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我媽聽說你要來,煮了一大桌菜,連大腹便便的二妹都回來了——就等著看你。」
牧可晴一下子止住腳步,站在原處。
「怎麼了?」殷達實回頭問。
牧可晴撫弄她及肩的髮絲,扯扯她未曾可以打扮才會穿在身上的吊帶裙。
「我這樣子——可以嗎?」她又看看自己的鞋,「都是你,沒事先提醒我,我不敢去了,我要回家。」
「我的小公主,你這樣子最美了,沒人比得上你,我爸媽一定會疼死你。」殷達實用吻在牧可晴的額上輕點一下。
「如果他們把我當成醜小鴨,那你要負全責!」牧可晴整個人膩在殷達實的身上。
「醜小鴨也沒關係——總有一天會變成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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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已真正入冬,殷深深趁牧可風值班的星期天來看殷達實練球,球場四周矗立著高網,孩子們正在練習打擊,他倆就坐在球場邊的看台上。
「球隊每個星期天都要練習嗎?」殷深深撫弄著一顆球。
「不練怎麼行,明年春天球賽開打,根本上不了檯面。」
「那哥哪有時間談戀愛?可晴不回抗議嗎?」殷深深已知道殷達實與牧可晴交往的事,而那個小女孩更死心塌地要當她大嫂呢。
「這你不用替我煩惱,我們可會利用時間。你呢?上台北以後我就忙著學校球隊的事,而你把所有的空閒時間分配給男朋友,我們真的是難得見面,怎麼樣——還好吧?」
「還不是一樣,過得去啦。」
「我不說你跟他,你們相處的怎麼樣?」殷達實覺得這陣子殷深深成熟了不少,卻比以前安靜許多,也不像是有心事,總之小女孩是變了。
「很好哇。」殷深深並沒有慌張,卻答得很茫然。她是用全心全意來談這場戀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她總覺得她和牧可風有著一層無形的阻隔,因為是無形,所以說不出來。
「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殷達實開始真正的擔憂起來。
「會有什麼事。」殷深深在心裡低喃——也許有事,她還能從事情中辨明某些東西。他們之間真的太平和了,平和的連剛開始那段狂烈、激情的滋味都沒有了。「對了,媽寄了被子來,在我那兒,哥有空去拿。」
「老媽也真是的,幹嘛還大老遠寄被子來。」殷達實說這話時,心上是暖暖的。
「還有,下下禮拜二,亞男生日,字司令那兒慶祝,晚上九點,亞男讓我跟你說,要你也去。」
「OK。」殷達實答應,「要不要一起下去打打球,運動一下?」
殷深深沒什麼運動細胞,卻偏愛棒球。
「好哇!可是先說好,我只負責打擊,不防守。」因為她總接不到球,有常被球柯亞男到。
「沒問題。」
殷達實走進球場,沒一下子的工夫便將球員們分出兩隊伍,他和殷深深也加入其中,一場週日即興的對抗賽就此打開,揮動球棒的殷深深忽然覺得這下午是近日來難得輕鬆舒適的時刻,
用力一揮——痛快的三振,她懊惱的一吼,退下場來,等待下一輪再上場。
人生好像也是這樣,上場,下場,一輪接著一輪。在場下的冷眼旁觀,鼓動吶喊,在場上的則激烈竟技,衝鋒陷陣,一場和一場之間便用等待串聯起來。最重要的是無論在場上或場下,都得有全力以赴的信心和準備,比賽才會精彩,人生才不會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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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一名白衣護士走進外科手術的櫃檯。
「幹什麼?嚇我一跳。」遭到驚嚇的是另一名值班護士。
「我們牧醫師的小情人又在樓下餐飲室等牧醫師了。」
「這又不是什麼新聞,每次牧醫師手術還沒做完,她都會先等他,不是在餐飲室就是在小官的病房。」
「這當然不是希奇,不過,你聽說了嗎,徐醫師從美國回來了。」
「那又怎麼樣?」
「我是在想——如果小情人碰上徐醫師,不知道會怎麼樣?」
「你少一副惟恐天下不亂,幸災樂禍的樣子。」
「你看——說人人到。」
這時通道那頭走來一個身穿白袍,髮型和口紅皆一樣惹火的女醫師。
「密斯林,牧醫師呢?」
「徐醫師,牧醫師還在手術。」
「進去多久了?是什麼CASE?」
「只是切片,應該快做完了。」
「那我等他。」
這時另一名護士擠上前來。
「徐醫師,我看你還是改天再來,牧醫師做完手術下班了,恐怕也沒時間,他女朋友在餐飲室等他。」
「女朋友?」
「是啊,她經常來,全醫院的人都知道。」
「好吧,我明天再來。」
徐醫師踩著她的高跟鞋消失在通道盡頭的電梯內。
「我就是看不順眼她老是自以為全醫院上下只有她配得上牧醫師,沒事就把自己看成人家的女朋友,現在看她還瘋不瘋,就要有人挫挫她的銳氣。」
「唉!拿你沒辦法,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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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深深翻閱並不太感興趣的雜誌,坐在角落卻仍會引來不少關注的目光,是因為她等的人太引人矚目。牧可風臨時偶一個手術要做,以至延誤了他們約定的時間,平時她會利用時間到病房去陪小官,不過今天方小官正好安排了做治療。
遠處又一道灼熱的眼光投射過來,殷深深已習慣用不以為意的態度去面對,而那眼光卻一直逼近,直到那種夾帶著威脅性的腳步聲也來到面前。
一個嫵媚惹火的女醫師在桌子對面坐下,,並試圖用灼熱的眼神殺死殷深深似的盯著她。
「你是殷深深?」徐鳳眉連最起碼的小姐都不願說。「和我想的一點都不一樣,實在太不起眼,太平凡了。」
殷深深回頭給她一個冷淡卻質疑的眼光,一時無法回答著個莫名其妙的女醫師的話。
「我想我得先讓你知道,我是誰,我是這個醫院裡麻醉科的醫生,並且——我還想讓你知道,你傻得誤以為趁虛而入才能靠近的男人,是你可以托付終身的歸宿,想麻雀變鳳凰,想釣金龜婿,那是過時的老故事裡才會發生的事,懂嗎?」徐鳳眉冷冷地說了一堆。「你說的我完全聽不懂。」
「不管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直接告訴你,我一直都是可風的首席女朋友,無論有多少像你這樣的小麻雀在他身邊亂飛亂繞,都不會長久的,他終究都會再回到我的視線裡,所以我才敢這麼放心丟下這麼迷人多金的醫生男友一個人在台灣。也許我該感謝你在我去美國進修的這段填補可風的空虛,千萬別作過於夢想的美夢,夢會全碎的。」
「難道你就這麼願意守著這種沒辦法在你身邊安定下來。必須等著他一再回頭看你的男人——等他再次把視線移到你的身上,這樣的愛就能滿足你?還是你的愛真的那麼超然?或者是你的愛根本不夠深,沒有辦法擁有那個男人的全部視線都無所謂。」殷深深說著,但這話也深深地刺痛著自己。
「你顯赫眼說是什麼意思!」徐鳳眉心虛轉為憤怒。「是你不相信我跟他的關係,還是你不相信他是那種永遠都不可能安定下來的男人?我在美國就認識他了,為了他,我回國就待在這家醫院。不曾有任何一個女人得到牧可風所有的眼光,所以他願意看誰最久,誰就代表擁有最大部分的他。太多人做過你這樣無謂的美夢,我說過——夢是會碎的。」
「我不是會當他只在偶爾想起時才看我一眼的女人,我也不要以成為他的首席女友就能滿足的女人,我會在夢碎的時候再把他交還給你的。」殷深深的心刮過一陣寒冷的風。
「無所謂,我一直都很能等。」徐鳳眉第一次發現自己遇上的不是什麼小麻雀,而是一隻飛蛾,這女孩的雙眸中跳躍著兩團火苗,即使是愛到飛蛾撲火,她也不會退避的。
「再見。千萬記住,人的身體想忘記痛苦,你可以給它一劑適量的麻醉藥,一旦心碎得發痛,可沒有麻醉師能解救的。」
徐鳳眉傲然的站起來,她不管再多的鶯鶯燕燕,也不管再多的癡情女子,她的愛無法進攻,只能守侯,是超然也罷,是愛得太淺也罷,都只因為她愛上一個在感情上從不付出太多的男人;當他一發現自己給得太多,馬上就會退卻。她根本不要他給得太多,否則更容易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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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了?一路上都不說話。」牧可風把車子開往路邊,冬天的雲層讓天色提早暗下來。
「沒什麼。」殷深深冷應著。
「有心事?什麼事?」
「沒事。」
「到底什麼事?從醫院出來你就是這個樣子,可不可以不是說沒事,我不希望我們之間因為一些莫名奇妙的事情弄得彼此都不愉快。」
「你是把我看成你的首席?還是滿山遍野的小麻雀裡的其中一隻?」殷深深的心往下沉,她終於說出不可挽回,無法收拾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