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好,瑞雪遭他怨恨,還會因為內疚而離去呢。」婢女心思周密而歹毒地說道。「這個方法,至少可以除去亭言少爺,更甚者,還可以一起拔去瑞雪這肉中刺,這樣的籌碼,難道你還嫌不夠好嗎?」
「有道理。」螢芝用力地拍著手掌,露出滿意又惡毒的笑容。「你聽來的這個消息,實在太好了,我們一定要利用這個機會,一舉將他們除去。」
「那麼,我現在就去安排……」
「慢著,我要從長計議。」螢芝心眼轉著最惡劣的念頭。「這次出擊,我一定要將這兩個眼中釘統統除去。所以,我要好好地想一想,該在什麼時候、用什麼辦法揭露,才能得到最完美的效果。」她決定稍安勿躁,靜待最好的時機,讓莫亭言與瑞雪永遠不再擋在她面前,奪去慎揚大哥的注意力。
一連忙碌了將近半個月,天天院落裡都是熱鬧滾滾,水芙蓉幾乎不再擁有睡到「自然醒」的幸福。直到這天早晨,她在床榻上迷濛地睜開雙眼,發現已日上三竿,院落裡卻難得的清靜,才疑惑地蹙起眉頭。
「瑞雪姑娘,你醒了嗎?」小香跑了進來,一臉的興奮。
自從水芙蓉傳授了幾手美麗秘訣之後,小香已對她全心信服;尤其是回到螢芝身邊後,卻被她毒打一頓,這個丫頭片子便更是義無反顧地投奔向水芙蓉。
「醒了。」她懶洋洋地應著。
「醒了就快起來吧,外頭有熱鬧可看呢!」她比手畫腳,興奮地說著。「又有人來投奔咱們莫城了,許多人都在議事堂裡聚集呢。」
原來如此,怪不得今天她的「辦事處」門可羅雀!但是,那種熱鬧有什麼好看的?不過就是對來者品頭論足。「我不想去。」
「那怎麼可以?瑞雪姑娘,你好歹也要學學咱家莫城娛樂的方式嘛。」
就這樣,在小香的死拉活扯之下,水芙蓉還是穿戴妥當,被硬拗去了。
到了議事堂,那裡早已擠滿了人,來者站在城主之位的前方,莫慎揚則尚未現身。眾人一看到水芙蓉出現,崇拜的眼光紛紛飛來,人群讓出了一條路,將她拱向最佳的視覺位置,努力地想讓她體會這種樂趣。
水芙蓉只差沒張大嘴巴,用一個不文雅的大呵欠來答謝大家的厚愛深情。
就在她意興闌珊,猛思脫身之計時,站在面前的幾個外來客,突然指著她的鼻尖,大呼出聲:「咦,你不是水芙蓉嗎?」
水芙蓉一呆。他們認識她?
「對耶,真的是一代名妓水芙蓉耶!」另一個男人湊過來,也興奮地叫嚷著。
所有的外來客一齊回過頭,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
水芙蓉突然頭皮發麻。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這些勇人來向莫慎揚請求居留,看他們衣冠楚楚、一臉和善,但那目光中似乎藏著詭計。在他們的注視之下,她感覺到自己就像走入了一個圈套。一個即將要引發無數風暴的圈套——
此時,正要踏入議事堂的莫慎揚,將腳步一收,站在門外細聽堂內動靜。今天來的這些人來意不善、心思奇狡,正是擁有藏寶圖的那批人。他們到訪之前的準備動作花招百出,他只能約略看出他們打算採取的計策。此時,他們將矛頭指向瑞雪,是他始料未及的,卻又直覺到是極為重要的一環。於是,他決定暫不出現,暗中觀察瑞雪有什麼把柄,是可以成為他們發動攻擊的武器?
堂外的莫慎揚以不變應萬變,堂內的人們卻已經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真的是你耶!水芙蓉,你怎麼會在這裡?是被人買來了嗎?」
「你以前的那些男人為了找你,幾乎把整個澄湖都翻了過來;為了怕你看破世情,他們還搜遍了大大小小的寺院、尼姑庵,就怕你青燈古佛長伴一生。」
「哎呀,要是從了良的話,大可以說一聲嘛。你的恩客們出手都那麼大方,說不定不會為難你,反而還會給你一大筆嫁妝呢!」
「像你這樣一聲不吭地離開,那些男人們多傷心啊,容貌憔悴了許多,大概都是孤枕難眠惹的禍吧!」
水芙蓉的柔荑,漸漸地在身側蜷起了小拳。
他們喊出來的內容過於暖昧,根本就是引導人們想到骯髒下流的方向去,眾人聽得目瞪口呆,螢芝嗅到了其間的不對勁,立即跳出來主持大局。
「你們認識瑞雪?」她試探地問著,直覺到這是重挫她的大好時機。
那些外來客也像是早就預備好要抖出內幕似的,異口同聲地說道:「什麼『瑞雪』?以她的行事作風,怎麼值得這麼文靜的名字?」
「在中原,人人都知道,她是首屈一指的澄湖名妓——本名就叫『水芙蓉』。」
「名『妓』?」螢芝驚訝地加重了那個字眼。哈哈,她可終於找到攻擊她的致命傷了!「原來她是個妓女啊?!快把她的事跡說來聽聽。」
那些人受到了鼓動,一股腦兒地說出許多她的事,樣樣都加油添醋;而且在螢芝的鼓噪之下,愈說愈是得意忘形。
水芙蓉的表情愈來愈冰寒。這些人,她一個都不認識,但他們所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像是針對著她而來。如果他們真的知道她就是澄湖名妓水芙蓉,那他們也該知道她是個清倌,因為她賣藝不賣身的規矩就跟她的名聲一樣響噹噹!
但是,他們卻恣意抹黑。難道,此行真的是衝著她而來?
螢芝眉飛色舞。落井下石的事,她向來是最擅長的了。「也就是說,這位大名鼎鼎的水芙蓉,在中原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只要誰有錢,誰都可包下她?」
「沒錯!」
「喲——那豈不是什麼來著?『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
「正是、正是。」
「那你們大夥兒還信她?」螢芝陡然一轉身,指著聽得發愣的眾人,煽風點火地道。「她是窯子出身的呀!小香,她教你勻妝打扮,是將你打扮成妓女的模樣,你羞也不羞?廚娘,她教你的菜餚,可都是窯子裡做來招待恩客所用的菜式啊,你怎麼還學得那麼得意?還有……」
「恕我打斷你,『高貴大方』的螢芝姑娘。」反擊是水芙蓉的本能,她冷冷地開口,那副冰傲懾人的模樣,竟與莫慎揚有幾分相似。「你的意思是說,我把窯子裡的種種都帶到莫府來?」
「可不是嗎?你玷污了這個神聖的地方!還玷污了高貴的慎揚大哥!」
水芙蓉的唇畔勾起冷笑。她不好惹、她絕對不好惹,但為什麼在她手下吃過虧的人,還會那麼盲目地犯上她?「我忍不住想提醒你,你也吃了不少『妓院的食物』,甚至聽說你在閨房裡,也按著我教給其他女人的梳妝方式,偷偷打扮。我想請問,你是不是也迫不及待地想加入妓女的行列?」
水芙蓉犀利也大膽的言語,讓眾人瞪大雙眼。「你侮辱我!」螢芝呼天搶地。
「不,侮辱你的人,是你自己。」水芙蓉神情冷峻。誰都別想欺負了她,還能得到她的原諒,她向來就不以寬宏大量自居。「另外,我想請教,繼你指控我把莫府變成了妓院之後,接著是不是要說我把莫慎揚也變成了妓院裡的龜公?」「喝!」這回,眾人無聲的震驚已化為猛烈的抽氣聲。城主?龜公?天啊!
「你……你竟敢污辱慎揚大哥!」螢芝哭鬧著,一副為莫慎揚不值的模樣。
「我沒有污辱他,這就是你話裡的意思。」水芙蓉挺了挺腰肢,氣勢懾住了眾人,她以令人膽寒的冰冷嗓音說道。「我是水芙蓉,澄湖的名妓;名頭之高,甚至有人直呼我作花魁。現在,本花魁身體不適,要退席去了,你們自便吧。」
她轉過身,那壓過全場的氣勢宛如女皇,眾人都縮著不敢亂動。
忽兒她腳步一頓——「有件事我必須澄清。本花魁所創的芙蓉閣,不是凡夫俗子都能踏入的;沒有銀兩學識、本花魁看不順眼的男人,想都別想進芙蓉閣一步。最佳的例證,就是這些吃不到葡萄、硬要說葡萄酸的蹩腳男人。」
此言一出,那群眼中有著算計的外來客,臉上都一陣青、一陣白,甚是精彩。
「至於你,螢芝小姐。」水芙蓉轉向她,神情有些抱歉、有些惋惜,卻有更多嘲弄之意。「我必須說,就算你迫不及待地想加入妓女的行列,恐怕也是枉然。以你的姿色,在芙蓉閣裡!想當上我的婢女都不配,充其量只能灑掃茅房吧。」「你——」一句話將螢芝的嘴堵住。
要是她出言反駁、破口大罵,豈不等於承認她想當妓女?若果她默默領受,又豈不是接受了她字面上的侮辱:貌不驚人,只能為她打掃茅房?
螢芝硬生生地吞下了這口氣。她發誓,這個仇,她一定會回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