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兩個單詞從兩張雖飲過茶卻仍乾澀的口裡吐出來,瘋狂的雨聲擊碎此刻所有與冷靜有關的思潮。
「我先說。」殷深深緊握著杯子。
「你先說。」牧可風的聲音並不似殷深深那般緊張。卻有明顯被壓抑過後的急促。
「你還在——生氣嗎?」殷深深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知道了那麼多——跟我有關的隱私——真的讓你獲得快樂嗎?」牧可風嘲弄道。
「沒有——」殷深深仰起頭,那雙眼睛不似雨中那般溫柔,是受傷,是無奈而憤怒的。
「算了。」又是那款冷然的輕笑。「那是誰都有的好奇心。」
「不,不是好奇心,絕不是——」殷深深喘息著,「我是在著屋子裡發現這些信的,原來只想看看是誰所有,是不是重要,是不是該還給失落那些信的人。可是,當我打開信紙,看了第一行,我便忍不住一直往下看,這裡面沒有特別華麗的辭藻,沒有甜言蜜語式的誓言,,我卻是被那種平和的分享,屬於生活的感情說打動,我才會想把他們在我的節目裡念出來——因為收件人的姓名,我找到了這故事的女主角,卻仍然對寫這信的人一無所知——尤其我並不想知道他是誰,因為我害怕知道他——現在還孤獨寂寞的在某個角落裡過他的生活。因為我知道他深愛的女人嫁給了別人,他該怎麼辦?他帶著傷該去哪裡?而五年的時間能讓一切都變成過去?其實——我寧願不知道那個人就是你,那太沉重了——」
殷深深有種狂亂中的冷靜,是雨的鼓舞讓她奮不顧身地說出這些話。
一雙手掌緩緩地扶起她的臉頰,溫潤的吻隨著灼熱的視線如雨點般落下。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我要你——」牧可風已用身體、用呢喃的吻壓住殷深深。
「為什麼——」殷深深的淚卻滾下來。
「我喜歡你——」
不是每個人都會被喜歡著——我願意——即使喜歡並不能代表全部的愛。殷深深在狂烈的擁抱中在心裡吶喊著,如果這算是一種慰籍,一種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她也都無法逃離對愛情的臣服。
這屋子是充滿這男人和別的女人愛的牢籠,被她自己釋放出來的神怪終於選擇了將她毀滅的誓言,愛了——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無所謂,她對自己這麼說,任隨著牧可風激狂愛撫和需索。
他的身體像一團火,幾乎把她燒成灰燼,連這場暴雨都平息不了。
這場雨一直下到曙光拼了命想穿透厚厚雲層的那一瞬才靜止下來,也把一夜的纏綿和糾結帶入一種平緩的呼吸起伏。
殷深深枕著牧可風的心跳聲沉沉睡去,帶著付出的疲勞和初識的歡愉進入夢境。
肉體的解放後,牧可風擁著懷中細嫩的身體偏偏無法入睡,大雨過後的瀰漫著清新的鎮定。能不能不管做什麼後都不後悔?他對自己毫無把握。
冷空氣中飄著女孩的髮香,這款香味充塞著牧可風每一個細胞很毛孔。因為不安,因為不確定,他更加緊實的摟住一度有細微蠕動的身軀。
天色中逐漸漫開晨曦光暈,雲層再厚也無法阻擋白天降臨大地的腳步。
倦了,累了,他不是每次都在這女孩的身上尋到某種依靠和撫慰?殷深深的呼吸聲有催眠的魔力,牧可風突然覺得眼皮好沉,呼吸好重。
日光真的透過雲層從玻璃片上透射進來,一切都像這場雨一樣的平靜了。
第八章
「是我特地請司令幫我約你來的。」
殷深深望著柯亞男,柯亞男卻用一雙眼斜睨著左秋笙。
「不關我的事。」左秋笙送來飲料後便急著離開。「你們慢慢聊。」
「你是我這些年在台北一個人過生活唯一深交的朋友,我真的不想失去這樣的友誼。」殷深深雙手放平膝上,很認真地說,「我是告訴你——我已經決定要和牧可風在一起。」
「進展這麼快,什麼時候請喝喜酒!」柯亞男口氣裡的酸澀是明顯的。
「也許永遠都不會有喜酒請你們喝吧。」殷深深輕歎,她臉上有一種屬於女人柔媚的美麗和淒然。
「那是什麼意思!」柯亞男用力擺出的生氣狀卻為這一句弄地破功,對朋友的關心全部浮現在表情上。
「我一直都很想有人聽我說,你卻一直還在生我氣。」
「什麼事啦——快說啊!」柯亞男真的被殷深深異樣的表情,弄得再也假裝下去。
殷深深一句一句慢慢地把這些日子發生的,連她都擋不住的事情說給柯亞男聽。
「沒關係,能跟所愛的人在一起不是說就夠了嗎?」殷深深打起精神,她有她的樂觀和單純的固執。
「我真有一點意外,竟有這麼巧的事。他既然說喜歡你,那就表示他真的喜歡你,以前的事不必太在意,你們如果結婚,我一定要當伴娘,至少可以在婚禮站成一排,呀很過癮。」
殷深深知道柯亞男是故意開玩笑,她自己卻十分清楚,對她現在來說,能和牧可風在一起就已經很幸福了,未來怎麼樣實在很難說,也許明天連想法都會變。
「他在外面等我,我們約了去看電影,他平時很忙,不是常常有空。」殷深深說著站起來,說了再見就走出去。
「唉!」柯亞男拿了杯子往吧檯前一坐,「司令,如果你明明知道你愛的人曾經很深、很深的愛過別人,你還會想和她在一起嗎?」
「剛剛深深不是說了嗎,能在一起就很幸福了。」照實說。
「你都聽見了?我覺得深深很可憐,她是騙自己罷了。」
「騙自己也無所謂呀,反正都在一起了嘛。」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正跟你討論問題,你卻好像在說相,有病!」
「是你們被過去的回憶蒙騙了,最真實的東西是現在,而不是過去。我們曾討論過他們相配,為什麼你會有那種感覺?」
「就是一種感覺,什麼為什麼?」
「是他們之間散發出來的磁場讓你覺得他們相互吸引、對稱,有愛的感動存在,你才在莫名之間感覺他們很配。這就夠了,他們會發現現在的愛勝過以前殘存的記憶,你不必替他們煩惱。」左秋笙道。
「你還真篤定,看你對愛情這麼透徹,也不見得你有什麼豐功偉業呀!」柯亞男玩笑著。
「我還在等一個人什麼時候——會愛上我。」左秋笙調侃地說,「你覺得可風和我怎麼樣?」
「問這幹嘛,你們兩個完全不同,怎麼比?」
「那就對了,可風一向太沉重,根本不適合你,我呢——我的愛情屬於濃淡合度型,考慮看看,如何?」
這時間還早,店裡bratender還沒來上班,柯亞男正準備大聲開罵,這司令幹嗎最近老說些奇怪的話。
「噓!」左秋笙的頭從吧檯內伸了出來,停在柯亞男面前僅僅十公分處,「我是說真的——等小瑞來上班,我們也去看場電影——現在就好像只有情侶會看電影吧。」
柯亞男低下頭,她真怕左秋笙再靠過來,他的唇看起來好熱、好燙。
「下次誰再說你沒女人味,我絕不饒他。」左秋笙懂得欣賞自己喜歡的女人。
柯亞男則是在他注視下遲遲不敢抬起頭,更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她並沒有生氣,心裡反而有些高興,心跳不安定,呼吸也變得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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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們在這裡約會,他們可能在——哪約會?」牧可晴挽著殷達實。
台中天氣晴朗,教人神清氣爽,這裡的人看起來也不那麼匆忙,一下火車,牧可晴覺得眼前的視線舒服多了。
「你指的是誰?」
「你妹妹——和我哥哥。牧可晴頑皮的說,」我們兩家真不錯,一來一往,互不佔便宜。
「你說他們?」殷達實微微吃驚,「我才回來一個禮拜,回有什麼進展。」
「這禮拜哥哥有空就和深深在一起。」
「你怎麼知道?」
「深深來家裡,哥也常在家,一看就知道了。」牧可晴說。
「你看他們還好吧?」
「很好哇,哥哥好像邊年輕了,也變快樂了,深深也是戀愛中的女人的樣子。」牧可晴特別好。
「戀愛中的女人是什麼樣的?」殷達實不覺好笑,拉著小女孩的手,穿過馬路。
「跟我一樣,有人拉手過馬路就會很快樂。」
「小鬼,待會見了未來的公婆,嘴也要這麼甜才行。」殷達實敲了下牧可晴的頭。
「我吃一打巧克力才來的。」牧可晴坐上殷達實的車,她是個容易快樂的女孩,所以也容易讓人快樂起來。
殷達實最晚月底就要北上到新的學校報道,他並不想太早為妹妹的戀情擔憂,上台北後自然可以就近觀察。
乾爽的風吹拂過牧可晴愉悅的臉龐,殷達實是個不愛臆測及冒險的實踐家,對愛情也同樣抱持一致的想法,於是他更能珍惜手中掌握的這分想許與依賴,越加看重這份樸實中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