人?桌子迅速預備好了,他們也各自坐下。明珠點頭示意,天威立刻打開箱子——他已經像個奴隸了。立刻,一扎扎的鈔票呈現在所有人眼前。周俊彬瞪大眼睛,沒有人帶這麼多現鈔來賭錢的,他真後悔提議賭現鈔了,因為他知道,整個場子裡的現鈔不及這箱子裡的一半!
開始發牌,天威扔出十萬,周俊彬臉色發青,明珠只在一邊感興趣地微笑,她完全不害怕這爆炸性的場面。
周俊彬也推出十萬。再發牌,這一手天威輸了,他不在意的一笑,周俊彬卻像打了一劑強心針,看來他未必會輸呢!說不定等一陣這箱子裡的鈔票就屬於他了!
再發牌,再賭,天威一連贏了四次,大堆的現鈔都到了他面前,周俊彬鐵青的臉上開始流汗,一些打手、保鏢也漸漸圍攏來。
「十年風水輪流轉,這話不能不信!」天威說。
他看牌,下注,很快的又贏了一次。
「喂!你情場得意,賭場也得意呢!」明珠笑得花枝招展,她似乎真為找刺激而來。
「誰說不是?」天威眼中射出異彩,整個人都興奮起來,如果今夜大勝,明天就是他東山再起之日。
一連十次,天威面前的鈔票越來越多,周俊彬的神色越來越壞,場子裡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其他賭客有不少也圍過來看,所有的聲音都漸漸安靜了——突然,明珠「嘻嘻」地笑起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她,在賭的雖是兩個男人,她怕才是主角呢!
「喂!老闆,說好了賭現鈔的,」明珠眼珠兒直轉,她像一個頑皮的孩子,一心挑起更大的衝突。「你現鈔就快沒有了,怎麼賭下去?」
「阿明!」周俊彬眼中射出了怨恨,任何人見了都會不寒而慄,偏偏明珠視若無睹,無動於衷。「開保險箱,拿現款出來!」
那叫阿明的打手猶豫了一秒鐘,返身進去。過了一陣,他果然捧了一堆鈔票出來。
「還賭不賭?」周俊彬盯著天威,他知道天威是來者不善,天威有大把本錢賭下去,而他——總不能令自己一生心血毀於一旦?他的錢,他的道上聲望,他的兄弟,都是憑血汗、憑拳頭換來的,他絕不能——抬起頭,看見天威冷酷的眸子,他心怯了,當初——是不該逼得天威那麼慘,他只是——只是自知不是天威對手,才想盡辦法逼垮天威,他以為永遠不會和天威交手了,想不到——
「只不過才開始,你就怕了?」天威沒有表情地。「周俊彬,你能做得出的事,我傅天威可以做得一樣好!」
周俊彬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只好再發牌。或者賭錢的事真是很邪,幾乎連場皆北,曾一敗塗地的天威有如神助般殺得周俊彬片甲不留。周俊彬臉上再無顏色,任他再奸滑陰毒,當著那許多賭客的面前,他也無計可施。
「再開保險箱嗎?」天威笑了。也許並不全因為錢,能挫了周俊彬的威風,他心中的怨毒也消失了。
「不!」周俊彬畢竟不是省油的燈。「今夜我輸了,願賭服輸,我沒有話講!」
「服輸就行了?我們還沒賭光呢!」明珠得理不饒人地。「難道叫我們回家去等你調頭寸?」
「小姐,我們無仇無怨,何苦逼人太甚?」周俊彬盯著明珠。
「咦?!天威,這場子要關門吧?居然不接受下注了!」明珠絕不理會。「這種賭法我們不服,你們沒錢就不賭,以前在你這兒輸慘了的人豈非划不來?」
「小姐——」一個打手上前一步。
「喂!姓周的,我們說過還要賭一件事,」天威燃起一枝香煙。「只賭一把,我下注五十萬,我輸了,立刻就走,我若贏了——我不要錢,你還個公道!」
周俊彬的小眼珠直閃,五十萬對一個公道——他當然知道「公道」是什麼,但這是一半對一半的機會,為什麼不搏一下。
「好!我們就來賭一把!」周俊彬又示意發牌的女孩子。「五十萬對公道,的確公平!」
天威心中十分緊張,表面上卻淡淡地笑著,這一把他也沒把握,誰能一定勝呢?五十萬——他是不是太冒險?轉頭看明珠,她只是笑,她這奇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