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從床鋪爬下,問:「什麼事?」
「我忘了帶換洗的衣物進浴室,可以幫我嗎?」
「哦……好,你等一下,我去拿。」他也會忘記?印象中,她才是迷糊的那一個,不是忘了鑰匙,便是丟了錢包,舜中往往扮演叮嚀的角色,收撿著自己遺忘的小物件,他那麼細心的人,也會忘記帶衣服進浴室?
打開衣櫃,若謹翻出了他的貼身衣褲,潔白舒軟的棉製品捧在手心,令她恍惚了數秒。幫一個男人準備換洗衣物……這是,為人妻子才會有的行為……
叩響門扉,她臉紅的說:「我拿來了。」
刷地一聲,門板倏然開啟,他健碩光裸的麥色肌膚映入她的眼瞳,沒有遮掩,亦無絲毫的不自在,並且含笑向她說:「謝謝。」
「呃……我找不到睡衣,所以拿了件T恤和運動褲……」她狼狽的將目光鎖在舜中的脖子以上,盡量做到非禮勿視。
「無所謂,睡覺穿什麼都可以,只要舒服就好。」他笑笑拿過衣物。
「嗯,好……」丟了手中的燙手山芋,若謹飛奔回床,躲入厚厚的棉被中。
怎麼辦?對於新婚之夜該做的事,她竟害怕起來。
明明面對的是一向令人覺得安全又穩重的舜中,她怎麼會如此慌張?
蒙著被,寧願讓黑暗罩住眼睛,讓缺氧的空氣包圍身軀,若謹也不願探頭面對那即將出浴的「丈夫」。噢,乾脆讓她在一分鐘內睡死過去好了。
很可惜,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床榻微微凹陷,他躺到她身畔,上天並沒讓她在舜中出浴前昏睡過去。緊閉著眼,若謹感受到某種危險的氛圍悄悄醞生。
「跟千年化石比賽嗎?你好僵硬。」
攬住她的腰,他將健闊的胸膛貼上她的背。
若謹霎時臉紅耳赤,狂跳的心臟怦怦作響。噢……怎麼辦?
「嗯……我們好像沒有討論過……」半晌,她突然說。
「沒有討論過什麼?」他在她的耳際間,吐納騷擾著她敏感的神經。
受不住挑逗的耳語,若謹轉過身來面對他。「生孩子的事。」
「哦?」舜中挑挑眉,好奇她將出口的話。
「我喜歡小孩,也認為一個家要有孩子才算完整。可是……可是我覺得我還不夠成熟,尚不具備當母親的能力……」
「所以?」她到底想說什麼?
「呃……所以我們要做好……避孕的措施,過兩年再準備懷小寶寶,好嗎?」終於,困難的把話說完,若謹覺得自己的臉簡直要紅到耳根了。
「好,我同意。」本來他就不打算那麼快讓小生命介入兩人世界。
「真的?」他對她,果真有求必應。聽舜中那麼快答應,若謹的身軀放鬆下來,不再緊張僵硬。
「不說假話。還有問題嗎?」看著她欲言又止,舜中知曉她話還沒說完。
「那麼……今晚……我……我不是安全期……」她有點口吃,舜中的手還環在她腰上,兩人的間隙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若謹將手貼到他胸膛,嘗試隔開過近的距離,她呼了口氣,拘謹的說:「是不是……今晚……不要比較好?」
彷彿過了半世紀,才聽舜中低低的應:「我知道了。」
這麼好商量?若謹偷瞄他一眼,然後將頭埋進他胸口,學駝鳥一樣,裝作沒瞧見他眼裡的失望。
她的頭枕著他的心跳,跳動的頻率規律而令人安心,若謹以為彼此已達成共識,鬆懈後的她進入一種欲眠的狀態。
當周公向若謹擺手召喚時,她的腰間,忽爾伸進了一隻手,在厚厚的衣料下,溫柔又緩慢的撫摸她的肌膚。「舜中?」她抬首,只見他朝她微微一笑,似乎並無再進一步的打算。
好吧。總不能害怕到連普遍級的膚觸也拒絕,好歹,今天是他們的新婚之夜。
在寒冷的冬天中,他的手不停的摩挲著她的腰際,釀造了一股股熱流,像是提供了一個不需插電的暖爐;若謹舒服的動了動,將手貼至他結實的胸前,貪心的汲取另一個熱源。
他抽了口氣,若謹不安分的手,毀了他好不容易才壓製成功的慾望。「我要一個晚安吻……」
於是,普遍級的膚觸演變成輔導級的畫面。他探尋她的紅唇,火熱的舌纏著她的,交會翩翩成舞;溫暖的雙手,繞到她的胸前,膜拜她的雪峰……
「我們剛剛討論過——」若謹尋回一絲絲理智,在身體快要燃燒起火時,艱困的說著。
「我有準備『小雨衣』。」舜中委屈應她。
「那只有百分之九十幾的成功率——」她的辯言被他嚥入口中,唇瓣再度被他攻佔;他急切的索取她的回應,同時,大膽的釋放壓抑已久的熱情。
若謹的臉燒燙如火,被壓覆的嬌軀酥軟無力,心臟怦怦作響,應合舜中的心跳,奏成一曲激情的樂章……
窗外,紅衰翠減,久末的寒溫驅走綠葉,一片蕭瑟;窗內,紅情綠意,繾綣的夫妻帶來滿室旖旎春色……咳,限制級畫面,兒童不宜。
歡愛後,若謹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舜中擁著她,心中溢滿濃情,體貼的不去吵擾她。
擁有了她的呼吸,擁有了她的身體,他似乎還不滿足,剛剛,在彼此嵌密的那一刻,他幾乎想要放聲道出他的愛意,卻怕驚嚇到她那不安定的靈魂……
慾望,總是那樣永無止境——命運之神眷顧了他,讓他得以伴若謹一生,貪心的他卻連若謹的心也想要……
「會嗎?有一天,你也會愛上我?」他低頭吻住她的秀髮,輕聲喃問。
懷中的若謹動了動。
「吵倒你了?」舜中一悸。她聽到了嗎?
「我肚子餓——」若謹一臉惺忪,似乎剛醒。
糟糕,他忘記廚房還擱著他請飯店師傅特別為他們準備的晚餐,都怪他如此色急,餓了他的新娘。「我去廚房用微波爐把晚餐熱一熱,馬上好。」
望著爬下床的舜中,若謹開口:「我懶得下去吃。」
「好。我熱一熱,再端上來。」他溫柔朝她一笑,開門離去。
若謹望著他消失的身影,傻傻憨笑。
這就是幸福?
不再彷徨,不再孤獨,像擁有了一座安全的港灣,她流浪已久的心,終於有了棲息之處。
新婚第一天,久未見面的恩師特地南下,為她打造一個浪漫的婚禮;離婚後避不相見的父母親,為了她,同坐一室;甚至,連遠在英國的姊姊和服役中的弟弟,也現身於她的婚禮……還有,娶她的新郎,其實愛著自己……
太多的驚喜、太多的意料之外,沖昏了她的神智,令她有處於雲端的幻覺。若謹將頭埋進被窩中,享受幸福的感覺。棉被厚暖,她枕在上頭,鼻尖儘是她和他相融歡愛後的氣息……
「給我時間,我會給你答案……」她臉紅的想。
原來,她聽見了舜中的喃問。
第九章
從紐西蘭度完蜜月歸來,已是一月下旬。
此時南半球氣候溫暖怡人,回到台灣這又冷又濕的地方,令若謹有些不適,她躺在床上,不想上班。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從奧克蘭飛到桃園,再從中正機場轉機回到高雄,耗費她不少氣力。想到自己的虛弱無用,若謹不禁佩服昨夜才下飛機、今天卻能一早起床去上班的舜中。
伸伸懶腰,她瞥了瞥鬧鐘。「不能再賴床,我已經足足睡了十四個小時。」
舒懶的起床洗浴,從浴室出來,她想,反正已經遲了,乾脆再休假一天,在家整理行李。
換上輕便的休閒服,她下樓到廚房,想要弄一點東西吃,卻見餐桌上擺了中、西兩式的早點,有三明治,也有清粥小菜。
「啊……」她想起來了,今晨在夢寐中好像聽到舜中叫她要記得起來吃早餐。
「真是。」他遲早會把自己變成一個生活白癡。
若謹在心裡暗罵他,眼睛卻望著滿桌的食物,久久不能動。
「鈴——」乍然響起的電話聲驚醒了若謹,她愣了愣,才走到客廳接起電話。
「終於起床了?」剛剛被她罵的那人,正在電話另一端,低厚的聲音透過話筒,隱隱含笑。
「哪是——」奇怪,他怎麼知道?那麼神,算準她起床的時間打電話來?「我……我已經醒來『很久』了。」
「真的?」他像是知道卻又不戳破。「廚房那些東西一定冷掉了,你別吃,媽叫你過去吃中飯。」新居離舜中父母的家很近,在同一條街上,只有十公尺之遠,所以若謹步行過去一分鐘就到。因為問音的關係,若謹打從大學時代,跟詹家就很熟,詹媽媽待她像女兒一樣,也就沒有所謂婆媳的隔閡感存在,所以舜中很放心的讓她一人過去,他知道若謹不會陌生。
「詹媽……呃,媽她要下廚?」差點改不過叫慣的稱謂。
「應該已經煮好了。」
「哇!我有口福了。」想到婆婆的手藝,若謹就要流口水。