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笑出聲。「那倒是,這會兒倒變成我乘機輕薄妳了。」
他的話讓她困窘也讓她想笑。「我沒這意思。」
「妳衣裳都濕了,先去換下吧!萬一著涼就不好了。」他溫柔地瞅著她。
他的眼神讓她緊張地別開頭去。「是。」她不敢多加停留,急忙往後宅走去,直到遠離大人的視線,她才慢下腳步。
回到屋內換下濕裙及鞋襪後,她一個人呆坐在椅上好一會兒,不時歎著氣。她應該找個時間與大人好好談談,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不想與他玩捉迷藏,她要他立刻停止那些暗示性的話語及溫柔的眼神。
她出神地望著窗外的雨絲,悠悠的又歎了口氣。大人……到底是什麼意思,莫非他已經知道她與明基不是夫妻?她之前就曾這樣懷疑過,但她從沒問過大人,也不知怎麼開口問。
另一方面,她也很氣自己,她應該對他疾言厲色才對,而不是閃躲,想到此,她的心情稍稍平靜下來,沒錯,她要狠狠的給他難堪。
彷彿解決一道難題似的,她終於安下心來,這才走出房,她沒在屋內瞧見明基,不過倒是有聽見翟啟允的屋子裡傳來樂樂及明基的笑聲,她站在門口正好瞧見舒綾從廚房走出,雀兒禮貌性地朝她點點頭。
原以為她回禮後便會走回房,沒想到她開口說道:「我以為妳不在。」
「剛剛雨下得大,鞋子濕了,所以我回來換雙鞋。」雀兒解釋。
兩人有短暫的沉默,雀兒正想著要接什麼話題時,舒綾首先開了口。「前幾天我醃了些醬菜,不知道味道好不好,我拿些給妳嘗嘗。」
雀兒還來不及有反應,她已經走進灶房,雀兒疑惑地蹙緊眉心,她與舒綾雖不像一開始時那樣疏離,但也稱不上熟識,甚至從沒單獨談過話。可看剛剛的模樣,妯不認為她只是純粹想請她嘗嘗醬菜的味道。
一刻鐘後,她的想法獲得了證實,在她稱讚完她的醬菜,兩人客氣地談了幾個不著邊際的話題後,舒綾慢慢進入重點。
「妳一定很辛苦吧?」舒綾頓了下。「我是說全靠妳一個人維持家計。」
「這得感謝大人賞我這口飯吃。」雀兒客套地回答。「我很感激。」
舒綾捧著茶碗喝口茶,眼瞼低垂,視線盯著桌上的幾盤醬菜。「大哥的心腸軟。」她抬眼瞧了她一眼。「尤其是女人,他總是想盡辦法幫忙。」
雀兒順著她的話問:「是嗎?」
她輕輕點個頭。「他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
「妳認識大人很久了?」雀兒又問。
「說長也不算長……快四年了。」她拘謹地笑了下。「那時我無依無靠,如果不是大哥……我早就……」她沒再說下去。
「我明白。」雀兒點點頭,季大娘曾告訴她樂樂是個遺腹子,當時舒綾失去丈夫,的確會茫然失措。
「大哥是個很溫柔、體貼的人。」她又說了句。
雀兒耐心等著她接下來的話語,一會兒才又聽見她說道:「所以有時難免會生出一些麻煩。」
「麻煩?」雀兒順著她的話語。
「是啊!瞧著可憐的女人,大哥便會伸出援手,這是行善事,立意是好的,可難免讓姑娘家生出誤會,以為大哥對她們別有用意。」她打住話語,低首喝口茶。
「原來如此,不過想必大人都推拒了,不然他現在也不會獨身一人。」雀兒說道。
「是啊!」她點點頭。
雀兒等待她繼續說下去,可她卻緘默下來,滯悶的氣氛持續了一會兒,雀兒只得找個話題:
「妳的手藝真好。」她吃口醃瓜,再次讚美一句。
「我也是這幾年才學的。」她微扯嘴角。「我不像妳能幫大哥分擔公事上的煩憂,只會煮飯燒菜……大哥……非常欣賞妳。」
雀兒立即道:「沒這回事。」
她像是沒聽到她說的話,繼續道:「跟著大哥這些年,我沒見過哪個女人入他眼過,妳若沒嫁人,肯定--」
「說哪兒去了。」雀兒打斷她的話。
「是啊!我說哪兒去了。」她瞧她一眼。「女人嫁了人,就得守婦德,不管嫁了什麼男人都一樣,就算心裡覺得委屈,可也只能和著淚吞,不過這時若有人伸出援手,又是個男人,很容易便會生出不該有的情愫,也極易招來閒言閒語。」
她話語中的言外之意讓雀兒眨了下眼,她不想多疑,可從方才談話至今,舒綾似乎不停地暗示大人與她之間有著曖昧。
「很多閒言閒語都是無中生有之事。」她為自己倒了杯水,考慮著是否該把話說開,可又擔心說得太明,舒綾會老羞成怒。「有時是有心人想得太多。」
「男女本來就有別,太接近總是不好。」舒綾開始收拾碗筷。
雀兒在心裡歎口氣。「我來吧!」她動手幫忙。
「不用了。」舒綾搖頭,俐落地將碗筷放入漆案內,對雀兒點個頭後,旋即走了出去。
雀兒站在門口看著她離去,不自覺地長歎一聲。她與舒綾的關係大概是不可能改善了,最大的原因是她從未試圖去改進,不只舒綾,就連季大娘、在這兒幫忙的僕役甚至是衙門的捕快,她都刻意保持疏離的態度,因為當初便沒打算要久留,所以從沒想過要與他們熟稔。
如今看來,就算她想改善與舒綾的關係也不可能了,舒綾似乎把她當作情敵,說真的,她真不明白舒綾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過這其實也不是什麼令人困擾的事,因為她原本就不想與這裡的人有太多的牽扯,更何況她就要離開了,這念頭讓她的心情像外頭的雨一樣,濕答答得令人沮喪,她歎口氣,回房整理東西。
稍晚雨停後,翟啟允有事外出,雀兒則留在屋內教明基唸書,念了兩頁後,翟炯儀派人來通知她有訪客,卻沒說訪客是誰,她疑惑地走到前宅的偏廳,驚訝地瞧見郭大傑一身濕的在廳內踱步,神情焦急。
她立刻道:「發生什麼事了?」
郭大傑沒有寒暄,立刻切入正題。「小梅一早出去到現在都沒回來,我怕她出了事,所以來找妳幫忙。」
「小梅……」雀兒上前一步,感覺胃部整個揪起。「她……她……」一察覺到自己的顫抖,她連忙深吸口氣。天啊……求求你,不要讓她出事……
「只是失蹤,不要自己嚇自己。」也在偏廳內的翟炯儀見她一下白了臉,立刻低沉說了一句。
「我不是故意要讓妳擔心,雀兒。」郭大傑煩躁地抹了下臉。
「我沒事。」她飛快說了句。「小梅有告訴你,她上哪兒去嗎?」
「沒有,我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沒見到她,後來發現『短腳』也不見了,所以想她可能只是去散心。中午的時候,娘到衙門來找我,說小梅還沒回來,我才開始緊張。」他懊惱地抹了抹臉。「真是的……早知道昨晚就不跟她吵了……」
「你們昨晚吵了什麼?」雀兒急忙問道,要知道小梅跑去哪兒,就得先細查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郭大傑沒有回答,不安地看了翟炯儀一眼。
「這件事說來是我的錯,我要啟允去探聽事情,無意中讓他們兄妹吵了一架。」翟炯儀說道。
雀兒立即明白自己是他們兄妹爭吵的原因,她撇開哀傷的情緒,將話題轉回小梅身上。「有沒有人瞧見她往哪個方向走?」
「有人瞧見她出城。」郭大傑又開始踱步。「我甚至去了書院一趟--」
「書院?」雀兒打斷他的話。「為什麼去書院?」
「我去找柳仕同,他是小梅兩個月前在街上認識的,是個在街上賣字畫的書生,前些日子才到麗澤書院習讀,前兩天小梅說要去看他,可因為綿雨不斷,我擔心她上山危險,所以一直不讓她去。昨晚我們起爭執,我想她跟我嘔氣心裡不痛快,所以出城到書院去找他,可我剛剛去了書院,小梅根本沒去。」郭大傑有條理地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柳仕同他--」
「我查過了,他沒問題,今天一整天都有人在他身邊。」郭大傑已猜到雀兒要問什麼,便直接回答了。「小梅的失蹤跟他沒關係,雀兒妳……妳有沒有收到什麼訊息?」
這句話讓一旁的翟炯儀挑了下眉,不明白這是何意。
「沒有、沒有。」雀兒連說了兩次,示意郭大傑放心。
「難道她在路上遇了惡人--」
「不會的。」雀兒反射地打斷他的話。「別胡思亂想,郭大哥,說不定小梅已經回家了。這樣吧,你先回家一趟,我往書院的山路勘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如果小梅出了事--」
「郭大哥,你先別急,著急幫不了忙,回家後如果沒見到小梅,你帶幾個人沿途找。」雀兒冷靜地說道。「說不定只是虛驚一場。」
聽了她的話後,郭大傑總算冷靜一點。「好,我知道,那我立刻趕回去。」他往門口走了兩步,才想到翟炯儀在屋內,他連忙彎身行禮。「打擾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