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可知太后下了一道懿旨?」孟君儀凝視著他,他俊顏映著窗外淡淡夏陽,看上去十分挺俊。
「略有耳聞。」
那是前幾天京城最轟動的一件事,疼孫的太后下旨,言明孟君儀若未在今年出閣,將在明年一月冊封她為太子妃。
「我從來沒想過要當太子妃。」接到這道毫不尊重她的懿旨,她生了好久的悶氣,直認為是太子搞的鬼。
「我知道。」她灑脫的性格確實不適合入宮為妃。
「不過也不是毫無解決之道,只要我在今年出閣,太后便拿我沒辦法了。」說完,她深深凝視著他。
他這才注意到,今天她的穿著特別女兒氣,非但衣服薰香,身上掛的金玉腰飾和扇飾都精巧而名貴,與平時她簡雅的打扮完全不相同。
他心念一動,沒有開口。
「我想你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她幽幽地看著他。「我倆相識已久,性格合契,不知道你可願意有我這樣的女子終身守在你身邊?」
這大膽的求婚告白,也是她經過一夜無眠才下的決定,她自有想法,要嫁就要嫁給自己鍾意的人,絕不向太子那臭傢伙妥協。
「承蒙大人錯愛,在下已心有所屬。」當他說這些話時,腦海不知不覺浮上金喜兒的面孔,然而他並沒有感到太訝異,似乎金喜兒真的就是他心儀的女子。
孟君儀洩氣的瞅著他,「我就知道你不會願意的,說有心儀之人,只是推托之詞吧。」
她才不信他有心上人了,除了她以外,他從來不和女性交往,這又不是新聞了,他的心哪來的所屬之人呢?
第十章
夜色如墨,平滑如鏡的水面上,有艘沉穩的商船往幽州的方向趕路,船頭的紅紗燈籠上,一隻寫著「金」字,一隻寫著「商」字,船尾另有一隻碩大的燈籠寫著「平安順利」四字。
金大富和幾名商行管事在艙房裡對帳,喜兒倚著船身凝視遠方,祈禱著入夜之後,夢境能夠接續。
這趟幽州之行,往返約莫要三十天以上,除了可以探望姑母,還可以將她的小玲瓏給接回來,她希望暫時離開京城可以阻止自己對簡翼的存在胡思亂想,最好神智能夠清楚點,將夢境與現實分開,不要混為一談。
不過,很難吧?
她問著自己,回想起在知縣府見到他的那一刻,那種震撼的感覺似乎還在她胸口繚繞不去,對她而言,他只是一個陌生人、一個商人,她根本不該對他有任何情懷,可偏偏,他們在夢中見過了,還相愛至深,明明是那麼熟悉的一個人,叫她如何只把他當陌生人看待呢?
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小姐,夜深了,你還不進艙房休息嗎?」嬋娟拿著深紅色的披風出來,替喜兒披上,不過她自己卻是一臉蒼白。
喜兒關心道:「看你好像很不舒服,你困了就先去睡,我還不累。」
嬋娟點了點頭,「好,奴婢頭實在暈得緊,可能是從未坐過船的關係吧,老覺得要吐了。」
嬋娟進去了,甲板上除了她,船頭還有五個人,船尾也同樣守著五個人,他們不是在欣賞風景,而是在輪流守夜。
海風拂在她面頰上,她想起第一次與翼出遊時,他帶她去的海邊,第一次看到海時,她是多麼興奮啊,那雀躍的感覺至今難忘。
唉,她怎麼又想起他了呢?
她與簡翼,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驀然之間,她看到數十艘烏篷船朝商船駛來,其中一艘烏篷船速度特別快,瞬間已經駛近舷下,另有數艘船同時加快劃力,剎那間便逼近商船兩側。
「有異狀!」
船首的人大喊,喜兒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她從來沒有遇過這種情況,完全不清楚對方想做什麼。
她神色慌張的望著那些船隻,各船的烏篷下已經鑽出幾名壯漢,合起來約有二十人,幾條人影飛身躍上甲板,同時拔出森冷的腰刀,一時間,甲板上嘈嘈雜雜,像一鍋沸水。
「發生什麼事了?」金大富和艙裡的人聽到動靜跑出來,一見到商船被水盜團團包圍了,嚇得魂飛魄散。
「爹!」喜兒想奔過去,卻被一名大漢抓住,腰刀同時架上她雪白的頸項,金大富被這一幕嚇得肝膽欲裂。
「別傷害我女兒!求求各位好漢不要傷害我女兒!」他哭著對群盜們下跪,愛女之心,溢於言表。
「你就是金老闆是吧?」丁一坤將壓在眉際的竹笠往上推,邪惡的笑道:「想不到你這個胖老頭的女兒還真美,老子剛好今年還沒成親……」
「不成不成,萬萬不成,各位好漢要什麼,老夫都雙手奉上,就是求各位好漢不要傷害我女兒……」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並且自責女兒好端端的留在府裡就好,為何他要自作聰明將她給帶出來?
「混帳!」丁一坤抬腿踹了金大富一腳,他耍狠的看著他害怕發抖的臉,惡聲惡氣地道:「老子說話,有你插嘴的餘地嗎?」
「爹!」喜兒六神無主的哭了,這才知道這些人就是傳說中的水盜。聽說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她打了個寒顫。
此時月亮忽然探出頭來,月色清白,水面密密駛來十幾艘快船,喜兒眼兒怔忡的望著那些船,刀還架在她頸子上,她的心一涼。怎麼水盜又來了?這水路上究竟有多少水盜啊?
「老大——」手下朝丁一坤聳聳眉。
丁一坤銳利的看著越駛越近的船隻,不悅的問:「他奶奶的,這那是哪一路的?」
手下也在思量,「船身寫著『簡』字,沒聽聞咱們水路有這樣一個幫派啊,而且陣容還不小哩……」
「管他是哪路不要命的,反正這船上所有的東西,包括這個美人——」丁一坤輕佻的抬起喜兒的下巴。「老子都要了。」
「要不要不是你說了算,最好問過我。」
一道修挺的身影躍上商船甲板,他的大話立即激怒了丁一坤。
丁一坤火大的瞪著他,「你是什麼東西?」
「翼少主!」金大富失聲叫了出來。原本夜黑風高,他看得並不清楚,但那聲音好不熟悉,他定睛一看,真的不是另一批水盜而是熟人,不由得眼眶一熱,喜極而泣。
「原來是認識的。」丁一坤挑眉斜睨著簡翼,頻頻點頭,「那更好,一網打盡,把這些不長眼都給我殺了,平空掉下來十幾艘船,今夜可是大豐收啊,真是痛快、痛快!」
「休得對我家少主無禮!」
歸燕和如箭同時躍上甲板,有了他們兩大高手,一干水盜根本不是對手,且簡翼本身也是個武林高手,更何況那十幾艘船上還有數十人馬,頃刻間綠水幫的水盜被打得落花流水,逃之夭夭。
金大富大難不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感激涕零地說:「多虧了翼少主,否則老夫被殺了不要緊,喜兒要是被他們污辱了,老夫才真正生不如死,喜兒,還不向翼少主謝恩。」
喜兒盈盈一拜,心有餘悸,淚珠還在睫毛上顫動,「多謝少主救命之恩。」
「小姐請起。」
他連忙扶起她,兩個人肢體一個接觸,同時都像被鐵烙燙到一般,喜兒立即鬆手,一顆心狂跳不已。
驀然間,有雨水打在她臉上,原來是下起雨來了。
「翼少主,請到船艙裡歇息吧。」金大富連忙命人從艙壁上取下麻索,將逃命不及的幾名水盜牢牢捆住,並吩咐另一名隨船婢女燒茶水進艙。
艙內的蠟燭點亮了,紙窗戶映著夜色,喜兒微感怔忡的端坐在那兒,有種不真實之感。
這個夜晚好奇異,先是她從沒見過的水盜欺上船來,接著她生平第一次被人用刀架著頸子,然後他出現了,像個王者般的出現了……
她的視線不知不覺的落在他身上。
他正與她爹在談話,他們談的是船靠岸後如何處理這幫盜匪的問題,她插不上嘴,但只要能這麼看著他,她已經感到滿足了。
捧著熱茶,啜了一口,耳際聽到她爹正在留人。
「雨勢有轉大的跡象,翼少主和兩位壯士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來過夜,這商船艙房很多,老夫馬上命人收拾三間房間。」
她看到他同意了。「也好。」
不曉得為什麼,聽到他要留下來過夜,她耳根一熱,心跳也加速了。
就算他留下來過夜,也是跟她睡不同房間,她究竟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心跳越來越快了。
「不知翼少主怎麼會那麼湊巧經過這裡?」金大富興致勃勃地問。
「沒什麼。」他輕描淡寫地道,「只是試試新船的性能,看這裡燭火搖曳不尋常便過來看看,沒想到會是金老闆你。」
「天意,這都是天意哪!」金大富更熱情的邀請道:「不如到了幽州,翼少主也隨同老夫到喜兒她姑母家作客吧,那裡山明水秀,保證翼少主一定喜歡。」
喜兒心跳得更快了。
如果他答應,那不就表示這一路上他們都會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