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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嚴沁

  「劉心馨,你不再是孩子,你不該再做個大家都痛苦和贓堪的事。」他嚴肅地說。

  「什麼話?」心馨叫起來,「你到底是幫誰的,你竟然來教訓我?」

  「不是幫哪一邊的問題,」秦愷正色說,「我只是在說公平的話。」

  「秦愷,別以為你替我補習數學就可以教訓我,」心馨漲紅了臉。「我不聽,我有自己的想法。」

  秦愷皺皺眉,有些變臉。他是絕對好意,怎麼心馨這般無理取鬧呢?她原是這樣的女孩啊!

  「抱歉,我相信——我不會再說這件事。」他很有禮貌、很有風度,「我原不該多管閒事。」

  再說聲「明天見」,秦愷轉身走回他的家,就在他推開後門的,門裡面伸出一張帶笑的漂亮腦孔。

  「咦!原來是你們,」秦康興致很好地走出來。」兩小無情說情話嗎?」

  秦愷不出聲,卻消失在背後。依然倚牆而立的心馨卻整個人振奮起來,秦康不同於秦愷,秦康會瞭解她、會幫她、會替她說話的。

  「胡說八道!」心馨的聲言帶著濃重鼻音和少許哭意,「只有你才整天情呀情的!」

  「哦!還哭過了呢?」秦康故作大驚小怪狀,「是感動於秦愷的真誠,或是他欺負了你?嗯,告訴我,讓秦康大哥哥替你出氣。

  「誰敢欺負我?我只是——想哭。」她竟被逗笑了。

  「想哭就哭,性格得很哪!」他「嘖嘖」有聲地,「你媽媽要嫁人了嗎?」

  「你也聽見了?」她投訴似地,「剛才秦愷還幫著他們來教訓我,好可惡!」

  「傻丫頭!」秦康用手臂圍住了她的肩。「這種事有什麼好生氣、好哭的?來吧!別理他們的事,我陪你玩。」

  「不玩,我功課還沒做完!」她真是高興起來。

  「又是功課,真悶死我,」秦康半開玩笑,「女娃兒要那麼好的功課做什麼?男朋友才重要啊!」

  「我不要男朋友,我也不結婚!」她突然說。

  「什麼話?想做老處女?」他怪叫起采。

  「才不是,」心馨眨眨眼睛,「你認為世界上有沒有永恆不變的愛懂?」

  「這——」秦康一怔。他只是想逗心馨高興,卻不想對她說假話,這麼單純、潔白的小女孩,不說真話簡直就是罪過。「很難說,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

  「若沒有永恆的愛情,人就不該結婚,免得——傷了下一代孩子的心!」她認真地說。

  秦康又呆了一下,他知道她是指浣思的事,心中卻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他——在這方面不也是隨便、不也是玩世不恭嗎?他沒有想過永恆的愛情,他甚至沒對感情的事認真過。

  「你覺得我的看法對不對?秦康。」她追問著。

  「對!當然對!」他振作一下,笑起采,「誰敢說小星星的話不對,我第一個找他算賬!」

  「真話?」她眼中光芒直閃,「你會為我跟別人打架?」

  「哎——當然,」他似乎不能不這麼說了,「你媽媽的事就是我的事,康大哥永遠支持你!」

  心馨甜甜一笑,心情變得出奇的好,秦康永遠不會令她生氣,秦康的話永遠帶給她無窮的希望,即使開玩笑,即使不認真的話,也深深烙印在她心底。

  「這樣——我會回去告訴媽媽,我真的不反對她了,」她說,

  「媽媽也是女孩子,我相信每個女孩子的世界都要有人來支持和愛護的。」

  「你說什麼?」秦康不能明白。

  「我說——我會祝福媽媽,雖然我還是不喜歡麥正倫。」她微笑,眼中有夢幻般的光彩流轉著。「不過,我相信好心有好報!」

  「好像大發慈悲呢!」康康憐愛地拍拍她,「這樣吧!我星期六下午不用上班,帶你出去玩,一直玩到晚上,就算你的好心有好報吧!」

  「出去玩!」她驚喜了,「好啊——只是功課呢、考大學呢?我不想被別的同學比下去。」

  「擔心那麼多做什麼?可憐的小傢伙,」他搖頭,「整天困在屋子裡讀死書也不是辦法,出去玩一次也不至於影響到考不上大學,去不去由你,別後悔啊!」

  「等一等——去哪裡玩?」她原本就想去了,只是考大學的壓力太大。

  「由你選,滿意了嗎?」他笑。心馨真是漂亮又可愛的小女孩,即使在黑暗中,她的青春光芒仍是耀眼的。

  「但是我不會玩,也不知道哪裡好玩。」她老實說。

  「今天是星期四,給你一天時間想,明天晚上告訴我,」他揮一揮手,很果決,「若是還想不出,就由我安排,你不得有異議了。」

  「好!」她高興地點頭。被功課壓得死死的,童心又冒了上采。「只是——你的空中小姐呢?」

  「誰在意她們了?我們去玩!」他半真半假,「劉心馨比她們都重要。」

  她再點點頭,整個人已完全恢復了好心情。

  「說定了啊!如果有人黃牛呢?」她歪著頭。

  「黃牛的人罰做一天奴隸,」他隨口說,「上天罰黃牛的人一輩子得不到永恆的愛情!」

  他故意用心馨的話「永恆的愛情」來討她歡心的,他的確是個靈活的男孩,只是——他忽略了心馨的年齡,也忽略了心馨的感情。

  十八歲的女孩,怎會沒有模糊的愛情呢?

  心馨眼珠兒一轉,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她問得那麼突然、那麼令秦康措手不及。

  「那天晚上的女孩子叫什麼名字?就是在計程車裡的那個。」她問。

  「那個——」他看著她認真的神情,不能不告訴她。「她像叫韋夢妮!」

  「名字像歌星,又夢又妮的!」她說。在這方面,女孩子都是小心眼兒的。

  「當然,誰的名字有小心馨好?」他不認真地,「晚了,進去吧!免得你媽媽擔心又難過。」

  她看一眼屋裡的燈光,點點頭。

  「記住!進去後要好好的,真誠地對你媽媽說不反對和祝福的話,好不好?」他又說。

  「好!」她愉快地答應了。

  「這才是乖女孩,這才是小星星,」他迅速地在她臉頰上吻一下。「記住!我們星期六的約會。」

  放開心馨,他轉身大步回去了,連心馨臉上又羞又窘又喜的神色都沒看到。

  他和秦愷都想幫助心馨母女,都想開解心馨,他們兄弟倆卻用了不同的方式,無論如何,秦康這種比較容易接受多了,且不論是否種下什麼因子,卻真正使得心馨高興和開朗了。

  心馨收拾了絲絲甜蜜、陣陣喜悅,輕盈地回到家裡,這神情、這步子、這心境與她出來的相差何止千里?

  客廳中燈光仍然亮著,暗角中卻不再有人,浣思已回到她的臥室。

  心馨猶豫一下,想起答應秦康的話,鼓起勇氣敲響了浣思房門。

  「誰,心馨嗎?等一等!」浣思的聲言,有著不平常的波動。「好——進來吧!」

  心馨推開房門,浣思半靠在床上,雖是強裝微笑,那淚痕還不曾乾透,浣思——哭過了?她真是傷了媽媽的心,她真是——不孝,她真是該死!

  「什麼事呢?小心馨。」浣思還是柔聲細氣、還是那麼心平氣和,她一點也不怪女兒。

  「剛才是我不對,我來向你道歉。」心馨真誠地說。

  「你是我的女兒,媽媽怎麼會怪你呢?」浣思微笑著。在床頭燈的照耀下,她臉上的疲乏加深了,尤其在她洗去了化妝之後四十歲畢竟是四十歲,再得天獨厚,歲月總會留下淺淺痕跡。

  心馨心頭一酸,歉疚、後悔得更厲害。

  「媽媽,我真的不反對你和麥叔叔訂婚。」她極快地說,「我真心祝福你,像姐姐一樣。」

  「心馨——」浣思的眼圈紅了。她知道女兒曾經過了一段內心的爭鬥,她知道女兒曾忍受了不少痛苦,她知道。哎!她答應了正倫,這選擇可是對的?

  「我會像以前一樣愛你,聽你話。」心馨再說。浣思的眼光中,她也忍耐不住的泣不成聲。「我一定不再惹你生氣、傷心,只要——只要你快樂和幸福。」

  「心馨!」浣思支撐著坐起來。

  心馨說聲「晚安」,一轉身奔回臥室,鎖上門,她倒在床上無聲地大哭起來。

  這眼淚不再是傷心、不再是負氣、不再是反對,她只覺得仍是委屈。

  是委屈!她將要叫正倫為「爸爸」了?

  爸爸——哲凡?正倫?怎能不委屈呢?

  星期六,浣思、正倫的訂婚要會已預定在希爾頓二樓的西餐廳裡,沒有儀式,只是請一些他們共同的朋友和一些音樂界的朋友。

  浣思怕引起心馨新的感情波動,所以不曾告訴心馨,想來心馨也不肯出席的,何必說出來令大家為難呢?

  浣思精神並不好,整個早晨都提不起勁兒,懶懶地靠在床上。她早已安排了鋼琴學校的事,王小姐會替她工作得妥妥當當,她一點也不擔心。晚上有宴會,她該去洗個頭,臉部該照照紅外線保養一下,她總不能病懨懨地去見那許多客人吧?然而——她連床都不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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