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馨,要快!」秦康焦急不安。
心馨奇異地不安起來,看秦康神色——哎!她可不願隨便亂想,走就走吧!秦康總不會騙她!她匆忙又奔回教堂,五分鐘後又抱著書包跑回來,已是滿頭大汗。
「走吧!」秦康催促著。
心馨看一眼訓導處,教宮已和另一位先生預備去巡堂了,她也不多說,跟著秦康走出校門。
「到底是什麼事?」出了學校,別了教官,心馨可不同了。「你不說清楚我不走!」
「這——心馨,難道我會騙你?」秦康似有為難處。「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我才不信,」心馨故作輕鬆地倚著牆。「你真有本事,居然能哄得有女閻羅之稱的教官准我假,我服了!」
「心馨,」秦康看來生氣了,他板著臉,正色說,「我不是跟你開玩笑,是四姐教我來接你的,你再不聽話——你別後悔!」
「我才離開家,四姐有什麼理由叫你來接我?」心馨不為所動,仍是輕鬆地笑,「天又沒有塌,何況——四姐怎麼會找到你?」
「聽著!」秦康幾乎咆哮了,他漂亮的臉漲得通紅。「麥正倫打電話通知四姐,叫四姐找你,四姐急得去找我媽媽,媽媽打電話給我,四姐在電話裡說,叫我無論如何要立刻接你去醫院
「醫院?」心馨全身巨震,笑容也沒有了。「為什麼?為什麼要去醫院?」
秦康長長透一口氣,攔往一輛計程車,不由分說把心馨塞進去,然後吩咐了地址。
「你告訴我,秦康,」心馨的聲音開始發顫,剛才的頑皮已沒有了影兒。「到底醫院——發生了什麼事?」
秦康緊捉著嘴,賭氣似的一言不發。二十六歲的秦康竟也孩子氣呢!
「秦康,求求你告訴我,」心馨可憐兮兮一把抓住他。「我道歉,你告訴我,好嗎?好嗎?」
「我只會哄人!」秦康還在賭氣。
「秦康——」小心馨的嘴唇一噘,眼圈兒也紅了。「你——你
秦康心中一陣無法抑止的波浪,他在做什麼,他怎能這樣折磨心馨?他竟把心馨給惹哭了,他——哎!他真是不明白在做什麼,一定著了魔。
「心馨,」他不忍地攬住她的肩。「別擔心,不會有什麼事的,麥正倫告訴四姐,浣思突然病發,要立刻動手術,她已注射了麻藥,不能簽同意書,你是她在台北惟一的親人,要你簽字。」
「要我——簽字?」小心馨臉都嚇白了。「不——我不能,為什麼不叫爸爸簽?」
「我也不知道,」秦康看得心都痛起來。「他們離了婚,法律上大慨不許可。」
「但是——但是——」心馨整個人都僵了。
「別擔心,我會陪你,別擔心,」秦康不停地安慰著,「我會一直陪著你。」
心馨怔一怔神,神情恍懈地轉頭看他,他又說陪她,一直陪著她,但——他不是立刻要和韋夢妮訂婚了嗎?他怎能一直陪她?他又在說謊、又在騙她——
「你說謊,你騙我,」她掙扎一下,「你不會陪我,不會一直陪我,你就要訂婚了!」
「心馨——」秦康一震,亂七八糟,似喜、似甜、似憂、似愧的情緒充滿心胸。「心馨,你——」
心馨一手揮開了他,正好計程車停在醫院門口,她逕自推開門跳下去,也不理秦康,一口氣奔了進去。秦康著急地付了錢追進去,已不見了她的影子,醫院這麼大,叫他到哪裡去找?迎面一個醫生模樣的年輕人走過來,他也顧不得禮貌,攔著路就問。
「請問吳浣思女士在哪兒開刀?就是劉哲凡醫生的太太,」他胡亂地說,「她的女兒剛到——」
「劉心馨剛上四樓,」年輕醫生溫文一笑,「你一定就是她口中的秦康了。」
秦康呆了半晌,這年輕醫生怎麼知道他?心馨口中的秦康——心馨常常提起他?心中又是一陣模糊的喜悅,年輕醫生點點頭,越過他而去。
「醫生——」秦康下意識山,「你——」
「戴克文。」克文從容離開。
秦康失魂落愧地看著克文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盡頭,戴克文——怎麼這麼巧?沒有他細想的時間,他匆忙奔進電梯,心馨在四樓,那麼浣思他們也一定在四樓了?他得趕去幫忙。
四樓也好大,找了半天才看見麥正倫、心馨和一個陌生的醫生站在那兒,抬起頭,秦康看見手術室三個字和那一盞令人心悸的紅燈。
「心馨——」奏康趕著過去。
心馨看他一眼,正倫對他點點頭,那陌生醫生卻說:
「我要你來並不只為簽字,」停一停,又說,「剛才麥先生去接哲凡,哲凡不見他,而浣思一定要哲凡在旁邊她才肯動手術,這——很為難,我要你去接哲凡來。」
「是爸爸替媽媽開刀?」心馨問。
「不——是我,我是曾沛文醫生,你還記得我吧?」沛文正色說,「我們要爭取時間,不能拖太久!」
「若是爸爸——不肯來呢?」心馨說。
「你一定要他來,」沛文嚴肅地說,「他來——可以鼓起更多生存和奮鬥的意志!」
麥正倫皺皺眉,他似平在這一剎那間明白了一些事,然而是什麼事,他又無法確切說出來。
「媽媽——危險嗎?」心馨嚇壞了,「不是說良性瘤,一定沒事的嗎?」
「腦部——畢竟是大手術,」沛文苦笑,「浣思和哲凡都是我多年的好朋友,我不想有萬一的差錯!」
「心馨,快去吧!」正倫認真地說,「我已盡了一切力量,哲凡就是不肯見我。你去告訴他,浣思——需要他!」
心馨和秦康、沛文都意外得一怔,正倫的話——很特別、很怪,浣思需要哲凡,那他呢?他忘了自己是浣思的未婚夫嗎?
「我——」心馨還是猶豫,她完全沒有把握。
「我陪你去!」秦康走上前一步。「我們一定想盡辦法讓他來,心馨,要有信心,我們快去!」
「但是媽媽——」心馨不放心。
「她在手術室裡,已經麻醉,沒有痛苦。」沛文解釋著,「我會先動手術,你們一定要哲凡來,這很重要,尤其對哲凡本身!」
心馨看秦康一眼,轉身大步奔出去。
「他——會來嗎?」正倫等他們走遠了,才喃喃說。
「我不知道,」沛文歎一口氣,「我只是盡力,浣思希望開刀時他在一邊,這是信心問題,所以——我要浣思睜開眼睛時能看見哲凡,對她的復元很有幫助。」
正倫再皺皺眉,他覺察了在這整個事件裡,他竟扮演了一個可有可無、無足輕重的角色,怎麼會是這樣的呢?他是浣思的未婚夫啊!
他是個開朗又頗有新思想的人,雖然覺得無趣,卻——也不能說什麼,何況他愛浣思,他也是哲凡的朋友。這一切只不過是生命中的一小段,總要過去的,是嗎?當浣思病癒離開醫院時,一切——又會不同了。
他祈求著、他盼望著。
「我得進手術室預備了,」沛文看看表,「哲凡若是來了,你讓他立刻進手術室,他的手術袍在裡面。」
「好!我會做。」正倫點頭。
「你隨便坐一下吧,麥先生。」沛文進去了。
正倫卻沒有坐,他所發現的事正困擾著他,他開始思索一件他幾乎從沒想過的事,他全心全意地狂熱地愛著浣思,然而——他在浣思的心中佔了多少地位?可有地位?
為什麼他從來沒考慮過呢?為什麼?
心馨氣急敗壞地趕到中山北路哲凡的家中,那也曾是她的家,她熟悉地按響門鈴。
開門的福伯一看是心馨,立刻歡迎地開了大門,他似乎被吩附過,有拒絕客人的模樣。
「啊!二小姐,你不上學嗎?」福伯一個勁兒笑,「你從來沒有這麼早來過啊!」
「爸爸呢?」心馨沒心情敷衍。
「劉大夫在小客廳。」福伯似有所顧忌地往裡望望,「溫太太在裡面,你最好問她。」
心馨也不回答,逕自奔了進去。
溫太太卻攔住了她的去路,溫太太是禮貌的、溫和的,她看來也有苦衷。
「二小姐,你——」溫太太為難地瞄一眼小客廳。「你先坐一下,我去通報。」
「不必你通報,我見爸爸。」心馨大聲說,「你去做你的事,別管我!」
「二小姐——」溫太太腦色變得好難看,「請你原諒,劉大夫吩咐——任何人不見!」
「什麼V心馨瞪起眼睛,她誤會了溫太九「什麼人不見,難道我是他女兒也不見?你是什麼人?你有什麼資格攔阻我見爸爸於
「二小姐——」溫太太尷尬地退後一步,心馨的話太重,重得她無法承受。「我不敢攔阻你,只是——劉大夫發起暉氣來——我們都害怕。」
「心馨,」秦康輕輕拉拉她,示意她冷靜。「別衝動,不關溫太太事,你要明白。」
「我一定要見爸爸1」心馨的堅定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