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豈不知北夷、南蠻、西郡跟東邊的大宋國虎視眈眈,每天都想著要併吞金陵,小弟豈不願金陵重新強盛、百姓豐衣足食!大哥過去的諄諄教誨小弟永誌於心,不敢或望,但如今……如今已到了這步田地,小弟委實……委實難以再忍耐下去!」他咬牙切齒,怒氣陡升。
「若不是……若不是看在他們手中還有著大哥的孩子,小弟……小弟早已發兵將他們一舉殲滅。多年來小弟暗地裡部署,老早已有成效。數十萬大軍暗地裡演練,明處小弟手無軍權,處處受到李抗遠掣肘,背地裡那些將軍早已歸小弟所轄,就像這次北夷揮兵入關,小弟有感於他們多年來照顧大哥的遺腹子,才會按兵不動——大哥!小弟一番心意,你泉下有知麼?」
戰王驀地一驚!眼神暗了下來,這孝文帝……心機原來如此深沉!
原來這「傀儡皇帝」早將他們一舉一動看在眼中、放在心上——
「唉……時機將至,風家一門忠烈,朕……不會讓他枉死在李抗遠手中……」
戰王終於起身,什麼話也沒說,隔著薄薄的窗欞躬身一揖。
「我大哥的孩子……好麼?」
戰王無言點頭。
「終有一日,金陵將恭迎他們的真主回宮。」
戰王仰天,心中感慨萬千。
「那日之前,有勞大哥英魂照料……今日大哥英魂來兮,所見所聞當唯有你我知曉……」
望著那窗欞,戰王只得一抹苦笑,飛身遠去。
他千算萬算,竟沒算到這「傀儡皇帝」心機暗藏,手段如此之高。
想起臨行前母親對他的交代——此去金陵,入皇宮一探孝文帝虛實;倘若果真是傀儡,當手刃之,攻金陵迎小皇帝回宮;若否,當偃兵息鼓,速回北夷。
戰王身影遠去,燈下的孝文帝呼口氣,額上冷汗涔涔。
「皇上受驚了。」暗裡,那人微笑道。
「幸虧愛卿指點,免去朕殺身之禍。」
「皇上不必驚慌,那戰王雖然勇猛難當,卻不是莽撞之人,未探得虛實之前絕不會輕易動手。」
「沒想到北夷竟然派自己未來的王前來刺殺……」
「呵呵……北夷乃母系之國,死一個太子也不算什麼,不過戰王的確是他們之中最有君相之人,想來沒有把握的話是不會讓他前來的。」
「愛卿足不出戶卻能知天下之事,真賢人也。」
「皇上謬讚。」
「對了,愛卿的大哥依然在牢獄之中,秋末將至……」
那人終於走出暗影。他頭戴藍巾,一襲藍色書生袍,閒淡雅致,風采逼人。
「皇上不必憂心,我大哥艷福不淺,趁此事正好可以挫挫太后與李抗遠的銳氣,令他們不敢妄動——」他手中的蒲扇緩緩搖曳,玉面含笑,眼波盈動。
孝文帝不由得側開目光,臉上一熱——
他,正是與風步雲一同前往藥王谷、性格衝動火爆、不知瞻前顧後為何物的風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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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如意!快命人備熱水!快啊!」
小宮女如意低著頭裝出一副苦瓜臉。「太后,您剛剛才離了熱水,現在又要泡?」
「叫妳去準備就去準備!快啊!唉啊!受不了!真是難受極了!快給哀家召喚御醫!」
如意讓太監們去準備熱水,自己又回到太后跟前。「太后,御醫給您砍了頭啦!三個全砍了,眼下咱們宮裡沒御醫了。」
「廢物!全是些廢物!」太后難受極了,兩名宮女就在她背後替她抓癢,但這還不夠,她的手腳沒有半刻停下來過,只見她不斷地全身亂抓,連臉上都抓出一條條血痕。
「太后,您別再抓了,都受傷啦!」小宮女憂心地嚷著:「熱水馬上給您備好!」
「哀家……哀家真是受不了了!妳們這些廢物快想想辦法!」太后已經煩躁到了極點,她不斷的抓愈抓愈癢,只有在熱水中能得到一時半刻的舒適安寧,可是只要一離開熱水便癢得更厲害!她身上的皮膚已經開始潰瘍發爛,而身邊這些人卻半貼法子也想不出來。
拾兒也正暗自憂心著,皇榜都已經貼出好幾天了,宮內裡裡外外大大小小沒人不知道這件事,怎麼就是不見藥兒姐姐?
她一定在皇宮裡,那為什麼不出面呢?
看看老太后身上的慘狀……她忍不住偷偷扮個鬼臉,真是慘不忍睹!
再這樣下去,恐怕老太后真的要一命嗚呼了。毒氣顯然已經到了臉上,等毒氣走到額頭,就算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她。
「皇上駕到!」
通傳的聲音由遠而近。皇帝來了。
「快拉下簾子!叫他回去!哀家不見人!誰也不見!」
「太后,說不定皇上想到法子救您了呢!」
「這……好好好!先把簾子扯下來,哀家這副模樣不能見人!」
正說著,皇帝已經在幾名太監及護衛簇擁下進來。
「兒向母后請安,母后康泰安順——」
「起來起來!別行禮了,皇帝,你貼出的皇榜可找到神醫否?」
「起稟母后,日前找到兩個,但經考察過後都只是江湖術士,不足為信。」
「什麼江湖術士!說不定他們真的有能解救哀家的靈丹妙藥!你這廢物為什麼不帶他們來見我?!」
皇帝臉一冷,定定地望著紗簾後的女人。「母后,江湖術士之言豈可輕信?萬一他們沒治好母后的怪病,反而傷害了母后的性命,兒子怎麼承擔得起?」
「借口!全是借口!」皇太后大怒,推開簾子露出自己傷痕纍纍的臉。「你看到沒有?哀家如今成了這副模樣!你還要找借口!」
皇帝被她那模樣嚇得後退一步!
皇太后忍不住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什麼權勢、地位全是假的……一世風光,竟落得如此下場……」
「母后……」皇帝歎息一聲說道:「母后請稍安勿躁,雖然皇榜沒招來神醫,但兒卻替母后打聽到有一位神醫目前正在咱們宮內,若能請得她來,想必母后的病很快就可以康復。」
「誰?是誰?快找他來!」
「這……這位神醫雖然人在宮內,但要請她治病卻有個難處……」
「難處?什麼難處?普天之下莫非皇上,天下之人莫非臣民,皇帝下令要她治病,還有誰敢不聽號令?」
「此女素有『藥王神醫』之稱,乃天下第一神醫,同時也是神捕風步雲的未過門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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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到了。從普膳房一直到地牢這段路上悄然無聲,因為普膳房裡的人全都睡著了,而地牢大門正敞開著,侍衛們一個個倒在地上睡得深沉。
這時候就算拿刀子捅他們,他們也醒不過來。
師父總說她心地太仁慈,要令這些守衛無法阻攔她有上百種方法,而只要其中一種,就可以在瞬間殺死他們全部,不費吹灰之力。但她卻花了那麼長的時間,只為了毒昏他們,讓他們睡上幾天。
可是這樣一來,他們醒過來之後應該不會受罰吧?
沒有任何大夫能查出他們究竟得了什麼病、或者中了什麼毒,他們只是睡著了,在同一時間內。
就在她要踏進天牢的瞬間,幾名宮女忽然出現在她身後。
藥兒愣了一下,這裡從來都不會有宮女出現。
「奉主人之命,請藥王移駕『貞德宮』。」
宮女們對她十分有禮,臉上笑吟吟地,看不出任何惡意。
她們步伐輕快、身段曼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些並不是普通的宮女,她們身懷上乘武功。
「如果本王不去呢?」
「主人命奴婢轉告藥王,風總捕頭之事已有良方,請藥王隨奴婢們前去就可以知曉了。」
「妳們的主人是誰?」
「奴婢們不敢說,還是請藥王與奴婢們一同前去吧。」
「妳們的主人可知道本王要殺妳們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主人知道。但主人說藥王生性仁慈,必不會與奴婢們為難,主人說此刻藥王若是帶走了風捕頭,會陷他一生於不仁不義,所以請藥王千萬三思。」
藥兒回頭看著天牢大門,就在這麼咫尺之間了……她可以毫無阻礙地帶走風步雲,可是步雲這一生都會變成金陵通緝犯,他最重視的名譽將蕩然無存。
歎口氣,藥兒屈服了,再等個一時半刻也無妨。「帶路吧。」
「藥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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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必然又是你那個不男不女的愛寵所出的主意對吧?」
「賢卿並非什麼……什麼不男不女的傢伙,朕正打算封他為相。」
「封他為相?!你竟然要封那個傢伙為丞相?!皇上,你真是瘋了!」太后氣急敗壞,已經顧不得什麼禮儀,連說話都不再顧忌。
「母后請息怒,兒心意已決,無人可更改,您就別再動怒了,免得鳳體受到折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