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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簡鈺

  原來,這個小女人是打著兩相抵銷的如意算盤!莫慎揚緩緩地笑起。她未免想得太簡單了,她利用了他,可比他無意中聽去他們談話的罪狀嚴重得多呢,這恐怕不是可以輕易抵銷的。

  他會跟她談清楚這件事,但在那之前,就姑且讓她自鳴得意一下下吧。

  「我數到三,如果你不申訴任何不滿的話,那就當作是沒有哦!」水芙蓉小心翼翼地數著。「一、二、三。」她小心地瞪著他看,確定他一臉平靜之後,才放下了高懸的心兒。

  也許,他根本什麼都沒有聽到,他語中的怒氣只是她作賊心虛下的幻覺。水芙蓉竊笑了一下下,決定此案終結,不再想它。

  但是,在她暗暗慶幸的同時,卻沒有發現莫慎揚眼中的詭譎。

  「還記得你剛才說過的話嗎?如果我想造訪你的寢居,只要提一聲,你便會親自帶我過去。」拋開煩心的束縛,水芙蓉顯得玩興奇高。雖然夜已經深了,但沒有睡意的她決定給自己找些樂子,誰教她已經在這裡悶得幾乎發霉?「帶路吧!我現在就想到你的院落參觀一下。」

  相距於水芙蓉下榻的客房院落,莫慎揚的居所在莫府的另外一端,必須穿過大半個府邸,才能到達。

  莫慎揚沒有拒絕她,只是在心裡想著:這會不會又是另外一個利用他的點子?然而,既然她有心要去,他便二話不說地帶路在前。

  夜那麼深,府裡一片漆黑,沒有點上燈籠,幾乎什麼路都看不見,走在莫慎揚身後的水芙蓉不禁愈走、怯意愈濃。

  「喂,等等我嘛!」她在他後頭輕喊,小跑步地跟著。「你是故意走快的,對不對?不想讓我去參觀,一開始就不要把話說得那麼大方啊,什麼只要我提一聲,你就會親自帶我過去?」她嘟嘟嚷嚷抱怨著;在他身邊,所有心底的話都會很自然地哇啦哇啦傾洩。

  莫慎揚頭不回,聲也不吭。他向來獨行慣了,身邊從沒帶過女人——螢芝那些自己黏上來的女人不算。他沒有意識過,帶著女人同行,必須要兼顧她的腳力。

  若是換作其他女人向他提出抱怨,他一定二話不說就走人;但因為在他身邊的人是她,莫慎揚雖然沒理她,但腳步明顯地緩下許多。

  「你怎麼那麼不體貼呢?都明說了要你等等嘛。」水芙蓉持續哀哀叫。只要莫慎揚沒停住腳步,她就當他從沒理會過她的要求。

  這個男人是不怕黑,但好歹也為她想想嘛……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水芙蓉挽住他的手臂,用身子拖住了他的步伐,決定自力救濟。

  她揚起頭來,黑亮的水眸不馴地朝他瞪去;雖然黑漆漆的,他什麼都看不見,恐怕也意識不到她正在瞪他,但為了以示公正,她一定要聊表不滿之意!

  一團軟香驟然襲上了他,莫慎揚的昂軀陡然一僵。

  側貼上來的嬌軀如此柔軟,充滿了令人心蕩神馳的香氛。在接近全黑的情況下,其他感官變得敏銳無比,所有她帶來的感覺都像被放大數倍,勾引著他體內的慾望猛獸;被她碰觸的每一點都像被火燎過,熱燙得發疼。

  她緊密偎依,不留縫隙,是想挑逗他嗎?

  不管是不是,他已經心猿意馬,思緒飄回了為她護住心脈的那一天。客房裡、搖曳的焰影之下,她裸裡的纖軀如此嬌美,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渴望;無瑕的雪膚誘人撫觸,姣好的身段與羞澀的神情,只會讓男人更想恣意妄為……

  「怎麼又不走了?我已經就好定位了啊。」她困惑的聲音傳來,甚至沒有察覺到他的僵硬和粗重不穩的呼息。

  她就像個小妖女,無意間的動作撩人失魂,但說出來的話語卻又像不解事,不懂男人易於衝動的天性;她的性感與天真交織在一起,簡直會逼人發狂。

  莫慎揚顫巍巍地吸了口氣,按捺體內深層的騷動。他不是一向都很有自信的嗎?自豪他的自制力堅韌無比;早先在與她赤裸相貼時,他甚至能夠硬生生地將慾望由有化無,這回該也不難辦到吧?

  然而,莫慎揚沒有想到的是,和她相處幾回下來,他早已被她古靈精怪的性格所吸引;不只是他的身體渴望著她,連她的心魂他都忍不住想攫住。對他而言,她的魅力已經驚人得無法想像,而面對令自己心動的女人,他怎能無動於衷?

  莫慎揚任她拖著手臂,再度前行。每一次跨步出去,她軟軟的身子就會在他的身側摩擦,加以她身上的香氣,他必須要耗盡極大的力氣,才能不被她蠱惑。

  儘管如此,他的渴望仍未消失,只是被壓抑著,仍在尋覓伺機而動的契機。

  舉步維艱,莫慎揚所居住的眺雪樓雖然遙遠,但也在他不住調勻呼息的刻苦自勵中抵達了。

  「就是這裡嗎?」到最後,水芙蓉幾乎是掛在他的手臂上,「好逸惡勞」地被他提進眺雪樓裡。

  莫慎揚取來火摺子,點亮了滿樓的燭火;一見燈火通明,原先還畏黑不敢亂動的水芙蓉立即又生龍活虎了起來,興奮地左看右看,根本不需要主人家當嚮導。

  莫慎揚住的樓閣就跟他的人一樣,每件物事都擺置得妥妥當當,一絲不苟,牆上釘了許多木架,大部頭的藏書與閃耀銳利鋒芒的兵器,堆砌出凝肅的氣氛,幸而有紅木傢俱緩和了過於冷調的感覺。

  水芙蓉很是興奮,在樓裡跑來跑去,像個發現新玩具的孩童。「哇,你的房間好玩多了!」

  之前,她在那什麼都沒有的客房院落裡,悶得快發瘋了,除了每天閒逛、蹲在牆角看螞蟻搬家、蟑螂決鬥以外,她幾乎沒有事可做。

  這裡的女人好像都很安於這種生活,所以誰也沒想到要提供她其他的娛樂。如今,終於來到一個有意思的地方,水芙蓉愉快地四處看看,一會兒拿著幾部書卷,大聲地朗誦,一會兒伏案握筆,在莫慎揚成堆的紙捲上,批下「瑞雪到此一遊」的娟麗字跡。

  「好玩?」莫慎揚進入內房,更了便衣,才捲著袖子走出來。

  「有琴棋書畫,要消磨時間可就容易了。」水芙蓉跑到窗邊的小几旁,那兒擺了一盤未完待續的棋局。「咦,這盤棋接著是該下黑子,還是白子?」

  「白子。」莫慎揚簡潔地回答,有絲驚詫。她,會下棋嗎?

  水芙蓉低頭研究了一會兒,然後撩起衣袖,纖手替他按下一子。

  莫慎揚過來一看,發現那步棋下得精妙之至。「你的功力不錯。」

  「剛才問起該下黑子抑或白子時,你本來以為我只是隨口說說的,對不對?」水芙蓉俏皮地衝他一笑,洞悉他心裡的懷疑。

  「你會的事情,看來真不少。」莫慎揚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她總是有辦法讓他不斷地感到新奇,改變了他對女人的刻板印象。她時而刁蠻、時而難纏、時而慧黠、時而機靈,似乎永遠都變得出新把戲,讓他目不暇給,一顆心卻只為她躍動。

  雖然來到莫城的人,只要能讓他點頭答應居留的,都可以不再被追究來歷,但是有時候,他總會忍不住猜想,到底是什麼樣的特殊環境,才能造就出與眾不同的她?

  不可否認的,大多數人仍是推崇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女人哪能讀書識字?哪能學習對弈之術?哪能拋卻溫恭良淑,大咧咧地展現自己真實的一面?

  也許因為如此,她就更顯得特立突出,也更深入地鐫刻入他心底。

  「我會的事不是不少,而是比你想像中的多更多。」讓他刮目相看,水芙蓉很是得意地皺皺鼻子,一臉神氣。

  其實說穿了,她所表現的都只是彫蟲小技而已。她原是賣藝不賣身的名妓身份,琴棋書畫、吟風弄月,本來就是她的看家本領;如果她不是身懷這些技藝,那要靠什麼在澄湖立足?

  只是,莫慎揚驚艷的眼神,還是讓她感到飄飄然,她愈來愈喜歡他讚賞的眼光流連不去的感覺。

  水芙蓉身姿翩翩,再度滑開,繼續探索的旅程。

  莫慎揚看著她像花蝴蝶似的,在他的私人地盤上穿來穿去,心裡居然有幾分愉悅與踏實。

  在她之前,眺雪樓有道不准女人履及的禁令,是他立下的;除了他以外,只有侍候、灑掃的僕役才許進入;莫慎揚極其不願私人起居之處有女人走動,女人是麻煩的動物,所到之處只會引起混亂。

  但是,他下意識地沒有拒絕她到訪的要求。此時,看著水芙蓉嬌小的身影在這裡穿梭,他竟覺得理所當然,而且有道意念極其明顯——他喜歡,而且希望她常常出現在這裡。

  這就是一個男人對女人動了感情的表徵嗎?願意讓她進入私人地盤,願意讓她在其中為所欲為,甚至開始無聊地幻想將女主人之位獻給她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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