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學學我是怎麼做到的嗎?」水芙蓉對她展開了友善的微笑——
就這樣,僅是以她的纖纖巧手,她就不費吹灰之力地找到了一個盟友。
好的開始,無疑的便是成功的一半。當天下午,她再接再厲,「無意中」晃到了廚房裡,教導廚娘桂花年糕的作法;「無意中」遇見了總管,輕而易舉地替他解決人手調遣的問題;接著,又「無意中」為帳房查了帳,三大疊帳冊在一個時辰內便統統理清,順便附贈了良計一帖,幫管帳的討好未來的娘子。
水芙蓉到處「樂於助人」,每一記都是精彩漂亮的出擊,贏得了不少喝采。
口耳相傳,不出三天,許多人便聞風趕至;水芙蓉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美名不脛自走,人們有各式各樣的問題,都趕來請教她。
從這天起,早晨到深夜!水芙蓉的院落裡一直都是熱鬧滾滾,人聲不絕……
夜沉沉,望月度時,此時已過了子時。莫慎揚從案上起身,收掉一落落的卷宗函件,正要上床休息,眺雪樓的房門口突然咚地一聲,像是什麼東西猛然撞上了門扉。
他過去打開門,門扉才啟,一小團用御寒衣物捲得圓圓胖胖的小黑影立即朝他的懷裡滾來,他下意識地接住手,熟悉的微香立刻盈滿他胸懷。
認清懷中一臉安然睡意的小女子,他蹙眉喊著。「你在夢遊嗎?瑞雪?」
「唔,嗯?」水芙蓉瞇緊的雙眼勉強拉開半條縫,看來疲累不堪,茫然地望著莫慎揚房裡的擺設,一臉莫名其妙。
這下子,莫慎揚百分之百確定她是夢遊來了。
心裡有一縷縷的失望。如果不是無意識所為,她恐怕不會願意再踏上眺雪摟了吧?他想著,嘴上卻狠狠地責備她。「你是怎麼搞的?晚上不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覺,居然大老遠地跑到這裡來,就為了睡給我看?」難不成這個擾亂人心的小妖女知道他已失眠數夜,所以故意跑來刺激他的?
莫慎揚扶著她。她站都站不穩,能夠安全地來到他的房間,且沒有將手中的燈籠燒掉,實在是一大奇跡。「站好,我送你回去。」
正當他要將她打橫抱起,水芙蓉突然拍開他的手臂。她歪著頭研究,才終於發出虛弱的興奮歡呼。「我不要回去,我是特地來找你的,原來我已經到啦!」
「特地來找我的?」
見到就算疲憊卻依然美麗的她,他百感交集,許多強烈的感覺都在心裡翻騰。
我……我愛你啊,大笨蛋!
她又羞又氣、珠淚欲垂的告白,不斷地迴盪在耳際,將他波瀾微興的心湖震出驚濤駭浪。太多的情意梗在胸口,他極度地思念瑞雪,極度地想將她攬在懷中撫慰,極度地想告訴她他的愛意和她一樣深。
那種迫切,不像是他會擁有的情緒;為了她,他幾乎變成了一個毛毛躁躁的小伙子;他了心想接近她,渴望愈燒愈烈,卻始終無法如願。
到她的房門口許多次,每次都看到院落裡擠滿了人!那些人全是來向她請益的,看著她親切地對待每一個人,他卻連笑容都得不到,心裡便難受得緊。
有種衝動,直想咆哮著趕走那些黏在她身邊的人;她的笑容、她的甜蜜、她的一切一切都該是他的。他根本不願意與任何人分享這個奧妙的小女人,當初又為什麼會要她去多交些朋友呢?
然而,她說得出、做得到,莫城子民在她的幫助之下,統統交出了真誠,和她成為朋友;她也不惜本地拼上了命,為了讓他刮目相看,幾乎累成一攤爛泥。
如果可以,莫慎揚真想要收回當初說的那些話,把她再度變成他一個人的!
水芙蓉順勢遁進他的懷裡,閉眼昏睡了一下下,才又陡然清醒。「不能睡、不能睡。」她用力地拍拍自己的雙頰。「就算要睡,也得把話講完才能睡。」
「要跟我說什麼?」
水芙蓉口齒不清地嚷道:「莫慎揚,給本姑娘聽清楚,我是來向你炫耀的!」
「炫耀?」炫耀什麼?
水芙蓉拍拍他的手臂。「麻煩你,請讓一讓。」莫慎揚放開了她,她立即歪歪斜斜地朝著他的床鋪走去。「當然是來炫耀我的本事啊,只要我願意,我絕對可以交到很多很多的朋友,而且個個都服膺我的本事,才不是像螢芝那樣,只會威脅人。」
莫慎揚心中一震。雖然她的話說得誇口又無謂,但是瞧她拚命到底的程度,當初那番話一定傷她很深很深……莫慎揚的心揪疼著、自責著。
「順便警告你吧,好好珍惜你的城主之位!」水芙蓉大言不慚地下戰書。「以我現在扶搖直上的人氣,支持率恐怕很快就會勝過你。要是你不知應變,說不定過陣子城主之位就會由我取而代之了。」她笑著,有一絲因為愛情受傷的蒼涼。
「然後呢?」莫慎揚沒有表情,細看之下,只有在他的眼眸深處看得到歉疚。
水芙蓉坐上了床,踢開腳下的繡花絲履,揉揉眼睛。「沒有然後了,我只是要告訴你,我為自己爭了一口氣,就這樣。」她拉開棉被,倒了下來。「唔,我真的好累,懶得回房間了,今晚你的床借我睡一下。」說畢,她便沉沉地睡去。
莫慎揚來到她身邊,為她拉好被子。她的睡顏很美很美,但一抹輕愁卻籠罩在她眉間,那是他造成的,他深深感到歉疚。他愛著這個小人兒,卻一再傷害了她。莫慎揚伸手揉去了她眉間的結,多希望也能揉勻了她心底的傷痕。
夢中的水芙蓉,像是察覺到有人一直在看著她,她迷濛地睜開雙眼,似清醒、其實是迷糊地說道:「喂,你怎麼會在這裡看我睡覺?」忽而,她自己想通了,迷迷糊糊地像個可愛的小娃娃,說道。「對了,這裡是你的地盤……唔。」
莫慎揚鷙猛地吻住她,除了這樣以外,他不曉得該拿她怎麼辦。
突然,砰的一聲,水芙蓉抓來了他昨晚擱在枕邊未收的書本,敲了他的後腦勺一記;莫慎揚錯愕地鬆開她,看著她一臉又迷糊又精明的怒氣。
「不可以對我亂來!我只是借你的床睡一晚而已。」她又倔強又疲弱地警告著,態度有小小的凶狠。「既然你已經不再把我當作當然選擇,那就不准你碰我!」
莫慎揚看著她由火怒變得無神的水眸漸漸合起,慾望因為她的警告而化為柔情萬縷。「知道嗎?」他在她的耳際喃喃低語。「就憑著你這句話,我願意守護你一輩子。」
平素冷凝嚴厲的他,此時的俊顏充滿了罕見的溫柔愛意,但水芙蓉卻已經陷入沉睡之中,錯過了他的真心話。
相對於水芙蓉居處的熱鬧滾滾,這些日子以來,螢芝身邊就空虛許多。
從前,對她前簇後擁的那些女人,因為一些「小利小益」,紛紛倒向瑞雪那邊去,這怎麼能不叫螢芝眼紅髮狂呢?
「氣死我了!」螢芝大叫道。「也不過就一個狐狸精而已嘛,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買她的帳?」那些以前跟在她身後,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的人們,現在都黏在那騷狐狸的屁股後頭,個個都是逍遙自在的模樣,她看了就有氣!
「螢芝小姐,你快別生氣了。這些人只是一時受到蒙蔽,要不了多久,他們會清醒的上在她身邊的,是和她一丘之貉的莫府婢女。「再說,你不是全無籌碼,不是嗎?」
「我們有什麼籌碼?」情勢一面倒,她可看不出自己有什麼優勢。
「我上回不是告訴過你,我曾偷聽到,亭言少爺說自己愛上莫爺的事嗎?」莫府婢女森森地笑起。
那個晚上,她無意中見到瑞雪在幾座院落中穿梭,像是迷了路的樣子,她尾隨其後,本來是想伺機捉弄,哪知道莫亭言會突然現身,又因緣際會地讓她聽去這個驚人的秘密消息?
「說到這件事,我更氣。莫亭言平時對我冷嘲熱諷,特別愛讓我在慎揚大哥面前下不了台,原來這都是因為他有斷袖之癖。」螢芝不屑地說著。「我早就覺得奇怪,他一個少年郎,長得白白嫩嫩,幾乎比女人更漂亮,個性又陰陽怪氣,原來是有這種奇怪的癖好。啐,下流、噁心,竟敢想要玷污我的慎揚大哥!」
「就因為他是如此地討人厭,所以你一定要借此機會,除去他。」
「說得容易做得難,這個籌碼要怎麼用?」螢芝才懶得動腦筋。她的腦子是為了要填充慎揚大哥的身影而存在,可不是為了要思索這種下等伎倆。
「我記得,亭言少爺叮嚀過瑞雪,請她保密。螢芝小姐,你也知道莫城的傳說。如果我們把亭言少爺是斷袖之癖的事說出去,人們一定會對他施予滅邪之術,到那時,他一定會怨恨是瑞雪姑娘把秘密說出去的。」
螢芝側耳聽著,終於聽出了一點端倪,臉龐因為興奮而發光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