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老爹面露遲疑,不敢接受這麼貴重的禮。「這……」
「爹,別這呀那的,就這麼說定了,走,咱們先拿這玉珮去找王老伯換銀兩買肉包子吃呀!」一講到吃,霞女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她拉著迷糊不解的賽夏又向馬那兒走去,打算先飽餐一頓,這才是現下最要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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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蘭王國素來以珠寶聞名遐邇,由於得天獨厚的地下寶礦,使得境內的富有人家比比皆是,全國上下找不到一個窮人或乞丐,這是樓蘭王國最大的驕做。
金碧輝煌的王宮裡,鋪飾本國最質純精良的寶石,將整個宮殿妝點得美輪美奐、如夢如幻,每逢日正當中,陽光直射,王宮一片光芒萬丈,彷如一幢會發光發亮的建築物。
宮殿裡,三步一兵,五步一哨,莊嚴肅穆的氛圍,連說話也得輕聲細語。
突地,一大聲呼喊,自遠而近——
「世王、世後,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小公主米葉喳喳呼呼地衝到正殿來,滿臉驚慌失措。
樓蘭國王清閒優雅地品嚐著手中的清茗,無暇顧及米葉的氣喘如牛。
倒是母后心疼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得一臉青綠,像給什麼東西嚇著了。
母后張開雙臂迎著米葉,米葉卻投向王父身邊。
樓蘭王國有項不成文的規定,女人除了王后,不得出現在正殿,因為先賢先聖以為女人家的事,儘是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不得鬧上廟廷之地,即使貴為公主,也不得例外。
所以樓蘭王后一見那孩子慌慌張張的模樣,為兔被她父親責備,她只好先出聲喚道:「米葉,別去煩你世王,來世母這兒。」溫柔的召喚,卻撫平不了眉頭緊蹙心急慌亂的米葉。
她直惶惶地佇立在父王面前,嬌小的身影映在父王的瓷玉茶杯上,像塊朗朗晴空上飄來一朵烏雲,有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世王,世子王兄真被你逼走了,他真的走了!」
「什麼?賽夏走了,那孩子走去哪兒了?」母后先驚叫出聲。
「胡鬧!身為樓蘭王國的世子,未來的統馭者,居然敢違背樓蘭王室百年來傳統所訂的婚姻,好,」樓蘭國王氣憤地道。「就讓他出去吃點苦吧!」說完便氣呼呼地站起來,向旁側的侍衛下令道:「通令全國子民,不准資助世子,我看他能倔強到何時?」
母后聽得心口一糾,她可捨不得自己的孩子在外受苦。「我的王啊,這懲罰對從小養尊受寵的夏兒會不會太重了?」那孩子可是她的心頭肉呢!
樓蘭王用力拍案。「除非他肯乖乖地回來和孟節公王的女兒成親,否則就讓他在外頭吃苦吧!」他語氣堅決,毫無商量餘地。
「米葉,你王兄可有帶隨身侍從一起出走?」她的皇兒打小生活起居,甚至穿衣穿鞋都有專人照拂,尊貴的身軀怎堪外頭的風吹日曬,真教她擔心不已。、米葉公主頭冠上的翠玉珠子搖晃得咚咚作響。「聽王兄御所內的侍衛說,他只帶了世王送的愛馬,便沒別的了,王兄現下可能身無分文呢!」
「我的王啊,你快派人去找回夏兒吧,你瞧瞧,他居然只帶了一匹馬走,馬怎麼會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呢……」母后急得開始低位了,她清楚賽夏的倔強性子就和他父王如出一轍。
樓蘭王寒著臉,他又怎會不心疼自己的愛子在外吃苦,何況又是最得他寵的世子,他們爺倆的性子幾乎是一模一樣,所以有時候損上了,誰也不讓誰,什麼君臣父子都先擱一邊去,但也就因為這樣,他才更疼愛賽夏。
但是賽夏千不該、萬不該當著孟節公王面前給他老子難看,他可是樓蘭王呢,怎麼說也是一國之君,他御賜的婚姻,那小子非但不感激竟然還當面拒絕,一想到這裡,他頸上的育筋立刻突暴出來。
「他都敢讓他老子難堪了,我又何必為他設想那麼多,再說那天的情形,王后你也在場,當著孟節公王的面拒絕婚事,我怎麼對得起孟節公王,身為樓蘭王的繼承人本來就只能和公王的女兒結連理,這是百年不變的定則,賽夏他居然敢藐視王室成規杵逆我的命令,他愛吃苦就讓他去吧,哼!」他真是越想越氣。
「孩子長大了,本來就有他的主見,難道你希望將來要繼承你王位的夏兒,軟筋軟骨,做事沒半點主見嗎?」樓蘭王后不免要為自己的孩子說話。
「那他也太有主見了,而且老是衝著樓蘭王室的傳統而來,就算他想改也得等我退位後,輪到他當王作主了,再說現在是他老子在朝坐位,他就得安分點兒,否則我就廢了他的王儲之位,米葉你說好不好?」他拉攏女兒來保住他那張險些被賽夏撕下來的老臉,一國之尊的尊嚴總得撐著才行。
「世王你說到哪兒去,世子王兄他才華出眾是人中之龍,是最佳的王位繼承人,你別扯到我身上來,我沒那個能耐。」米葉趕緊撇清,她才不願去當什麼世子,何況她是個女的;再者那個世子的頭銜太沉重了,光是那些繁瑣的禮節,就足以把人整昏,她還是在她的公主殿裡優遊自在些。
米葉歎息,唉,可憐的王兄,依他桀騖不馴的性情,能忍受宮中那些囉哩囉嗦的陳規舊矩到如今,已屬難能可貴了。
樓蘭王后為樓蘭王生下一子一女,他們各有優缺點,平心而論,賽夏雖倔強但聰慧過人,喜愛冒險,遇事臨危不亂,且能指揮若定,頗有王者氣魄;而米葉美麗天成,性情溫良謙順,卻非常依賴他的王兄賽夏,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米葉見父王臉色略有轉圍,於是捩起風來,為王兄的挾氣出走找理由——「世王,你也知道,王兄深受中原來的宋學士所影響,自小即嚮往中原文明,寄望有朝一日能見識宋學士口中的中原風土民情和溫柔多情的中原女子……」說到這兒,米葉突然大叫一聲——「哎,王兄該不會去了中原吧?」她那雙淺綠如潭的眼波左轉右轉地瞧著父王與母后。
原本心已糾得像包子的母后一聽見中原兩字,低位立即轉為嚎啕大哭,再也顧不了什麼母儀天下的尊貴之姿了,對著樓蘭王撒起潑來——「如果我的寶貝夏兒身上少根汗毛,我就唯你是問!」
樓蘭王這時也錯愕了。是呀,他怎沒想到呢,那孩子三天兩頭往宋學士那兒跑,嘴裡成天念著什麼中原乃是文明之邦,要他多跟人家學學中原的長處,才不會老是被認為是番邦蠻夷。
米葉踏上階前,安撫情緒激動的母后,並順口再推一把。「世王,既然王兄中意中原女子,你為何不成全他的心願呢?」這樣他們兩人一個國王、一個世子就不會成天吵架,王宮裡也會安寧些。
樓蘭王老看著自己孩兒們在他面前長他國志氣滅本國威風,身為國王的他再不站出來說幾句話,就大對不起樓蘭國列祖列宗了。
「中原有什麼好,除了山多、人多、平原多之外,他們的國庫裡的金銀珠寶有我們樓蘭多嗎?哼!」樓蘭王冷哼道。
母后哭花了一張臉,讓跪在她身旁的侍女忙翻了,個個趨前伺候擦拭那如洪水決堤似的眼淚,她的眼睛雖忙著落淚,但嘴巴可也沒閒著——
「我的王啊,既然人家中原這麼好,你就該聽夏兒的建議,讓他娶個中原新娘,或許對我們樓蘭會有所助益。」她平時謹言慎行,努力維持國母之姿,從不在人前多言一語,但並不表示她不關心國家前途,當然她更關心賽夏的安危,一想到他流落在外,又身無分文,她不由得心抽痛起來。
樓蘭王暴跳如雷。「反了、反了,連你都要我聽夏兒的話,到底我是國王還是夏兒?」殿前殿後所有的侍衛、侍女全都跪下,不敢吭聲,包括米葉。
這時母后抖地站了起來,兩手往腰際一插,下巴高揚。「叫你一聲王,是給你面子!」這個糟老頭,年紀一大把了,遜位是早晚的事,還敢在她面前叫得像獅吼,看來她老虎再不發威,就要被他當病貓了。
宮內一時氣氛肅殺,王后斗上國王,這場架誰敢攔呀!
在白羊黑羊互不相讓的情勢下,僵持片刻,最後樓蘭王高舉起長及膝蓋的衣袖往下一拍,聲如雷聲。「只要樓蘭子民還叫我一聲國王,我就不准賽夏和中原女子通婚!」隨即轉身往外宮而去,一長排的侍衛馬上起身跟上前去保護。這場紛爭只好宣告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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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腳下的兄城市集裡,在官府的佈告欄前,眾人爭先恐後地搶看官老爺貼出的公告——原來是皇帝老子要招募一個兵隊,護送公主到樓蘭去遊玩。
「什麼遊玩?我看是去和親的吧!」一個伙夫似的年輕人似有不滿地嘲諷著皇帝老子的政令。「多可惜啊,好端端的一個高貴公主平白無故地送去那種蠻夷之邦和番,真是糟蹋呀,還不如嫁給我陳伙頭,我一定好好疼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