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含煙沉吟一會兒。
「還有一個辦法,但有也等於沒有……」
一聽還有其他辦法,滿兒和塔布不約而同大叫:「快說!」
玉含煙又思索了會兒。「有張藥王孫思邈傳下來的藥方子,對於心脈腑臟遭傷幾乎有起死回生之奇效,而且藥效奇快無比,沒病沒痛的人服了也可以延年益壽常保青春,但由於藥材不易尋找,所以沒能廣為流傳……」
「不會是王母娘娘的蟠桃果吧?」滿兒喃喃道。
「當然不是,年角鹿的角、黃靈芝、烏靈首、紅角翼蛇膽、天山雪蓮,這些都是極其珍貴罕有的藥材,但只要多耗點時間和銀兩總還是找得著,可是……」玉含煙頓了一下。「唯有紫玉人參不是有時間、有銀兩就可以得到的。」
「紫玉人參?」段復保驚呼,瞄了一下竹月仙,眼神極為古怪。「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參中之帝王,出自雪山之絕巔,隱生於萬年冰雪之下,五百年成形,又五百年如紅玉,再五百年透紫,如此罕異之藥材,這……這……」
「所以我才說這辦法有也等於沒有啊!」玉含煙無奈地說。「更何況王爺需要的不只一支紫玉人篸,他得用上三支……」
不會吧,要三支?
一支就希望渺茫了,還要三支?
她還是跟他一起死比較簡單吧!
「為什麼?」這句疑問,滿兒幾乎是扯喉嚨尖叫出來的。
「因為一帖藥便得用上一支紫玉人參。」玉含煙解釋道。「頭一帖服下後,每日以真力為他打通經脈兩次,這樣連續七日,扭曲受損的經脈便可痊癒,王爺的功力也能夠回復原來。但由於王爺的內傷甚為沉重,因此第二帖服下後,王爺的內傷也僅能痊癒一半,還得再服下第三帖後才能完全痊癒,所以我才說需要三支。」
滿兒怔愣半晌,沮喪地垂下臻首。
「看來真的沒辦法了,也許我們應該……」
「我有一支紫玉人參。」
眾人一怔,旋即異口同聲大吼:「妳有?」口水噴得竹月仙掩面連退好幾步。
「我有,是段大哥送我的。」竹月仙輕輕頷首。「雖然一支紫玉人參不夠治好他的內傷,但只要功力能夠恢復,他就可以自行抵抗病痛了不是嗎?不過……」
原來是男人討好女人的禮物,難怪剛剛段復保會用那樣古怪的眼神看竹月仙。
然而,竹月仙最後那兩個字「不過」立刻又澆熄了滿兒剛湧上心頭的興奮,不必用到腦筋想就可以猜到竹月仙的意圖,而且不只是她,其他女人也都猜著了,竹月嬌和王瑞雪一齊翻白眼,玉含煙低歎著搖搖頭,竹月蓮……
「有條件?」她瞭然於心地問。「要滿兒把妹夫讓給妳?」
「不,是『還』。」竹月仙修正道。「別忘了,是我先認識金祿的。」
「可是他不要妳!」竹月蓮殘忍地說,已經很厭煩竹月仙那種一廂情願的感情了。
竹月仙嘴角抽搐了一下,笑容不改。「不,他當然要我,之前他只是因為傷太重,神智不清才會拒絕我,事實上他是要我的,因為是我先認識他的,他一直記得我,只是不知道上哪裡去找我……」
她叨叨絮絮地說個不停,聽上去是在解釋,其實是在安慰自己,眾人不禁面面相覷,猜想這條路多半是行不通了。
竹承明皺眉考慮片刻後,悄悄來到滿兒身邊耳語。
「放心,我們會設法說服她,就算是騙也會騙來給妳!」語畢即趕著其他人出去,打算另外找間堂屋坐下來,聯合大家一起對竹月仙作長期抗戰。
滿兒不禁有些感動,眼眶微微濕潤了。
這是頭一回,竹承明拋開了立場,單純只為「他的女婿」設想,全然沒考慮到允祿若是恢復功力後是否不利於復明大業。
不過她也很清楚,竹月仙是說服不了的,如果能被說服早就被說服了,哪裡會等到現在才讓他說服。就算是要騙她也不太可能,她只是太執著於允祿,並不是腦筋變笨了。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盡全力照顧允祿,讓他能夠熬過這場病。
她黯然低歎,回身進內室,發現塔布與烏爾泰早已在床邊探視允祿,一邊小聲討論著什麼。
「他又在發高燒了嗎?」
回眸,「沒有,沒有,爺只有一點燒。」塔布忙道。
滿兒鬆了口氣。「幸好。」
「啊,夫人,能請您幫我們找個煎藥的爐子來。」
「煎藥?」
「奴才從府裡拿來不少補身子的藥材,想煎來給爺補補身子。」塔布泰然自若地說。
「喔,好,我馬上去拿。」
滿兒一離開,塔布與烏爾泰又開始小小聲討論起來。
「我們有幾支紫玉人參?」
「兩支。」
「只有兩支?」
「只有?朝鮮送來的貢品也只得五支,你想叫我多偷點好讓皇上砍頭嗎?」
「若是真讓皇上查到了你溜進宮裡去偷貢品,推給爺就是了嘛!」
「嘿嘿嘿,我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那其他的呢?」
「其他嘛,唔,我還順便偷了兩支年角鹿的角、四顆紅角翼蛇膽、兩對斑冠鷹的眼睛、一瓶秋菊露和脂玉冰,不過秋菊露、脂玉冰跟斑冠鷹的眼睛都用不著,白偷了,至於烏靈首,咱們王府裡自個兒就有,天山雪蓮更多,我全給拿來了,現在就差黃靈芝……」
「我現在就去買!」
「這兒的藥鋪沒有就上延安,延安沒有就上西安,西安一定有。」
「知道了。」
意想不到的是,榆林的藥鋪子沒有,卻有那藥材商來送貨,身邊正好有,雖然那藥材商乘機抬高價錢,烏爾泰還是歡天喜地的一手掏銀票一手交貨——銀票他多得是。
不到半個時辰後,塔布開始動手煎藥,頭一樣放進去的藥材,嗯,當然是紫玉人參。
第八章
北風繼續怒吼,轉眼間進了臘月裡,漫天亂舞的雪花反倒稀稀落落的,天兒一天比一天凍得人簌簌顫抖,出門隨便打個噴嚏,鼻涕就變成銀絲黏在鼻孔下頭,多來幾條就成了老爺爺的鬍鬚了。
「滿兒,瞧妳笑咪咪的,是妹夫好多了嗎?」
晚膳前,除了竹月仙之外,女人全聚在廚房裡,一邊做菜一邊閒聊,熱鬧得不得了。
「嗯,嗯,」滿兒直點頭,笑容擴大。「他好很多了,非常非常多。」
「那待會兒可以去看看他吧?」竹月蓮又問。
自從塔布與烏爾泰來了之後,照顧允祿的責任便由他們接手過去,而塔布僅有一項要求:在允祿轉好之前,請大家暫時不要去他們堂屋裡打擾,甚至連玉含煙也不用再去為允祿把脈,更不希罕竹月仙的紫玉人參。
因此,除了塔布與烏爾泰,唯一清楚允祿狀況的只有滿兒,但見她一日比一日愉快,大家都很好奇允祿的病況究竟出現什麼樣的驚人轉變?
難不成塔布除了是奴才之外,還是位神醫?
「好啊!」滿兒笑著點頭。「如果不是我阻止他,他還想出來走走呢!」
「出來走走?」玉含煙驚呼。「他可以下床了嗎?」
「前兩天就可以下床走幾步了。」
「天,我估計他至少得臥床三年以上的,怎麼會……」玉含煙難以置信地呢喃道。「塔布究竟給他吃了什麼補藥?」
滿兒聳聳肩。「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天山雪蓮那一類的藥吧。」
「天山雪蓮?」玉含煙困惑地皺眉。「那也不可能有此奇效啊!」
「待會兒去看他時順便問問吧!」王瑞雪在一旁建議。
因此,當烏爾泰來到廚房和滿兒一人一支托盤端去晚膳時,後頭便緊跟著四個好奇寶寶。
進了堂屋,烏爾泰把托盤放在外室桌上——那是他和塔布的晚膳,滿兒則繼續往裡走,穿過珠簾才一眼,她就扯高嗓門叫了起來。
「你又下床了!」
「娘子,為夫適才剛孵了一隻小雞出來,所以想下床來走動走動,再上床繼續孵下一顆蛋。」嗓音仍相當沙啞,但非常輕快。
「夫君,你也太會掰了吧?不過兩個時辰前你才下過床……」
「兩個時辰前?」誇張的叫聲,「不是兩個月前麼?」叫完便咳了好幾下。
「好啦,好啦,就讓你再坐一會兒,別太激動,待會兒又要咳個不停了!」
「謝娘子大人恩典!」
「塔布,倒杯熱參茶給爺。」滿兒吩咐完,回眸。「妳們進來啊!」
珠簾外的那四個好奇寶寶一接到「邀請」,立刻爭先恐後衝入內室,一眼便瞧見允祿,不,是金祿端坐在窗前的玫瑰椅上,塔布正往他身上披厚棉袍。
「耶?你……你的傷全好了嗎?」
會這麼說是因為金祿全然變了個樣兒,不再是半個多月前那個病得氣息奄奄,老得快死掉了的允祿,而是看上去更顯年輕的金祿。
那張可愛的娃娃臉雖然仍顯得相當蒼白,但已恢復本來的溫潤,雙頰上那兩朵病態的酡紅竟隱隱有股湛然的光采,烏溜溜的雙眸清澈有神,櫻桃小嘴兒紅潤誘人,還彎著一抹頑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