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兒頷首道:「是。」
「哎喲。」季大娘又叫一聲。「那我們會不會有危險!他都找上門了……」
「您不用擔心--」
「這哪能不擔心!」季大娘緊張地打斷她的話。「都跑到自家後門來了,誰曉得他下次會做出什麼事來,這實在太可怕--」
「我正打算搬出去。」雀兒插進她的話語中。
「搬出去?」季大娘再次睜大眼。
「是。」雀兒顰眉。「我不能再給妳們添麻煩。」
季大娘與舒綾互看一眼,舒綾遲疑地開口說道:「大哥答應了?」
「他現在在忙,所以我還沒跟他提。」她頓了下。「我正打算收拾行李。」
「妳一個人可以嗎?」舒綾不確定地問了句。
「可以。」為了讓兩人安心,她又加了句:「我已經想好萬全之策,我不會有事的。」
舒綾與季大娘再次互望一眼。
「我去收拾行李。」她點頭致意後,便走回自己屋內。
「唉,其實……她的命也苦,嫁了這樣的丈夫,還遇上這樣的事,怎麼會跟人結下這麼大的梁子呢!」季大娘搖頭。「我就說女人家幹嘛跟男人爭高低,強出頭呢?前些天我還勸她別做什麼幕友了,去市集賣衣裳、鞋子維持生計,沒想到這會兒就發生這樣的事。」
舒綾沒有回應,只是蹙著眉心。
「雖然說現在要她搬出去是有些殘忍,可她不搬出去,遭殃的是咱們。」季大娘又搖頭。「萬一她那個什麼仇家發起狠來,誰曉得他會做出什麼喪盡天良的事來。」
「就怕大哥不會答應。」舒綾輕聲說了句。
「什麼?」季大娘雙目圓瞠。
她沒有再做進一步的解釋,只是沉默地走回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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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炯儀送走駱通後,著手安排了幾件事,之後開堂審理幾件案子,等到他得閒時,已過了晌午。他走回內院用膳,才發現雀兒已經離開。
「她為什麼突然離開?」翟炯儀放下碗筷,濃眉聚攏。
「她說不想連累我們。」舒綾邊說,邊喂樂樂吃飯。「來,吃點青菜。」
「不要。」樂樂搖頭。
「不可以偏食。」舒綾對女兒皺眉。
「她有說上哪兒去嗎?」
「沒有。」舒綾又喂女兒一口。
翟炯儀站起身。
「舅舅。」樂樂朝他伸出手。
他微笑地握住她的小手。「乖乖吃飯,舅舅有事要忙。」
「我也去。」樂樂跳下椅子。
「還沒吃完飯。」舒綾生氣地抓住女兒。「坐好,每次吃飯都不好好吃!」
樂樂不高興地扁嘴扭動著。
舒綾抬頭對正要離去的翟炯儀說道:「大哥打算去找倪夫人嗎?」
他在門口停下腳步。
「倪夫人說她安頓好後,就會回衙門跟你說一聲。」她將豆腐送進女兒嘴中。
「我知道了。」翟炯儀點了下頭。
「大哥……」
他轉過身。「怎麼?」
「大哥是不是……喜歡她?」
翟炯儀眨了下眼,淡淡的說道:「怎麼突然提這個?」
「昨晚我瞧見你們倆……」她沒再說下去。
翟炯儀沉默著。
「別亂動,再吃幾口就好。」舒綾將青菜送到女兒嘴邊。
「不要菜--」她搖頭。
「快吃。」她皺下眉頭。
「不要!」樂樂小手一拍,將湯匙連同青菜一起拍到了地上。
舒綾惱火地拉過她的手,狠狠的打上她的手背。「為什麼這麼不乖!」
樂樂立刻放聲大哭。
「舒綾,」翟炯儀走向樂樂。「不需要發這麼大火。」他抱起向他伸出雙手的樂樂。
舒綾咬住下唇。「大哥別護著她,她就是仗著有人當靠山才會愈來愈任性,愈來愈不聽話。」
「她這樣還不算乖巧?」翟炯儀微笑。「我大哥的女兒可比她調皮十倍不止,好了,樂樂別哭。」他拍拍她的背。
舒綾沒應聲,蹲在地上收拾殘局。
「綾妹。」
她停下手上的動作。
「就算有一天我成了親,妳還是我的妹子。」他平和地說道。「我會盡力為妳找個能依靠的人,若妳堅持不嫁,我也會照顧妳跟樂樂一輩子。」
「為什麼?」她吐出一句。
「這--」
「她是有夫之婦。」她仰起臉望著他。「大哥為什麼非要--」
「與她沒有關係。」他溫和地打斷她的話。
「是嗎?」她鬱鬱的勾起一抹笑。
「我要下去。」樂樂在翟炯儀身上扭動著。
「妳吃飽了嗎?」翟炯儀將注意力轉向她。
她點點頭。「我要吃葡萄。」她指著桌上的水果。
翟炯儀微笑地放下她,看著她爬上圓凳,伸長手拿了葡萄送進口中。
舒綾站起身,扯了下嘴角說道:「大哥不是還有事要忙?」
他瞧她一眼。「別對她太凶。」
她點點頭,翟炯儀這才轉身走出去:舒綾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些鼻酸。
「娘,給妳。」樂樂拿起葡萄,攤開掌心。
舒綾看著女兒天真的臉,一抹憂愁浮上她的眼。「樂樂妳喜不喜歡舅舅?」
「喜歡。」她開心地吐出葡萄籽。
舒綾在椅上坐下,深思地蹙起眉心,難道她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第九章
翟炯儀坐在桌前,認真地看著梅岸臨謄抄的口供,當他發現自己在同一頁停留超過一盞茶的時間後,他歎口氣,往後靠著椅背,閉目歇息。
他能感覺夕陽斜照在臉上,聽見微風吹過桌上紙頁的聲音,他靜靜坐著,等待浮躁的心情散去,可腦中卻迴盪著屬下回報的聲音--
大人,倪夫人剛去牢裡探視明基,要小的帶話給您,說她暫時住在鏡湖居,要大人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翟炯儀喃唸一聲。「談何容易?」他不敢相信她來了又走,連招呼都懶得跟他打。
他從沒遇過如此倔強又一意孤行的女人,他當然明白她這麼做是不想牽連舒綾、樂樂甚至是縣衙裡所有她認識的人。他不意外她搬出去的決定,只是沒想到她做決定前竟不與他商量,甚至做了決定後也不知會他一聲,反而托人來通知他。
自明基出事後,他已暗中派人保護她,所以毋需擔心她的安危,只是他的心就是靜不下來。他睜開眼睛,拿起桌上的笛子,無意識地在手上轉動,片刻後,他終於屈服在自己的意念下,前往鏡湖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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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兒坐在桌邊打盹,當敲門聲響起時,她疲憊地睜開雙眼,緩慢地走到門口,拉開木閂,打開門。
「妳連問都沒問是誰就開門?」
雀兒故意忽略他惱怒的語氣,淡淡說道:「他不會毫無預警地一進來就捅我一刀的。」
他走進屋內,說道:「不要自以為瞭解犯人,他們有時會做出讓妳意想不到的事。」
「我瞭解他,大人,就算他要殺我,他也會先與我較勁後才動手。」她走回桌邊坐下。
他沒有回應她的話,而是率先環顧了房間的陳設,並走到其中一扇窗前,望著底下的鏡湖。湖面上有許多來往的船隻,甚至能聽到有人彈奏琵琶與唱曲兒的聲音,當他回頭時,發現她支著頭打盹。
他揚起嘴角,回過頭望著天際燦爛的雲彩,直到室內最後一絲光線消失後,他才離開窗邊,在雀兒身邊坐下。他注視她秀麗的臉龐與優美的皓頸,聽著她平穩的呼吸聲,嘴角不自覺地勾起笑容,黑眸滿是柔情。
當她醒來時,天色已完全暗下,她在打了個呵欠後,才警覺到自己趴在桌上睡著了。
「大人?」她猛然想起翟炯儀來找她。
「我在這兒。」
她立刻轉向左手邊。「我……大人怎麼不叫醒我?」她的聲音滿是困窘。
他微微一笑,點上蠟燭後才道:「妳需要休息。」她能在他身邊睡著,他很高興,這表示她很信任他。
「我睡了多久?」一想到他一直在身邊看她,雙頰不禁熱燙起來。
「大概一柱香的時間。」
「我睡了這麼久?」她驚呼一聲。
「不久。」他搖頭。「妳這陣子都沒睡好。」他本來想抱她到床鋪去,可擔心他一有動作她便會醒來,這才作罷。
「我還撐得住。」她簡短地說了句,雙目低垂。「不知大人來找我有什麼事?」
「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就搬到這兒來?」
她低頭,不發一語。
「說話。」
「我有請高捕快轉告大人。」
「為什麼不當面告訴我?」
她歎口氣。「我不知道,大人……我……」她整理一下思緒後才道:「我只是覺得這樣比較好,我是說我們應該保持一些距離。」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他為什麼要在駱大人面前說她與明基是姊弟而不是夫妻,他這樣說只是不想讓事情更複雜,還是他早就知道他們不是夫妻。如果他早知道了,為何從沒問過她?
「為什麼要保持距離?」他又問。
「大人明知道……」她頓住話語。「大人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她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